榊原雅生討厭黑暗。

        更討厭從身后想要靠近他的陌生人。

        于是，身后聲音響起的瞬間，他果斷的拿起那把小刀捅進了身后之人的身體里。

        一下又一下

        突然耀眼的白光在榊原眼前炸開，刺得他不得不閉上眼睛，停下動作。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眼前站著一個人，那是一個比星辰還要耀眼的人。

        那人容貌無法形容，只是看到他的臉時，所有人都會不由自主的愣住，淺金色的發(fā)絲躲藏在整潔繁復的牧師制禮袍下，淡色的金絲銀線由上而下交織出奧爾西婭的輪廓，右側胸口以月亮輪廓為飾，底下黑色打底的衣服星辰為扣緊隨相伴。

        在手背上細小鎖鏈相融交錯的碰撞聲中，白皙修長的手指搭上他的腹間，頃刻間，紅色的侵染猶如雪中綻放的紅梅。

        “真是一次別開生面的見面。”

        他拉下兜帽，翠綠色的眼眸從上到下掃視著，直至停留在榊原所拿的小刀上。

        榊原不由自主的后退，手中緊握的小刀仿佛涂滿油漆般鮮艷，刀尖向下血不停的滴落地面。

        “你是？”

        “不明顯嗎？”那人手指碾了碾粘稠的血，伴隨著飾品輕微晃動的聲響，覆在傷口上的手發(fā)著瑩瑩白光，“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

        他踏著步子朝榊原走來，靴子的底部與地面叩響出迫人的樂曲。

        噠、噠、噠

        “你是誰？”

        榊原在看見瑩瑩白光的那刻，后背抵上硬實的木料，他拿小刀的手垂下的同時松開，小刀自由落體發(fā)出咣當聲。

        他略過對方浸了血水的衣服，又很快別開眼，“我是榊原雅生，來進行牧師考核。”

        “哦，你來的不湊巧。”那人站到他的身前，伸出手，“剛好我出去了。”

        榊原趕忙側身，剛剛才捅了對方，他可不會自戀到對方的手是對自己伸出。

        果不其然，他的避讓換來對方贊賞的眼神，似乎再說：挺識相。

        那人拿起桌上一件小巧的擺設，輕輕將手中不知何時拿出來的石頭推進里面。

        噔的一下，擺設上亮起白燈，緊接著密密麻麻的管道在房間中亮起，然后又隱去，房間明明滅滅不到幾秒后恢復了穩(wěn)定。

        等榊原的目光回到對方身上時，他已經坐在書桌前，斯條慢理的抽出一張紙開始書寫起來。

        榊原別扭的看著紙張上用通用語寫好的標題——【牧師考核申請】。

        “好了。”

        那人準備將填完的表格放入一旁的申請文件中，榊原在一旁猶豫要不要阻止他，他可看得一清二楚，申請表上除了他的名字，其他的都是一片空白。

        “請問”

        “還好來得及，要是被他們知道我把能量玩完，這里沒人看守，肯定會被罰寫檢討的。”

        “對了，三枚銀幣。”

        榊原問題還沒說出口，就被他的話堵了回來，全身上下充斥著無力，木著手將三枚辛苦賺來的銀幣遞給他。

        什么叫能量玩完？！合著之前黑漆漆是因為你。

        為什么牧師被罰會是寫檢討，一點都不奇幻！

        那人一點都沒接收到他內心的無力，收下銀幣后申請表隨手往旁邊一丟，然后抓上一本書起身對他說，“走，開始考核。”

        他僵硬著合上嘴，視線不斷下移，沒有跟上去。

        對方不知怎么覺察到，他也不轉身詢問，只是停在原地。

        “抱歉。”為他之前的行為。

        “不。”

        出乎榊原意料的，對方否定了，只見那人嘴角勾勒出笑容，翡翠色的眸子晶瑩剔透，“你不用道歉。”

        緊接著不理會還在能愣神的榊原，他直接走進里面的房間。

        只留下眉頭皺起，跟隨在身后的榊原。

        推開門，里面房間氛圍更加肅穆，兩邊一排排座椅仿佛可以容納下不少人，最前方擺放著小巧的石制擺設，似乎剛剛好能放下前方領路之人手上的書籍，擺設的后方占滿整個視野的雕像，陽光從周圍的窗戶透光而出匯集在上面，神圣、仁愛、溫暖，一切美好的詞匯都能堆砌在上面。

        他想，那大概就是光明神的神像了。

        兩人默不作聲的走到最里端，榊原還沒想明白之前的話，不是接受，也不是拒絕，對方到底在想什么？

        他來不及去問，也沒有時間問，因為考核開始了。

        那人示意榊原站到跟前，站上高臺的他整個人的氣質為之一肅，和之前的他完全是兩個人。

        榊原連忙站好，準備聆聽考核事項。

        誰知等他站好后，那人將書攤開輕放在石架上，又拿出三枚銀幣其中兩枚放置于書的兩邊，第三枚擱在石架的邊緣處。

        沒有任何預兆的，他開始吟誦起書里的內容，聲音帶有某種韻律，卻不是游戲里的通用語。

        他吟誦的同時進行翻頁，明明目光并未觸碰書頁上的任何一行文字。

        聽著未知語言的吟誦，榊原好似陷入到某種奇怪的世界，時間被無限拉長，感官被放大。

        突然，一枚銀幣飛起越過他的頭頂，落到地上。

        叮——

        無端的，他眼前閃過零星片段，一個小孩子孤零零的站在高臺上，恍惚間腦袋中浮現出兩個字——【過去】。

        短時間內，房間又只剩下吟誦的聲音，但沒過多久，又一枚銀幣落在他的身側。

        叮——

        他知道，這是【現在】。

        那么接下來就是

        他等啊等，等待最后一枚銀幣。

        那人的書頁翻到三分之二，吟誦還在繼續(xù)。

        一頁、兩頁

        叮——

        無需再等，最后一枚銀幣飛出，榊原奮起抬手一抓，【未來】在他的手中。

        榊原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沒有發(fā)現耳邊不曾停歇的吟誦頓了一下，而石臺上，那人翡翠色的眼眸充滿了探究。

        吟誦結束，那人盯著榊原發(fā)問：“什么是牧師？又為什么來這里？”

        我

        榊原嘴巴張張合合連聲音都沒能發(fā)出來，他只覺得頭越來越重，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捏在手中代表【未來】的銀幣也滾了出來，被走下石臺的那人撿起。

        “掌控自己的未來嗎”

        榊原再次身陷黑暗中。

        又是黑暗，他扶著暈暈沉沉的腦袋，忍不住往后一倒開始放空。

        當他醒來，睜開眼時還以為自己瞎了，空間伸手不見五指，周圍的聲音好似被湮滅，獨留下他一人的心跳回檔，虛無在此處蔓延。

        榊原焦躁的啃咬手指甲，他清楚這并不是好習慣，可多年的習慣又不是說改就能改的，現在他強迫自己想出答案，然后以通過的姿態(tài)離開這里。

        什么是牧師？牧師不就是一種游戲職業(yè)嗎？作為玩家都是基本認知了，但是對原住民肯定不能這么回答，萬一被察覺認為是異類就完了。

        他需要一個作為原住民的答案。

        “牧師是甘愿奉獻，引導迷惘眾人的引導者。”

        至于他當牧師的理由，游戲隨機的回答怎么可能說出口，也許三年前存在著

        榊原抬起胳膊，明明沒有一絲光亮，他依舊選擇用手背蓋在眼睛上，不知是想說還是不想說，他的聲音含糊不清。

        “為了能夠救贖。”

        話音剛落，榊原身體失控的漂浮起來，整個空間開始旋轉倒置。

        當旋轉停止，他慢慢的降落到地面，雙腳才算結結實實的踩到地上。

        空間里大變樣，仿佛是來到另外的世界，天邊掛著幽紫色的月亮，在他正前方還有一棟不知多少層高的大樓，一眼望不見最高層。

        榊原透過玻璃大門看向里面，里面好似被黑霧籠罩，連天邊昏暗的月光都照不進零星半點。

        正當他伸手拉住把手，想看看會不會有所改變時，身后傳來“啪”的一聲。

        他回過頭，有一本白得發(fā)亮的書倒扣在地上。

        慢慢走近，封面上似乎寫著什么，那是一種很淺很淺的金，不走近看，幾乎看不到。

        榊原彎下腰，伸手將它撿起來，當手指碰到書皮的那瞬間，他眼前好似有一孩童同樣伸手碰觸書的畫面閃現。

        一瞬間的畫面，讓他走了神。

        砰——

        一具尸體與他擦臉而過，沉重的砸在他面前，新鮮溫熱的紅濺了他一身，還有幾滴落在臉上。

        榊原瞳孔收縮，手上的書也重新掉落地上，染上滲出來的紅色顏料。

        尸體上黑色西裝已經完全浸濕，衣物下的白色繃帶此時仿佛正在進行染色的艷麗紅綢。

        紅色模糊了他的眼睛，黑色的發(fā)絲毫無生氣的耷拉在它主人的臉上，只有間隙能看出那人左眼綁著繃帶，以及對方臉上完全不能理解的幸福笑容。

        為什么，為什么面對死亡能笑得這么幸福？

        天空中遲遲而來的黑色外套恰好蓋在尸體身上，仿佛在為他主人保持最后的體面。

        榊原抵著頭，大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小片影子在地上晃晃悠悠。

        不多時，紅色的圍巾落在他的腦袋上，他的眼前越發(fā)紅了。

        仿佛被圍巾驚醒，榊原顧不上地上的血水跪坐在尸體旁，他拉起尸體的手抵在耳朵上。

        不行，已經沒有心跳了。

        他再一次的遲了，機械的放下手，將尸體的手小心的擺回“他”的身側。

        榊原愣在原地，沉默了好久，臉上被濺上血點的地方仿佛在灼燒，他虛無的空望著眼前的一幕，此時與三年前的景象重疊交替。

        “悠真悠真”

        “下線，快下線！”

        他喃喃自語著，機械的喊著，“疼好疼”

        “海登凱爾你們不準睡”

        “馬上就給你們治療”

        “不準睡，你們不同，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悠真我還活著？”

        “已經不痛了。”

        榊原渾身不由自主的發(fā)抖，他木然的抬起頭，臉上和身上開始浮現各種傷口，分辨不清自己是否還活著。

        天上紫色的月亮與高樓出現裂痕，空間里黑影交錯，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卻落了個空，無力地倒向一邊。

        為什么我還沒死？

        無神的黑眸倒映出昔日的景象，他狼狽的伸出手緊緊抓住握住尸體冰冷的手，眼神里充斥著不甘與瘋狂。

        “睜開眼睛啊！已經不要緊了。”

        “快醒來”

        “和我說說話。”

        “就像平時那樣”

        “以牧師之名，請求你醒來——”

        【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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