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聽到鹿毅的提議時，鹿呦雖然同意，可心中卻并沒有多么看好。
  按照鹿呦所想，青石城四門被封，自己一旦拆掉西門，城中百姓很可能會直接將西門當(dāng)做生門，紛紛向著西邊外逃竄。
  畢竟西邊雖然有金兵將至，但將至不是已至。
  只要大家不缺心眼的順著官道往西跑，而是出門便往南北兩側(cè)的山林里逃，還是大概率有活路的。
  而且這城雖然只是小城，但那是和各州府城相比，占地面積卻也是極大的。
  想要將人全都引往東門方向，唯一的辦法就是沿街奔走呼喊。
  光是這一點(diǎn)，就能把鹿呦的腿跑斷。
  可到了此時，鹿呦終于明白，她終究還是低估了封建統(tǒng)治對于百姓們的影響。
  隨著趙文博的那一聲帶著心理暗示的喊話，所有的百姓皆是拖家?guī)Э诘南蛑鴸|城門的方向跑去。
  最開始是幾十人，隨后就是上百人，幾百人……
  到最后人數(shù)已經(jīng)變得無法估計，鹿呦能看到的，是宛如洪流般的人群。
  “趙叔，您的德行之力可以影響的范圍這么大么？”
  看著不斷從兩邊巷子中涌入到主街上的人們，鹿毅轉(zhuǎn)頭對著身邊的趙文博問道。
  趙文博聞言搖頭嘆息。
  “我剛剛掌握德行之力，影響范圍十分有限，稍微離得遠(yuǎn)些，便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他們只是太怕了，怕到甚至忘記了思考，只會一味的盲從著前面的人。”
  趙文博正說著，旁邊的小巷中，一個中年男子抱著孩子便跑了出來。
  “往哪邊跑？”男人對著人群大聲問道。
  “東邊！東門有活路！”人群中有人好心答道。
  男子聞言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那已經(jīng)轟然倒塌的西門，隨即便跟著人流向著東邊跑去。
  見到如此一幕，鹿呦亦是暗道從眾心理的可怕。
  人總是這樣喜歡隨大流，哪怕知道可能有危險，但只要人夠多，他們就會抱著僥幸心理認(rèn)為，自己大概率是安全的。
  “走吧，這么多人聚集在東門那邊，任那金兵如何悍勇也擋不住的！”
  說著，鹿呦跟著人流向著東門的方向走去。
  …………
  青石城東門，此時那些金兵守軍已經(jīng)將裝扮行商所用的馬車全部放倒，將東門的位置圍成了一個半圓。
  在馬車之后，一眾金兵滿臉汗水，皆是手持弩箭戒備的對著四周。
  “總旗，這什么情況？怎么全是人？”
  一個金兵轉(zhuǎn)頭對著旁邊的魁梧漢子低聲問道。
  而那魁梧漢子卻并未回話，只是咬緊牙關(guān)，死死的盯著前方。
  哪來這么多人？
  魁梧漢子雖然面色堅(jiān)毅冷峻，看不出絲毫的慌亂，可心中卻已然開始罵娘。
  自剛才開始，便有人不斷有百姓向著東門這里聚集。
  剛開始十幾個，皆是被他們以弩箭射殺。
  可就在他們在尸體身上拔出弩箭之時，卻又聽到周圍不斷有呼喊聲響起，只是不一會兒的時間，東門的空地外圍就圍滿了百姓的身影。
  但即便是被眾多百姓圍上，那魁梧漢子卻也依然不慌。
  在他看來，這些百姓不過是被城中混亂驚嚇，想要出城避難而已，只要看到地上的尸體，便會轉(zhuǎn)身離開。
  這樣的場景，在西江府不止一次上演過，他早已熟悉。
  而事實(shí)也正如他所設(shè)想的一般，當(dāng)那些趕來的百姓見到火光中慘死的尸體時，一個個皆是轉(zhuǎn)頭便走。
  可變故也就是在此時發(fā)生了！
  那些看到了尸體的百姓想要調(diào)頭往回跑，可在他們的身后，卻還有數(shù)不清的人正在向著東門趕來。
  而且后面的人數(shù)極多，皆是喊叫著讓前面的讓開。
  那些本想離開的百姓，竟然就在這些人流的擁擠下，再次被推了回來。
  “前面有金兵！”
  最靠近金兵的百姓絕望大吼，生怕被后面的人當(dāng)做擋箭牌。
  后面的人聞言亦是不敢在上前，想要轉(zhuǎn)身離開，但他們卻也遇到了和前面人同樣的問題。
  回不去了！
  后面趕來的人實(shí)在太多了。
  為了逃命，所有人都在瘋狂的向前擁擠，即便是他們也在嘶吼著前面有金兵，可后面的后面依然有人在不斷向前擁擠。
  人過一萬，無邊無岸。
  青石鎮(zhèn)東門前的路只有那么幾條，此時已經(jīng)堆滿了人，而后面的人還在一邊喝罵著前面的人堵路，一邊瘋狂的向內(nèi)擁擠著。
  瘋了……
  都瘋了！！
  前面知情之人，想要后退。
  后面想逃命的人瘋狂向前。
  只是盞茶時間，人群之中便開始傳出一聲聲的凄慘的求救聲。
  若是鹿呦此時見到這一幕，絕對不會陌生。
  因?yàn)檫@就是她前世在新聞中看到過的踩踏事故！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有人發(fā)出慘嚎咒罵。
  “你他媽的往回擠什么？出城啊！”
  “前面有金兵！根本出不去！”
  “咱們這么多人，難道還怕幾個金兵不成？直接沖啊！”

  “少他媽在后面說他媽的風(fēng)涼話！你怎么不帶頭沖？讓老子幫你擋箭？想都別想，大不了等金兵入城，大家一起死！！”
  月光下，鹿呦于屋脊圍墻之上飛縱而過。
  突破到了內(nèi)勁境后，鹿呦的筋骨血肉得到了極大的強(qiáng)化，每次起縱都可以輕松躍出兩三丈的距離。
  飛檐走壁對于她來說已然如履平地。
  自從發(fā)現(xiàn)道路被堵之后，鹿呦便甩掉鹿毅和趙文博二人狂奔而來。
  因?yàn)樗�明白，如果百姓真的齊心合力沖擊東門，只有她在場趁亂解決那些看門的金兵，才能盡量的減少傷亡。
  倒不是她多么圣母，而是用人命開路這件事兒，即便是說的再如何好聽。
  可根本上卻也是他們在用無辜的百姓當(dāng)槍使。
  能盡量減少些傷亡，她的心中也能好過一些。
  可當(dāng)她落在靠近東城門附近的一處房頂上，聽到百姓們口中的對話時，她的心徹底涼了。
  她沒想過，三十幾個金兵，竟然真的將近萬的百姓攔住了。
  她更沒想到，百姓們竟然寧可一起被屠殺，也沒有人敢沖向金兵，為自己去搏一條生路出來。
  他們怕的，不只是被金兵殺死。
  他們更怕別人占了自己的便宜，踩著自己的尸體活下去！
  他們沒錯。
  可這樣……好像也不對！
  鹿呦就這么站在屋脊上，看著下面的‘人間地獄’。
  良久之后，她終于下定決心握緊了手里的戰(zhàn)刀。
  不對！
  他們這樣是不對的！
  我絕不能活成他們的樣子！
  摸出一顆大力丸扔進(jìn)口中，那腥苦之極的味道，讓鹿呦的精神為之一振。
  “生門就在這扇門后！”
  “也總有人要帶頭沖過這道門！”
  “既然你們不敢！”
  “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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