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鹿毅手掌中那幾根獸筋的瞬間，面色霎時驟變。
  袖中箭！！
  這東西威力堪比弓弩，如此近的距離下，便是內勁武者被釘中，也會透體而過。
  而且作為暗算手段，有些人還將箭矢上淬上劇毒。
  是真正的沾到即死，碰到即亡！
  叮！！
  蓬頭武者收刀格擋，那弩箭撞到刀身之上，碰出了一串火花。
  鹿毅對著的，本來是武者的胸口，可此時軌跡改變，那弩箭卻只是貼著武者的手臂劃過。
  武者身形閃躲，在站穩的瞬間，直接抬刀割向了自己的手臂，將受傷部位周圍的肉全都剜掉。
  “小弟弟，你夠陰啊！！”
  看著流血的左臂，蓬頭武者臉色陰沉無比。
  “本來不用殺你，但是現在，你得死！”
  幾乎是隨著話語，那蓬頭武者亦是運起身形再次沖向了鹿毅。
  鹿毅負手而立，目光平靜的看著那刺來的長刀。
  還是太弱了……
  此時一瞬，恰似永恒。
  從記事起的一幕幕，在鹿毅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饑餓，病痛，欺辱……
  所有負面情緒一時涌上心頭。
  殺人，脫罪，逃命……
  最近這一個多月發生的事情，于起眼前再次浮現。
  父親說，讀書可以明理，入仕便能改變命運……
  二姐說，亂世修武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做人要現實……
  可自己都沒做到……
  母親生自己時，難產死了。
  父親死在了趕考的途中。
  大姐一家死于金兵之手。
  大哥為自己頂罪逃跑，現在生死不知。
  就連從小帶著自己的二姐，此時也換了人……
  這新二姐，貌似也不錯！
  只是自己太弱小了……
  從父親離世到現在，無論是面對邱員外家要債的護院，還是和郎鴻云的死仇。
  我就只是個拖后腿的……
  文未能入仕，武不能保身。
  死，倒也沒什么可惜的……
  看著那蓬頭武者陰鷙的面容，鹿毅不僅沒有絲毫畏懼，此時心中反而滿是解脫之感。
  可就在此時，在二人之間，卻有一道滿是皺紋的面龐出現。
  周寡婦化作的老嫗臉上滿是焦急，抬手推向了鹿毅的胸膛。
  其雙手上的力道十足，只一下便將鹿毅推的栽倒。
  而那武者的長刀，則是直接貫穿了周寡婦的胸膛。
  鹿毅倒地，周寡婦想要說話，可張嘴間卻有大口的血沫混合著氣泡不斷涌出。
  隨后踉蹌向前兩步，面容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淑儀姐！！”
  鹿毅怒吼一聲，摸起了地上的短刀宛如瘋魔一般沖向了那蓬頭武者。
  三丈開外，那被小黑攔住的金國武者哈哈大笑。
  “帶著文承博走！這一次攻城，咱們絕對頭功……”
  那武者根本沒將鹿毅放在眼里。
  螞蟻嘛，哪怕是發威了，也就是咬人一口，更別說鹿毅這樣的毛孩子，在他們眼中甚至連螞蟻都算不上！
  可就在那武者想要脫身離開之時，卻見到了一幅詭異的畫面。
  不知為何，那蓬頭武者此時就好似被定住了一般，竟然被鹿毅直接撞進了懷中。
  鹿毅此時怒極，再也想不起什么拳路招式，只是用手扯著那蓬頭武者的衣襟，右手持刀不斷刺入對方的小腹之中。
  一刀……
  兩刀……
  三刀……
  那武者被鹿毅頂的后退幾步，腳下踉蹌直接倒地。
  而鹿毅此時好似瘋了一般，竟然爬起身來，騎在了那武者的身上，雙手握刀不斷的落下。
  胸膛……
  咽喉……
  面門……
  鹿毅低吼著，宛如一只瘋狂的野獸一般，連續刺下二三十刀，直至將那武者的面容刺爛還未停手。
  周圍百姓驚恐的看著如此詭異的一幕，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鹿毅……”
  伴隨著呼喊，一道有些消瘦的身影沖到了鹿毅身前。
  鹿毅滿臉鮮血，看都不看便要對著來人揮刀，卻是被對方死死的抓住了手腕。
  “是我！胡老九！！”
  胡老九單手持弓，半蹲著身子大聲喊道。
  “胡老九？”
  看著眼前熟悉的面龐，鹿毅喃喃重復。
  “胡老九！”胡老九喘息說道，隨即慢慢接下了鹿毅手中的短刀：“他死了，他已經死了……”
  聽到死了二字，鹿毅好似想到了什么，手腳并用著爬起身來，向著后面的周寡婦沖去。
  “淑儀姐……”
  鹿毅跪在周寡婦身邊喊道，此時周寡婦胸口的衣服被鮮血浸透，已然一片黑紅……
  “止血……對……吃藥……我們有藥……”
  鹿毅將手伸進內懷，一陣摸索，隨后干脆扯出了一個被封在內懷衣服上的布包，那是周寡婦給他縫上的。
  從其中拿出兩顆大力丸，鹿毅直接塞進了周寡婦的口中。
  隨后學著鹿呦當日救鹿鳴那樣，用力的按住了周寡婦的嘴巴。
  “這是我二姐的仙藥，你肯定能活下去的！”

  一旁，胡老九彎弓搭箭，抬手便對著那和黑豹纏斗的武者射去。
  弓弦嗡鳴，那武者翻身躲避，隨后想都不想轉頭便走。
  一個黑豹已經可以阻擋他，現在又多了一個弓手在旁放冷箭，想要按照計劃劫持文承博，已經事不可為。
  可就在他轉身跑出黑豹追擊的范圍之時，腳下卻是猛的一疼。
  還不待他低頭去看，另一道黑影已經是飛撲而至，一口咬斷了他的咽喉。
  怎么還有兩只……
  那武者踉蹌倒地，三只黑豹合在一處。
  后來的兩只黑豹只是和小黑微微碰頭，便確定了鹿毅的身份，分個方向將幾人保護在了中間。
  遠處，一個手持弓弩，身穿銀甲的兵卒喘息跑來，待到看清地上的尸體，頓時愣在了原地。
  可只是兩息不到，那兵卒便吸了一下鼻子大步走向了其中一個被腰斬的尸體。
  將令牌從那人口中取出，兵卒蹲下身子將文承博背在了背上。
  “各位，我奉文守備之命，送你們出城，走吧！”
  “老九幫忙！”
  鹿毅扯著周寡婦的手臂喊道，胡老九聞言趕忙上前搭手，將周寡婦送到了鹿毅的背上。
  站起身來，鹿毅那易容后有些寬松的衣服，已然再次合身。
  只不過此時他滿臉血污，還躬身背著人，那兵卒倒也沒發現哪里不對。
  “淑儀姐，你堅持一下，我們這就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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