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生活只持續了一天。當李籽沐第三天出來擺攤，小虞按約定來給她看攤子的時候，一個男人喊著罵著走來了。

　　“死丫頭！家里活這么多，你不待在家里伺候老子，跑出來給人家看攤子？”老張頭說著，抬手就是一巴掌，被小虞很熟練地躲過去了。

　　“早飯我燒了，水我打了，雞我也喂了，我干完所有活才出來的”小虞跑遠才對男人解釋。

　　“那也不行，你個賠錢玩意兒，怎么能給人白干活呢？”老張頭說這話的時候，故意拿眼看了看李籽沐，繼續假意罵小虞：

　　“我聽城里人說，人家幫忙看攤子都是有工錢的，你幫人家看了兩天的攤子不要工錢，老子的酒錢從哪里來？”

　　話是對小虞說的，可是很明顯是說給李籽沐聽的。

　　這想必就是小虞的酒鬼爹了，李籽沐想，沒想到還這么貪圖小利，也罷也罷，小虞怎么說也幫了她很多忙，要算工錢也不是不行。

　　李籽沐剛想開口，就被小虞搶了話頭：

　　“爹，我是自愿幫籽沐姐姐看攤子的，她還給我吃糕點了，我憑啥要人家的工錢？”小虞眼睛直直地看著她的爹，不愿退讓。

　　“你這死丫頭！敢跟你爹做對，胳膊肘往外拐的賠錢玩意兒！”老張頭氣不打一處來，脫下鞋子就要揍小虞。

　　小虞何等機靈的人，她可不會乖乖挨打。她把老張頭從攤子前引開，撒丫子就往村里跑起來。

　　老張頭雖是大人，常年飲酒讓他身體衰弱，一時間竟追不上精力旺盛的小虞。

　　小虞對村里的路已經爛熟于心，她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老張頭，見他追上來就拐進一條小路。這里只有一戶沒人住的房子，雜草叢生，她經常來這玩，哪里有坑哪里有石頭都很清楚，老張頭則不然。

　　小虞輕快地在前面跳著，老張頭一步一看腳下，小心避開坑，距離一下子就拉開了。

　　小虞心里得意極了，打算快些跑出去，等會兒再去找籽沐姐姐玩兒。一時沒看路，撞上了一堵“墻”。

　　“奇怪，這里哪來的墻，還溫溫的”小虞摸摸被撞疼的鼻子，抬頭看去。

　　一看才知道，這哪是墻，分明是一個男人的后背，男人身形魁梧，小虞頭頂的天空都被他遮了半邊。

　　小虞一時看呆了，也顧不上看追在身后的老張頭。

　　男人轉過來的瞬間，老張頭也抓住了她的胳膊。

　　“死丫頭，我讓你跑！我打死你！”老張頭的拳頭重重落下。

　　小虞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耳邊傳來了老張頭的哀嚎：

　　“誒喲！疼，疼疼疼，這位小兄弟，不，這位英雄好漢，我做什么惹惱您了？”

　　小虞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拳頭被截住不斷求饒的老張頭，和先前撞到的，用力折老張頭手腕的男人。

　　“吵死了老頭，一大早就在人家家門口吵，還動粗，真難看。”魁梧男人低沉的聲音從小虞頭頂傳來，語氣全是不屑。

　　“您家？這不是很久沒人住了嗎……誒喲誒喲您輕點，真對不住在您門前吵，我這就滾”老張頭連連鞠躬，哪還管什么小虞，直接一步一崴腳地跑出去了。

　　“喂，臭丫頭，你也看夠了吧，還不走？”魁梧男人的話把小虞從發呆中拉回來。

　　“你才臭丫頭，誰稀罕在你這待了，我這就走。哼”小虞不滿地撇撇嘴，快步離開了。

　　不一會兒，身后傳來男人重重推開門……然后瘋狂打噴嚏的聲音。

　　小虞笑彎了腰，打算一定要把剛才的事告訴籽沐姐姐，讓她也樂一樂。

　　小虞回到酒攤子的時候，李籽沐正緊張地四處張望，酒攤子前圍著一群老人在聊天。

　　“小虞，你沒事吧？你爹有沒有對你怎么樣？”李籽沐拉過小虞，仔仔細細地檢查小虞的身上。

　　“剛才你們跑的太快了，我想追上去時，已經不知道你們去哪了。”

　　“沒事的籽沐姐姐，我剛才遇到一個沒見過的大叔了，他把我爹嚇得屁滾尿流，哈哈哈哈哈……”小虞迫不及待想講一講她剛才的經歷。

　　這時，圍在一起的老人中，張大娘聽見了小虞的話，忙問她：“小虞呀？你見著李家的大年了？”

　　“什么李大年？”小虞不明所以。

　　于是老人們七嘴八舌地又說開了。

　　原來這李大年也是村里的一個小伙子，原先跟別人也沒什么不同，頂多是性子有些散漫，不愛干活罷了。

　　長大后他按部就班地聽從父母安排娶妻，誰知新婚那天，他突然像是失心瘋一樣，一進洞房給姑娘磕了一個響頭，說：我李某人對不起你。說完就走出去了，跟爹娘賓客說這門親事他不要了。

　　眾賓客嘩然，爹娘也指著他罵，他也不管，徑直走出了家。

　　離開家他馬不停蹄，竟一路走到軍營參了軍。

　　李大年家爹娘經此一事覺得在村里抬不起頭來，宣布跟李大年斷絕關系，搬了家。

　　至于那姑娘，后來又改了嫁，現在也沒人知道她的下落了。

　　聽說西北戰事大勝，許多軍士便被放回了家，想來李大年也是這批軍士的一員。老人們紛紛議論，這個做事不按常理的人回來，不知會給村里帶來什么波瀾。

　　“但愿別帶來什么亂子”張大娘感嘆一聲。

　　眾人散去后，李籽沐和小虞又安心地擺攤作畫來。

　　老人們的擔心李籽沐并不放在心上。李大年只是行事怪異了一點，并沒有什么攻擊性。就算他真是什么鬧事的主，她不招惹人家就是了。暫時沒什么可擔心的。

　　小虞就更不擔心了，李大年算是從她那個酒鬼老爹手下救了她，對于小孩子來說，人在做壞事之前都是好人。

　　沒想到兩人沒想著找那漢子，那漢子自己找上來了。

　　“聽說你們這賣村里最好喝的酒？”李大年用酒囊敲了敲小攤的木板，將專心畫畫的兩人拉回現實。

　　“怎么是你？”小虞睜大了眼睛，沒想到之前話題中心的男人這么快找了上來。

　　“怎么了，小蠻丫頭，我就不能來買酒了？”李大年挑挑眉，似是不解。

　　“當然能，我這就給你打酒”李籽沐反應快些，放下畫筆，接過李大年的酒囊取酒去了。

　　“誒誒，大個子。”小虞支著小腦袋，好奇地打量他。

　　“怎么？”

　　“你為啥娶新娘子的時候跑掉了？”小虞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沒什么顧忌地問出了心中疑惑。

　　“小虞……”李籽沐覺著這么直接的問很不禮貌，拉了拉小虞的衣角。

　　“哈哈，無妨。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訴你”李大年招了招手，示意小虞湊近點。

　　小虞將耳朵湊到了他的嘴邊，聽著聽著臉色大變。李大年笑著取走了酒囊，留下銀兩走了。

　　“他說了什么？”李籽沐好奇心大盛，悄悄問小虞。

　　小虞僵硬地轉過臉，臉色蒼白地對李籽沐說

　　“他說……他是吃人的精怪，如果娶了新娘，會在新婚當晚把新娘吃掉……”

　　小虞越說臉色越白了。

　　李籽沐一愣，繼而也哈哈大笑。

　　還真是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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