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還好……

　　恍惚之間，她出了滿滿一身汗，汗水濕透了衣衫，整個身上悶的不行，出去透透氣的功夫，又見到了李籽沐。

　　這次的余然沒有片刻猶豫，直接沖上去抓住她的手，眼中激動，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李籽沐露出奇怪之色，拿出帕子擦去她額頭上的汗水，“怎么出了這么多汗？”

　　“我……我對不起你，剛才要你回京城不過是出于一己之私，還好你拒絕了，如果你真的回去，我恐怕會后悔一輩子！”

　　她瞪大一雙鳳眼，高挑的氣質(zhì)讓她格外出眾，便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格外狼狽的一幕，在她身上也毫無違和感，更添幾分讓人憐愛的情誼。

　　李籽沐聽她這樣說，心里一直記著的一個大疙瘩忽然解開，實際上這個大疙瘩在剛才她決定留在幽州的時候就已經(jīng)解開了，跟現(xiàn)在余然的話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原來你是為了這個，沒關(guān)系，人生在世，各有所求，我不怪你，也不怪自己的決定，盡人事聽天命，我已經(jīng)盡到了我能所做到的一切努力，未來還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我定會在陛下面前替你們一家多多美言，陛下失蹤之時，要不是你們一家人冒著大不諱毅然決然決定接手監(jiān)國之職，京城現(xiàn)在還不一定鬧什么樣子，我打心底感謝你們，也知道你們對皇位并無覬覦之心，可惜帝心難測，哪怕我貴如皇后，也無法輕易揣摩皇帝的內(nèi)心。”

　　她深深嘆了口氣，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原來她一直以來都這樣沒用，曾經(jīng)的她是天之驕女，將門之后，聽說出生后的抓周她二話不說握住了父親曾經(jīng)征戰(zhàn)沙場，一直陪在身邊的劍鞘，當(dāng)年，父親高興得喝了兩壺酒，宴請四方，昭告天下自己的女兒未來必定會是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女將軍。

　　可惜天不遂人意，陛下剛登基那幾年情況實在是慘淡，老臣不服，奸臣作怪，身邊只有張一天和明慧郡主兩個人，她的父親深感危機(jī)，整日坐在院里喝酒，對著月亮嘆息獨飲。

　　終有一日，那一天到來，陛下讓身邊的太監(jiān)來試探求娶之意，父親一夜之間頭發(fā)花白，最終在她們兩個姐妹之間選擇了她。

　　幸好是她，當(dāng)年的余姚才不過十歲呢！

　　雖然也有這樣的先例，可畢竟已經(jīng)過去很久很久，若是現(xiàn)如今以這樣的年紀(jì)嫁給陛下，陛下頭幾年或許不會在意，可實力逐漸強(qiáng)大之后，這件事也必定如同一根針扎在他的心里，他會瘋狂報復(fù)余家，直到心中的天平，重新恢復(fù)平衡。

　　余然低頭看著腰間的寶劍，雖然身上已經(jīng)沒了盔甲，可也是當(dāng)過一時半刻的女將軍的，當(dāng)年父親說的沒錯，她就是天生當(dāng)將軍的料，只可惜是女兒身，否則必定也會是如今楊將軍的模樣。

　　李籽沐見她久久不語，靜靜站在一旁陪著她，沒有打擾，直到余然回過神來，一滴清淚自臉上滑落。

　　“抱歉了，讓你看到我如此不堪的一幕，人人都當(dāng)我是皇后，權(quán)力無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又有誰知道我被困在深宮中無奈的心呢？要是我這一輩子都能像這幾天一樣過得快活，那該多好？”

　　她面上有些恍惚，心中有個小火苗在不斷閃爍，原本還能壓制住的向往自由的那顆心臟在見識過外面的世界之后怎么都克制不住了。

　　有了這幾天，再讓她回歸深宮中面對那四四方方的天空，面對永無休止的嬪妃，面對勾心斗角的算計，她怎么甘心？

　　余然心情復(fù)雜，握緊雙拳，深深嘆了口氣，心里卻怎么都無法釋然。

　　李籽沐于心不忍，偏偏嘴跟封住了一樣，安慰的話就是出不來，只好暗暗嘆氣。

　　“別想這么多，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陛下，你累了，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街上轉(zhuǎn)轉(zhuǎn)，幽州之地貧寒，倘若能讓百姓在這里種出糧食也不失為一件大功德。”

　　“你去吧。”

　　余然不停揉著太陽穴，這幾天太過勞累，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李籽沐在城中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幽州真正的街道并不多，農(nóng)民大多住在山上，有一條泥濘的山路沿著山漸漸盤旋往上，這條道路兩旁住著的都是普通人家，他們都靠這座山上長出來的植物過日子，或是野菜或是草藥，都是自給自足。

　　這樣的生活雖然餓不死，可未免過得太過枯燥。

　　她帶著一隊士兵上山視察時，農(nóng)民站在道路兩旁，有的穿著粗布麻衣，看著尚且干凈整潔，有的衣不蔽體，十分可憐。

　　幽州不產(chǎn)絲織品，他們能保證自己吃飽就已經(jīng)十分不容易，對于身外之物也不是很追求。

　　所過之處，有人拿出自家野果塞進(jìn)他們懷里，面上笑容憨厚。

　　“官老爺，你們拿著這個，這果子可甜了，這是俺娘昨天剛摘的，新鮮著嘞，你們趁著新鮮吃了，也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看著手中或橙或紅的果子，李籽沐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平日里都吃什么食物充饑？”

　　看著灰頭土臉的村民嘿嘿一笑，“靠山吃山，山上挖點野菜，吃點果子就飽了，雖然總是那幾樣，但是現(xiàn)在有的吃已經(jīng)不錯了，往前推幾年饑荒的時候，聽說都餓的啃樹皮，咱們沒挨到那個地步已經(jīng)不錯了。”

　　李籽沐嘆為觀止，決定跟他們?nèi)ド缴峡纯此麄兤饺绽锍缘囊安恕?br />
　　山路或泥濘崎嶇，好歹還有一條能看出來的小道，然而越是往上走，荒草叢生，樹木長得越雜，村民熱情地指著路邊各式各樣的野菜。

　　“郡主你看，那邊就是馬齒莧，曲曲菜，馬蘭頭……那邊的樹是榆錢，葉子能吃，偶爾運氣好還能挖到薯，這玩意兒真是寶貝，能放在家里很久很久都不會壞，只可惜身上長得太少了，對了，偶爾還能打到野味，幾年前我家里就打過一只野鴿子，那滋味……真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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