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右右值不值得討好這件事，關右右自己想不清楚，但是張寡婦心知肚明的。
　　關右右自己一個會些廚藝的姑娘，村里多的是了，也不乏有做飯比她還好吃的，當然是不值得張寡婦討好的。
　　但是關右右有一個去市里學習的未婚夫，聽說還是去的軍校，那未來不得當個將軍啊。
　　那孩子張寡婦是沒見過的，她嫁過來的時候，喬化吉已經長成大小伙子了，倆人沒什么交集，也自然見不著面。
　　但是張寡婦聽說過的，那個孩子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村里的老人都說，他將來會是個有出息的。
　　跟他同齡的，陳家就有一個，但是陳健佳就沒那樣的贊譽，張寡婦心里覺得，喬化吉是會出人頭地的。
　　所以當初李小然要拜師，張寡婦才沒有拒絕，要不然李老六的兒媳婦給李小然介紹的鎮上的好工作，也不會被她給推掉。
　　當天的事兒鬧得很不愉快，雖然誰都沒說什么，但是氣氛異常的尷尬。
　　張寡婦說了一聲，拉著李小然就回家去了，陳家嬸嬸叮囑陳佳慧留在這兒陪著關右右，自己也回家去了。
　　走到關右右院子里的時候，還能聽見隔壁張寡婦，正在罵兒子的聲音。
　　張寡婦思索了一個晚上，覺得這樣不行。
　　第二天早起，去買了一只老母雞回來，這時候的老母雞正是下蛋的時候，貴著呢。
　　熬了一上午的雞湯，張寡婦一點兒沒讓李小然喝，端著罐子就往關右右家里去了。
　　關右右家里正接待著人，是經常來往于附近幾個村和京南，上海等等地方的“快遞員”。
　　關右右還以為跟平時一樣，喬先生寄了信回來，但是這次距上次收到喬先生的書信和物件，也不過才四五天罷了。
　　“請喝水吧。”關右右總覺得，她今天或許不該請人進來的，這會兒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想起了，夢里喬先生把黑衣人請進家門的情景。
　　“謝謝。”
　　“快遞員”看上去十分不安，把關右右帶的也惴惴不安。
　　平時“快遞員”留下東西，就會離開的，但是今天，他坐在那里，好像想要說話，卻一直沒有開口。
　　“小關，”來送的信多了，“快遞員”也記住了收信人的名字，更何況這次......
　　關右右心里也“咯噔”一下，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甚至不想要讓他把話說出口。
　　“是這樣的，我從上海回來的。”
　　關右右心想，喬先生不是在黃埔軍校嗎？三三不會是又騙她，黃埔軍校真的在上海？
　　要不然，從上海回來的“快遞員”為什么要來她家里呢。
　　可是，關右右此前收到的來自喬先生的所有東西，都是從京南市送回來的。
　　“快遞員”端著關右右給他倒的水，喝了一口，像是下定了決心。
　　他說：“喬化吉先生，在上海去世了，他是為民族而犧牲的，您應該......”
　　為他感到驕傲。那句話，“快遞員”憋在了嘴里，他說不出來。
　　關右右表現得十分鎮靜，她像是聽到了喬先生在上海吃了一頓飯，就回學校了一樣。她沒有任何的表情。
　　頓了幾秒，關右右安安靜靜地把“快遞員”送走了。
　　那人走了之后，關右右用從來只是掛在門上的那把鎖，鎖上了她家里的門。
　　一起鎖上的，還有關右右沉重的心。
　　門外的張寡婦往自己門里躲了躲，沒人看見她曾經出現在關右右的家門口。
　　張寡婦等“快遞員”走了，也回了自己家里，她把雞湯罐子溫在了爐子上，等李小然回來再喝。
　　院子里晾著那條紅色的，如血一樣的裙子，關右右穿著它睡了好幾天，昨天把它洗了，現在差不多剛剛干。
　　她取下了那條裙子，抱在懷里，心臟一抽一抽地疼，像是要把她吞噬掉。
　　“三三。”關右右哭不出來，她的眼睛干澀的要命，哭不出來。“三三，你幫幫我。”
　　三三已經很久沒有在關右右的口中出現過了，它這些日子有多瀟灑，這會兒就有多不知所措。
　　它比關右右知道的要早，也曾想過，關右右哭的時候，他要怎么做。
　　可是三三沒有想過，關右右往院里的椅子上一坐，她就不動了。
　　她說：“三三，你幫幫我，我想哭。”
　　三三的系統分析告訴它，這個時候，宿主最需要的應該是一瓶眼藥水，但是三三什么也沒說。它依舊是關右右院子里的一條土狗，蹲在了關右右的腳邊。
　　關右右哭不出來，可是她很難受，難受的想哭。
　　門外響起了陳家嬸嬸叫她去吃飯的聲音，她還不知道，陳健佳沒有寄消息回來。
　　也不是，他寄了，寄了一條口頭消息，寄給關右右的。
　　關右右嘶啞的聲音，回答陳家嬸嬸，“我自己做好了，不去了。”
　　陳家嬸嬸也沒多想，只以為關右右自己先餓了，就沒等她做好飯。她注意到了關右右家里緊閉的大門，可是，鎖門而已，有什么大事呢。
　　陳家嬸嬸走了之后，關右右聽到隔壁很快有吃飯的聲音。而另一個隔壁，張寡婦終于等到李小然回家了，催著他喝雞湯呢。
　　“娘，你不是給小關姐姐熬的雞湯嗎？小關姐姐還沒來嗎，我去叫她吧。”
　　張寡婦一把捂住了李小然的嘴，“小兔崽子，你小聲點兒，喝你的雞湯吧。”
　　關右右聽得聽得一清二楚，她甚至還能聽到那邊，李小然咕嚕咕嚕喝湯的聲音。
　　“我告訴你，你以后不要去找那個關右右了，我給你在鎮上找了個活兒，在飯店里當跑堂，活兒少，輕省。”
　　見李小然還有話要說，張寡婦接著說，“你要是想跟人學廚藝，我給你找個別的，別那個誰廚藝好的。”
　　“行了，喝雞湯吧。”關右右終于明白，張寡婦對她的“愛”，來自于活著的喬化吉。她許是剛剛來過，聽到了。
　　但是沒關系了，一切都沒關系了，關右右已經想不到什么了，她的頭又開始發昏，心臟痛的如刀絞一般。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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