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她不想橫生枝節,本來就沒打算讓馬夫幫她駕車到秦隨那去,只不過半夜在城里各家店鋪竄來竄去收定好的許多東西太過引人矚目,所以才在白天收好了放一起。
雇個馬夫純是用來看東西。
現在她回來了,馬夫也就可以愉快回家了。至于說租馬車的店家怕不怕她不還,那肯定是不怕的,畢竟她押在那里的錢足夠連馬帶車換套新的。
馬夫應該也是早就得了掌柜的囑咐,聽夏薈說不用自己了,他現在就可以回家睡覺了。一點也沒猶豫,痛快的跳下駕車的位置,走之前還怕夏薈駕車技術不好摔了自己,還和夏薈囑咐了幾句這馬的脾氣。
夏薈駕著車,很快就到了秦隨住處的不遠處。此時已經是深夜了,夏薈本來只是不想在城里耽誤一天,反正她也不需要睡覺,比起在城里待著還不如來秦隨不遠處待著放心。
但她也沒想半夜去打擾嚇到秦隨,只是打算把馬車停到個不遠不近的地方,明天一早再去敲秦隨的門。沒想到的是,這個點了秦隨還沒睡。
茅草屋的門爛了一大半,以夏薈的絕佳視力當然能從破掉的一半里清晰的看到屋內,小爐子生出的一點光下,少年拿著樹枝不知疲憊的一遍遍演練著她昨晚示范的劍法。
夏薈靜靜的看了他很久,動作標準流暢,比起昨晚剛學會的時候,進步一日千里。
天空上,爭先恐后閃耀著的漫天星辰條條銀河。天空下,是一招一式認真的揮動的陋室里的少年。
這里冬天的夜晚很靜,沒有人的說話聲,只有寒風嗚嗚的刮過樹梢的聲音。風從破掉的門,破掉的屋頂里鉆進屋子,把那一點微小的火光吹得搖曳起來,帶著少年映在墻上的影子也搖晃起來。
天上地下都是冷冷的,唯獨在天地的中間,似乎還藏著一顆星。在茅草中間,在寒風中間,在冰雪和痛苦中間掙扎著。發出尚且微弱但倔強鋒銳又清冷的讓人心生折服的星光。
夏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感動什么,但她鼻尖就是很酸。
夏薈覺得她等不到明天早上了,她現在就要進去給孩子穿上厚衣服,就要拍拍他的背告訴他,他不會永遠被拋棄的只能一個人硬撐。想去告訴他,別怕,你渴望的知識,你渴望的力量,你渴望的復仇,都會有的。所以,請不要再一直用行動和眼神發出那樣讓人心碎的絕望的求助和哀鳴了。會好的,真的會好的。
但是她又知道,自己這樣太激動了,她用在了幾分鐘讓自己冷靜啊下來。
心里不由得暗罵“夏薈你看你看自己這點出息,以前背著人躲開幾千人追捕的冷靜呢?蹲一個人七天一動不動的耐心呢?這個世界太安逸把你慣壞了?”
但是在痛罵自己的同時,卻也有另一個流淚貓貓頭小夏薈在她心底怯怯的探出頭來。
“別罵了,別罵了,不是我心軟,但是他真的,好慘,又真的好堅韌。”
“而且,而且秦隨他和我小時候真的好像啊。好不容易學到什么東西,就要非常珍惜的全部記住”
最后夏薈趁著剛才的眼淚還沒消失,把馬拴在樹上,火速沖下車去敲了那扇小破門。
聽到敲門聲,,少年還里來不及驚訝就先升起了警惕,他從爐子粗糙夾層的凹槽里掏出那把非常小的匕首,藏在袖子里,問“是誰?”
夏薈悶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我。”
說完她好像怕秦隨聽不出是誰,把臉從門另一邊的大破洞里露出來,淚眼汪汪的看著秦隨,問道,可以進嗎?
秦隨聽到她聲音的時候警惕就放下了大半。這回看到她無厘頭的露臉,更是無奈的撫了撫額頭。雖然不知道她到底因為什么深夜又回來了這個地方,還是先回答她說“進來。”
夏薈一聽他答應,馬上推門閃身進來。蹲在門口可憐巴巴的看著秦隨。“小隨,姐姐沒地方去了。我親戚四五年前就死了,現在他小妾的二姑媽的大兒子和他堂哥的正妻的三侄子在爭他的家產,反正,我沒辦法在那里待。你能收留姐姐嗎?”
秦隨聽到這一串離譜的關系也沉默了。
短暫的沉默過后,他很抱歉的和夏薈說。“我的私心讓我想說可以,但是我不能。”
夏薈淚眼汪汪的看著他,好像雨夜被打濕絨毛的小狗。“為什么不行。”秦隨看著眼前這個明明背著比他半個人還高的重劍,甚至劍上鞘上還有點沒擦干凈的血痕。現在卻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無助可憐的少女。
“我受困于人,你在這里會被抓起來。”
“受困于誰?”“是不是我來的時候碰到的那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嗯,眼窩發黑,臉上有一個劃出來的小疤,跛一只腳?”夏薈按照李忘的外貌向秦隨描述著。
聽到她準確的說出了那人的相貌,秦隨先是驚訝,然后馬上有點緊張,他上前一步打量夏薈,你受傷了嗎?
看到夏薈搖頭,他也突然想起來夏薈的好劍法。又退回去一步,看向一邊。
夏薈小聲的說“如果你說的是他的話,我已經解決了。”秦隨一驚。“你殺了他?”
“你快走,往邊境走,往鄰國走都好,不能再在這里了。殺了他,很快會有人查下來的。”
夏薈沒忍住,問“那你呢?”秦隨眼神漆黑幽深,看著一邊說“他們不會殺我,我會告訴他們你逃到了上京。”
秦隨說的沒錯,如果她真的殺了李忘,皇帝真的會因為害怕她知道什么而追殺她道天涯海角。而秦隨,雖然不會被殺,但是一定會被恨極了的皇帝好好用來出氣折磨。
他只是讓她跑,而對自己可能受到的懲罰絕口不提。
夏薈繃不住了。她趕快打斷說“沒有,我沒有殺他。”
秦隨還沒完全從剛才的思緒里抽出身來。面色還沒有褪去冷肅的問她。“那你說的處理是什么意思?”
“夏薈眨眨眼,裝作無辜的說“我只是說和他說,我是你姐姐啊,然后給了錢賄賂他,他就答應以后不管你了。”
“雖然你沒告訴我,但是他告訴我,你原來是在宮里侍茶出了錯才被送到這來的啊。”
“你放心,我專門去城里打聽過了,他家就在這里,我給了他錢,還嚇唬他說我是明鏡司的。他絕對不會為了懲罰犯錯的宮人拿自己的命來賭的。”
秦隨聽到一半就明白了,那個男人來的時候一向不說一句話,所以秦隨也不知道他是竟然是本地人,只以為他是上京專門派下來看守他的。
沒想到他的好父皇因為怕他在這里的消息被人傳出去,給他捏了個侍茶小童的身份,卻不知道底下辦事的人最會欺上瞞下。
而且他說自己是侍茶小童,中間傳達的人各人出點岔子偷偷懶,等傳到這里,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里面可能暗暗含有的,罪不容赦嚴加看管的意思,真就被傳沒了,底下的人就真把他當做犯錯逐出宮的侍茶人。
也就真敢收受賄賂,偷偷的放這個“犯錯的侍茶宮人”自由。
皇帝費盡心機,想掩蓋痕跡蒙住那些想要找他的人,卻不成想,聰明反被聰明誤,把自己底下辦事的那些本來就不太明亮的眼全給蒙住了。
陰差陽錯的給夏薈這樣輕易的鉆到這個空子,簡直是讓人感到啼笑皆非。
雖然夏薈是誤打誤撞,但是竟然真的用離奇的方式,輕輕一下子就破開了這個他們這些局中人永遠破不開的死局。
沉重的枷鎖瞬間被卸下。久違的自由讓人生出活力來,秦隨許久不曾感到這樣的輕松了。
他難以控制的感到激動和高興,反映到臉上,是他毫不吝嗇的放送出的笑眼彎彎,是許久不在他臉上出現過的自在,驚艷又輕松愉悅的笑。
看著他由衷的為自由感到輕松和激動,夏薈也終于松了口氣輕松的笑笑,心里覺得今天的忙碌都是值得的。
秦隨非常認真的看著她“你當然可以留下來。師父?姐姐?夏薈?”
夏薈聽出秦隨話里的感謝親近之意,“姐姐!叫姐姐!”
秦隨也笑笑,她說叫姐姐真的也就看著她的臉,認真誠懇的叫了句。“姐姐。”
夏薈被他乖的狠狠殺到,一時間養崽熱情空前高漲。她笑瞇瞇的看著秦隨“那,是不是要聽姐姐的話,姐姐送你東西是不是不能推辭?”
秦隨想了想,看了看她身上沒帶什么,覺得也不會給她造成什么大負擔點了點頭。“是,不推辭。”
夏薈在他點完頭的那瞬間就按捺不住了。推開門沖了出去。秦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順著她的腳步往外看。
然后就看到了一輛大馬車,停在遠處。夏薈跑過去解開韁繩,架著馬車往這邊來。
里面不知道到底裝了什么,看起來拉車的馬快累趴下了,車輪碾過,化的只剩一層薄雪的雪地留下了深深的車轍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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