第22章 空手而歸
回到江波殿時,已經下半夜,北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割臉。辛彥之撲干凈身上的雪,見緣遙回來,他也來到大殿,緣遙戴著銀灰色的面具,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
“殿下。”辛彥之向他行禮。
辛彥之打量著四周,腦袋在嗡嗡地響,“沒有鈴兒”,他的失望在看向阿郭那一刻潰不成軍,他叔父告訴他:鈴兒沒有在死牢。現在,江波殿的人都回來了,阿郭身后沒有任何人,辛彥之雙手也從大腿上滑下,身體軟綿綿的,仿佛一陣風便能將他吹走。看眼前情形,辛彥之已經知道劫牢失敗了。“不對。”他轉念一想,若是劫牢失敗,緣遙就不可能安然地坐在江波殿。“是鈴兒出事了?”辛彥之抬頭看了一下阿郭,阿郭依舊低著頭,像是在思考著他永遠都想不完、解不出的問題,坐在椅子上的緣遙眼神空洞,全是失落,看來,是他沒有找到鈴兒,連緣遙都沒有找到鈴兒,鈴兒還安全嗎,她到底在哪里?辛彥之不敢問,他必須掩飾臉上的失意,還要裝作不知道,裝作不明所以地跪在那里。
“本王累了,本王想休息了。”緣遙心中的失望仿佛將心挖了一個洞,空蕩蕩,灌滿了風,一吹就鉆心的痛。他的心痛到呼吸都吃力,又回到了以前魔殺劍噬心的疼痛。今日,他第一次用魔殺劍殺人,因辛洛。到頭來才看清,全是謊言,她是河宗鈴,逆賊河宗蒙的女兒,她接近他,真的是為了報仇嗎?可即便這樣,他依舊想找到她,哪怕看一眼,尋不到辛洛的失意掃平了他平日的孤傲,他此刻就像一個失了心上人的年輕人,有幾分神智不清,中間夾雜著一絲絲失魂落魄。
阿郭照顧緣遙躺下。一出寢殿門口,便被辛彥之拉走了。
“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王妃娘娘呢?”
阿郭將事情簡略地告訴辛彥之,辛彥之后面的都沒有聽進去,他腦袋仿佛要爆炸了。“鈴兒失蹤了。”在深不見底的后宮之中少一個人,有太多種可能性了,辛彥之不敢去想。坐在大殿內,即使燒著熱炭,他依舊覺得冷。在這個屋漏偏逢連陰雨的冬季,江波殿更加濕冷,辛彥之覺得,比室外的氣溫還要低,他抱緊雙臂,已經沒有剛來江波殿時的神氣,辛彥之心里也沒有了底,當初為了鈴兒,他才不茍言笑,裝腔作勢,變成他人模樣,慢慢地,也是為了鈴兒,他才有了取代緣遙的心,現在,鈴兒不見了,他這些努力又是為了什么?這里太多殺戮了。辛彥之打了一個冷顫,他起身走向大殿門口,北風一吹,從大殿穿堂而過,掃在他的身上和臉上,腦袋清醒不少,他一仰頭,淚水在他眼里打轉,他盡量不讓它們從臉上滾下來。
“辛彥之……”辛彥之的耳邊響起鈴兒的聲音,是鈴兒在喊他,每一次鈴兒喊他的名字都是有事情發生,在永安大街時,她就是這樣大喊著他的名和姓,他護在她身前,再次見面,他成了人人景仰的緣遙王子,竟然就再也回不去了。想想很多事似乎就在眼前,伸手就可以觸到,但是已經很遠了。因為愛,所以想念;因為愛,所以心痛;也是因為愛,所以流眼淚!
這個冬天并不平靜,一夜之間,天翻地覆。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一個晚上發生,緣遙劫牢,碧瑤被殺,辛洛出逃……北落獅門還有碧瑤未干的血跡,子時,從參宿門到北落獅門都起了燈。
緣瑞恰恰在這一晚進宮去他母妃的寶月殿,經過畢宿門時,他看到有黑衣人向參宿門方向去了,最后卻進了緣熠的寶澤殿,緣瑞沒有馬上離開,他跟著去了寶澤殿的方向,沒有看到有人出來。對于緣熠,緣瑞一直都是當成緣遙一樣來防,如今還住在王宮中的,除了緣遙,就是他與緣弘,最靠近他父王,機會也最多,想到這里,他對緣煒的死也就寬心了。看著寶澤殿內的燈火,緣瑞覺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使外家被流放了,他還有一個在后宮一手遮天的母妃。
緣熠在寶澤殿坐了一晚,他已從夏訓口中聽到緣遙在長寧閣空手而回的消息。從緣遙劫牢這件事來看,緣遙無害辛洛之心。同日劫牢,緣遙當晚便去了長寧閣,緣熠斷定,定是林懷柔知道辛洛的下落。
雙極地下死牢在當晚便換了一批侍衛,上半夜當值的人如人間蒸發一般不見了。有關辛洛的消息也戛然而止。北冕城堡像一個黑洞,吸收掉了一切。
天一亮,緣熠便去了長寧閣,他不是來敘舊的,也不是來要人的。緣遙都從長寧閣空手而歸,他又憑什么能帶辛洛走,但他懂一個道理,太輕易得到的東西往往含金量都不高,正如林懷柔不知道辛洛下落是假的一樣。林懷柔能將辛洛悄無聲息地帶走,背后定有他父王的默許,緣熠不好撕破臉皮,打狗還要看主人。
緣熠來得風馳電掣,他一進門,長寧閣的大門也被他一揮手重重地合上了。林懷柔嚇得退后一大步,北冕城這些鳳子龍孫的脾氣,她昨晚已經領教過了,個個都身懷絕技。
“我曾在這長寧閣與你說過,辛洛若少一根頭發,我讓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緣熠一揮劍,將她的鳳頭釵削掉了,嚇得林懷柔哇得一下叫出聲來,她慌忙用手捂住了脖子。“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小女不敢,五殿下饒命。”北冕城堡每一日都有死人,林懷柔見多了,也怕了。
“你僭越是錯、貪婪是錯、不切實際的幻念都是錯。還有你不敢的事情的嗎,你張揚、不懂收斂,這些,都足以讓你在后宮死上一百遍。”此刻,緣熠眼里全是怒氣,但他依舊拿林懷柔沒有辦法,他今日來,是借恐嚇林懷柔來保辛洛平安。
“求五殿下饒命,五殿下饒命。”在生與死邊界,林懷柔第一次嚇到全身發抖,這兩日所受的驚嚇和屈辱全都因鈴兒而起。與昨夜不同,即使昨晚緣遙用手捏住她的脖子,她感覺到的只是屈辱,并沒有死亡的威脅,她跪在地上不停地向緣熠磕頭,在緣熠身上,她看到更多的是莊賢娘娘的影子。
“留你性命也無用,今日若你死在這長寧閣,也不會有人知道。”緣熠將手中的劍一用力,斷成了三截,他隨手一扔,林懷柔身邊的兩個婢女胸口各落了一截,兩個人應聲倒在地上,鮮紅的的血液匯成一股細流,中間一截落在林懷柔膝蓋前面,林懷柔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五殿下,真的不怪小女,是辛洛她自己,她自己想逃,她也沒有死,只是不知被誰帶走了。”林懷柔一開始并沒有將他的話放在眼里,以為他只是一個失勢的王子,看到他殺人不眨眼的樣子,她扛不住這些驚嚇了。
“我憑什么信你?”緣熠手掌一伸,林懷柔面前的那截斷劍又飛回到他手上,他兩根手指夾住斷劍,銀色的劍光映在他的臉上,眼睛里兇狠也被映了出來。
“小女對天起誓,絕無半點虛言欺騙五殿下,實不相瞞,辛洛并非辛勖之女,她是罪臣河宗蒙之女,五殿下愛護辛洛,小女心里明白,斷是不敢傷了五殿下看重的人,但殿下亦要知情啊。”事到如此,林懷柔也找不出給自己開脫的借口,她不想就這么死在長寧閣。她只能一遍遍揭開鈴兒的身份,將所有人都跟她綁到一起。如今她能活著,鈴兒的身份對她來說便是一張免死金牌。
“你,你說什么?”緣熠手中的斷劍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一直想幫鈴兒保守的秘密竟然被林懷柔張嘴就說出來了。
“小女也是近日才知道,大概已有許多人知曉。若五殿下還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獅崗城一查便知。”
“今日之言,若傳出這個門,你的下場跟她們一樣,我不管你是誰的王妃。”一瞬間,緣熠眼角的兇狠跑到了臉上。
“小女明白,方才是小女失言了,死在北落獅門的正是原來的辛洛王妃。”
林懷柔立刻明白了緣熠的意思,他亦是想掩蓋掉鈴兒罪臣之女的身份,林懷柔借機將碧瑤的尸體說成了鈴兒。
“今日之話,小女本不該說,又怕五殿下被蒙在鼓里,到頭來,吃虧的是不知情的五殿下。小女與辛洛無怨無仇,倒是莊賢娘娘,一心都想換掉嫡王妃,之前室女殿被下毒,五殿下還覺得是巧合嗎?縱使小女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在北落獅門把人帶走,殿下就沒有想過這些嗎?”
林懷柔將鈴兒在北落獅門被救走這件事,故意說得含糊,時事從來便是如此,說得太清,便寡淡無味,唯有半遮半掩,世人才有好奇之心,也一并將自己的嫌疑都洗到了莊賢娘娘身上。
“是母妃帶走了辛洛?”在這之前,緣熠以為與鈴兒有關的事,他能掌控全局,原來是他妄想了,他依舊被他母妃騙得團團轉,他曾經疑過他母妃,卻被他母妃的聲色俱厲給嚇回去了。
“五殿下開恩啊,小女對五殿下一片忠心,小女什么都不知……”林懷柔誠惶誠恐地表著自己的忠心,她為眼前的這位五王子撒出了一只跳脫的兔子,就等緣熠這只猛虎自己追上去咬住。
緣熠走后,林懷柔將手中的鳳頭釵狠狠地摔向了門口,看著地上還在搖晃的鳳頭釵,她笑了,腦海里跳出了莊賢娘娘氣急敗壞的樣子。或許,接下來她還要周旋莊賢娘娘。那又何妨,誰讓她阻了江波殿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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