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三字經》刊行的事,史思源和安元緯誰都沒想著提前和林夕說一聲,宣帝倒是準備提,才一開口就被氣到懶得理他,是以林夕作為當事人,直到書印了、發了,圣旨下了,才從端午口中知道這個大新聞。
雖然有點臉紅,但林夕也沒準備跳出來嚷嚷一句“這不是我寫的”,在宣帝、朝廷以及兩位相國臉上狠狠打一巴掌——他雖然沒什么政治頭腦,卻也知道這件事對他日后的安穩生活意義重大,還有什么好說的?厚著臉皮悶聲發大財唄!
連著給他哥做了好幾天飯以示感激后,該逛街逛街,該聽戲聽戲,該練刀練刀。
唯一的遺憾就是陳碩那小子,已經走了有一個月了,算日子該回來了,卻總也等不到。
也不說多想,就是不習慣,畢竟有那么個人,從你五歲起就陪在你身邊,保護你、教你武功、和你聊天斗嘴,甭管你做的事多荒唐,甭管他嘴巴上說的多損,卻總在你身后站著,寸步不移……這樣一個人,忽然一下子離開那么久,總會有點不習慣。
那天正在茶樓津津有味的聽書,傳話說太后召見,于是招呼端午收拾收拾戰利品回宮——先前那頓板子打的敷衍,別說幾個侍衛,連端午都沒幾天就活蹦亂跳了,不枉他犧牲了一匣子的零花錢!
臨近后宮的時候,卻見四皇子林瑞正站在道旁,見他過來,遠遠行禮:“王叔。”
“老四啊,”林夕有點意外:“你病好利索了?出來吹風沒關系嗎?”
“已經沒有大礙了,”林瑞臉色蒼白,精神卻還好,道:“皇祖母召見,侄兒去皇祖母宮里去的少,恐有失禮,知道皇祖母也請了王叔過去,便在這里等王叔一起!
林夕失笑道:“你倒也不用這么坦率!
林瑞苦笑一聲:“可見侄兒在王叔心里,一向虛偽的很。”
“這話說的,什么叫虛偽?口蜜腹劍才叫虛偽,”林夕道:“誰都有將自家尷尬藏起來的權利,那種里外如一到摳腳丫子都不肯背人的真性情,我可欣賞不來……我扶你一把?”
林瑞搖頭:“侄兒沒那么弱。”
又笑道:“侄兒最狼狽的模樣王叔都見過了,還有什么好遮掩的?”
林夕拍拍他的肩膀:“救人這種事,再狼狽都不必覺得難堪!
林瑞勉強一笑,沒有說話,落后半步走在林夕身邊,目光落在林夕小半張側臉上。
這個人,似乎無論什么時候,無論從什么角度看,都只有賞心悅目四個字可以形容。
好看是好看的。
他比自己這位小叔叔足足大了七歲,說是看著他長大的也不為過,若說虛偽,他這位王叔才是最虛偽的吧!
在皇上太后面前,一副任性淘氣的模樣,撒嬌、耍賴、裝乖……到了他們兄弟這里,小小的一個人,卻做足了長輩姿態,裝模作樣。
等到了外面,又是另一副嘴臉。
他承認他是嫉妒了,嫉妒他明明那么虛偽,明明和他父皇只是異母兄弟,和皇祖母血緣更是淡薄,卻能得到他們的真心疼愛,能在這冷冰冰的皇宮里,活的逍遙自在。
只是嫉妒雖有,卻恨不起來,哪怕無意壞了他的大事,還是恨不起來,是因為這個人……生的太好看了吧。
林瑞移開目光。
好看到,他甚至不敢多看。
他的悶不吭聲讓林夕有點不自在,和一個不怎么熟又不愛說話的人一塊走路,挺別扭的。
他要是知道林瑞此刻的想法,肯定是不認的。
人性本就復雜,在不同的人面前展露自己不同的一面再正常不過。
他兩世為人,但兩世都不過活到十六歲,人的心理受生理因素影響,如說十六歲加十六歲等于三十二歲,就像說兩杯五十度的水加起來就是沸水一樣。
他平日還刻意提醒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但在比他兩輩子加起來還年長,且從他呱呱落地開始就抱著他長大的人面前,又何須壓制本性?
然而面對晚輩,豈能露怯?
到了慈寧宮,林夕抱著“戰利品”進門,微微一愣:“我們是來早了,還是來晚了?”
太后笑著招手:“不早也不晚……快過來見過安夫人!
安夫人早起身行禮:“妾身張氏,見過成王殿下,見過四殿下!
目光落在林夕臉上,又快快移開。
一番見禮后入座,太后笑道:“聽他們說,你今兒又出去逛去了?還是聽戲?”
“今兒沒聽戲,聽書,”林夕舉起“戰利品”獻寶:“母后您看,我給您帶了什么來?”
“一只小貍貓有什么稀奇,”太后道:“干不干凈你就這么抱著?”
“洗過澡了,指甲也剪了,”林夕道:“干凈著呢!”
將小貍花遞給太后,太后順手接了,抱在懷里撫摸,口中卻道:“你皇兄不喜歡宮里養這些貓貓狗狗!
林夕小聲道:“那我們不告訴他,偷偷養。”
“我看到它們的時候,才這么小一點點,”林夕比劃著:“眼睛都沒睜開,母貓吃了藥死的老鼠沒了,主人看著養不活要扔……兒子討了來,托人在外面用羊奶養著,養結實了,學了規矩才帶進來的——它們會自己在砂盆里上廁所,完了還會埋起來呢!”
太后長“嗯”了一聲:“它們?”
林夕嘻嘻笑道:“一共三只,就只養活兩只……母后養一只,我養一只,皇兄咱們不給他!”
太后沒好氣道:“你是怕自己養被你皇兄知道了,又要揍你,所以拉哀家下水呢?”
林夕拉著她的胳膊央求:“養吧養吧,沒娘的小貓多可憐,母后你看它這么漂亮,還會鞠躬呢!來,咩咩,鞠個躬給奶奶看……”
“養養養,”太后被他磨的沒法:“有客人呢!”
林夕心滿意足:“那母后您忙,我先去給它做個窩!”
“慌什么,好生坐著!”太后拉著不讓他起身,對安夫人道:“這孩子被他皇兄縱壞了,亂沒規矩。”
林夕也不惱,笑著坐下安心看戲。
安夫人進宮,為的當然是安以寒落水的事……總歸和他沒啥關系。
安夫人又慎重致了一回謝,再送了一回禮,讓林夕的好心情更好幾分。
而后太后笑著喚了一聲“以寒”,有宮裝少女從里間款款而來。
林夕呆了呆。
他前世網絡發達,今世又生在皇家,先天、后天的美女看了不知道多少,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卻還是第一次見到美的這么端莊大氣的女子……氣質的優越,幾乎讓人忽略她的容貌和年齡。
他看看少女,又看看太后。
太后含笑問道:“怎么了?”
林夕道:“她長得像母后!
太后大笑,道:“母后可沒這么好看……母后年輕時候,也沒這么好看!
又道:“你們見過的,怎么,認不出來了?”
“認不出來,”林夕道:“不過母后既然說我們見過,倒是可以猜一下……”
話未說完,便聽林瑞道:“這位……是安姑娘吧?”
安以寒屈身一禮:“臣女安氏,見過成王殿下,見過四殿下,多謝兩位殿下援手之德,救命之恩!
“安姑娘,”林瑞起身還禮,道:“我有件事困惑許久,還望姑娘解惑!
安以寒道:“殿下請講?”
林瑞道:“我之前,是否做過什么令姑娘誤會嫌棄的事?”
安以寒再度屈身行禮,懇切道:“臣女與殿下第一次見面,殿下便救我性命。臣女對殿下唯有感激,何來嫌棄?只是當時臣女初遭大難,萬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險些連累殿下,臣女萬死!”
林瑞搖頭苦笑,不再說話。
他容貌清俊,臉色蒼白,這般苦澀一笑,有種令人憐惜的脆弱。
安以寒低下頭。
林夕看著臉上帶了幾分內疚的少女,只覺得毛骨悚然:這個女人好可怕!他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雙眼睛里透出的分明是徹骨恨意……可如今,少女滿臉誠懇的說著感激的話,一雙秀目通透明澈,看不出半點虛假。
太后欣然嘆息:“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
又道:“本來嘛,哀家看你們甚是相配,又出了這種事,有心促成。偏以寒這孩子是訂了親的,又性子貞烈,雖不愿面對榜眼相公,卻也不肯另許他人,哀家只好罷了!
“多謝太后厚愛,是以寒福薄!卑惨院溃骸熬让,不可不報,只是臣女此身已是不潔,但求自梳入宮,為奴為婢,服侍恩公左右。只是……”
她低頭道:“救了臣女的,卻是成王殿下和四殿下兩個人,臣女一身難侍二主……”
“等下!”林夕心中警鈴大作,連忙打斷她的話,認真道:“姑娘,你記錯了!”
安以寒抬眸看他。
林夕誠懇道:“安姑娘,你真的記錯了,當初救你的,只有我家四兒一個,我就是怕你們有危險,下去摻了他一把……不信你問老四。”
他當時一過去就把她給打暈了,不信她知道當時的情形。
林瑞卻不說話。
林夕頓時急了:“你要再不信,端午就在外面,我把他叫進來你問他!”
果真就要起身去叫。
卻見安以寒低頭,聲若蚊蠅的說了一句:“成王殿下右肩后面,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林夕:“……”
吃瓜吃瓜,吃到自己家!
林夕好不氣悶。
怒氣沖沖回了院子,安以寒跟在后面,額角見汗,神態卻不減從容,端午上前攔住,道:“安姑娘,咱們爺從外面回來,都要先沐浴更衣……您不如先跟我去看看您住的地方?”
安以寒道:“有勞公公。”
按說皇子身邊的女官,最高只能到正七品的昭訓,只因她父親官職太高,自身又得太后喜愛,被特賜正六品的司記之職……如今林夕的院子里,她的身份算是最高的,自身也有宮女服侍,早先她一步過來收拾房間。
安以寒簡單整理了下,便去廂房坐了,沒多久就聽到林夕氣急敗壞的聲音:“安以寒!”
安以寒應聲進門:“王爺。”
林夕氣的不輕,指著自己的肩膀,怒道:“你不是說這里有痣嗎?痣呢?痣呢?”
安以寒低頭道:“王爺身上有沒有痣,臣女如何如何知道呢?”
“你……你……”
林夕氣死了,他還想著自己那天就不該穿綢的,遇水就透,結果被人把身上的痣都看了去,誰知道照著鏡子找了半天……哪有什么痣!
不是說這個時代的女孩最重名節嗎?居然拿這種事來訛他!
不要臉!
安以寒看向端午:“陳公公,可否容我單獨和王爺說幾句話?”
端午呆了呆,他自幼進宮,在各處當差,名字改了一個又一個,連他自己都快忘了,他本是姓陳的……稀里糊涂就被引了出去。
安以寒道:“王爺!
林夕沒好氣道:“干嘛?”
安以寒從袖子里掏出一張銀票雙手奉上,道:“這是楚公子托臣女帶給殿下的,陪給殿下的衣服錢。”
林夕怒氣為之一散:這個可以有。
接過之后頓時愣住,酸溜溜道:“探花郎這么有錢的嗎?”
安以寒盈盈一笑,道:“一百兩是楚公子賠的銀子,剩下四千九百兩,是以寒這一年的嚼用!
林夕眨眨眼,重復:“一年的嚼用?”
安以寒頷首:“一年的嚼用!
林夕覺得有點懵:“明年還有?”
“明年還有。”
林夕假惺惺道:“但是你在宮里吃的用的,說白了都是皇兄的……”
安以寒正色道:“皇上供我等吃用,也是因為我等服侍殿下的緣故!
林夕總結:“你在這里幫我做事,然后每年給我錢?”
“是。”
“成交!”
一年五千兩,又不用他包吃包穿,給個地方住就行,這生意硬是要得。
至于別有用心什么的,這個反而最不用擔心,她背后還有安元緯,有大長公主一家在,犯得著作?到他這里來,無非就是求個安穩。
他并不介意庇佑一個被算計終身的女孩,雖然被碰瓷有點不舒服……但是,五千兩。∈敲磕晡迩桑
那點不舒服在五千兩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林夕臉皮到底沒厚到家,有點不好意思:“當然你不做事也可以!
反正又不是白吃白住。
安以寒再次奉上一本冊子。
林夕打開看了眼,有點暈:“這是什么?”
上面記的密密麻麻,什么府什么公,哪日的生辰,什么喜好,幾個兒子幾個妾……
看得他眼花繚亂。
安以寒道:“這是王爺需要人情往來的人家。”
林夕臉都白了:“這么多!”
安以寒道:“王爺以前年紀小,什么都隨著太后,自然不必應酬這許多,但是……”
她頓了頓,道:“我粗略算了算,這個月殿下需要走禮的有三家,嘉樂公主的四子娶親,定國公新添了長孫,滿月酒差不多就在這幾天……雖不必親去,但禮還是要送到的,還有榮安候家的老封君去了,是否要設下路祭,還需王爺做主……這些是京里的,還有京外的,須得提前……”
話未說完,林夕已經探出頭去:“端午,端午,過來!”
端午正懊惱著,聞言迅速進門,摩拳擦掌:“怎么了爺?要我把她攆出去嗎?”
林夕:“把我庫房的鑰匙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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