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起楓葉，落在地上，沙沙作響。

        寂以寧走在衛蘇的旁邊，拿著一枝玫瑰揪它的花瓣，一片又一片。

        “回得去”

        “回不去”

        “回得去”

        ……

        最后一片花瓣落下了。

        “回不去”

        不對不對，還有一個花蕊了。

        少女停下腳步，細致地揪花蕊的花絲。

        花絲一根根從原先的地方被揪起，和玫瑰分離，又隨風飄蕩，被螞蟻搬運回陰暗巢穴，大抵螞蟻也有著一顆浪漫主義的心，閑散時候聞聞玫瑰花絲的香氣，總能令人忘卻煩惱。

        ……

        “回得去！”

        太好了，寂以寧興奮地想。果然還是不能那么早就放棄啊，這不就是希望嗎？

        “小師妹，你揪花是在做什么難以抉擇的判斷，我看你念念有詞。”衛蘇一如既往地溫和，不懂得女孩子的想法。

        少女笑了笑，把花柄扔在遠處玫瑰園里，蹦蹦跳跳地走了回來:“是呀，不過我現在有了答案，不需要它了。”

        衛蘇好奇地問:“那是什么答案？”少年思考了一下下，想不出來。

        寂以寧聽見遠方傳來哨聲，與她無關，不用在意:“像我這種意志不堅定的，自信和敢于嘗試才是永不出錯的標準答案。”

        衛蘇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他們向前走了有一段山路那么長，寂以寧突然停下了腳步:“我們……走那條路吧。”她指的是左手邊的小路。

        少女的眼神躲閃，手心出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憶。

        “怎么了？”衛蘇觀察了一下周圍，沒有危險，他看見他們本要走的路上有一個秋千，它的旁邊有幾個玩耍的小朋友，嘻嘻哈哈，看起來很快樂。

        “要去玩秋千嗎？”

        衛蘇酥麻的聲音像颶風灌入少女轟鳴的雙耳。

        “對不起，我不喜歡蕩秋千。”

        說完，她轉身走上了小路。

        她不喜歡秋千，因為她在院子里蕩秋千被甩到院子門前，恰好有一輛車醉駕，撞到了跌倒的她。

        飛了有十多米遠。

        魚魚被強大的沖擊力擊退，直到后背撞上楠木做的房門才停下，軟倒在門前，她忍著痛摸了一把膝蓋，突如其來的跪地讓不斷涌出鮮血的膝蓋再度受挫，她的手回到眼前時滿手鮮紅。

        寂以寧看了看自己隱隱發痛的膝蓋，這個后遺癥她一點也不喜歡。

        “小朋友，對不起，叔叔馬上送你去醫院……”醉酒駕駛的司機跑到她面前，伸出手要抱她上車。

        魚魚弱弱地說:“不要碰，好痛。”

        “那你家長電話多少，我給她打電話，然后打120讓救護車送你去醫院。”魚魚點點頭，痛苦地閉上眼不去看鮮血淋漓的身體。

        她就不該玩那個秋千，這下好了，痛死算了。魚魚面無表情地想。

        后來的事情大概也就是拍片，檢查，處理傷口等等，沒什么紀念意義。

        有意思的是在檢查傷口的過程中她回頭透過鏡子看見了后背上的大片淤青。

        自作自受。

        小學的學生宿舍的梯子很容易踩穩，但她還是一頭摔了下去。

        那天中午要換寢室，她收拾好東西后抱著被子踩著樓梯想走下去，因為被子一只手不好搬，她就兩只手一起搬，結果直直地朝后栽倒下去，聲音很響，不過在鬧哄哄的環境中沒有人發現。

        傲嬌的少女也就不說，沒有異樣地住進了新寢室。

        又一次，爸爸在炒菜，叫她下去買包鹽上來，她走到一樓，才發現燈壞掉了，最后的五六個臺階一點也看不到。

        女孩子顫顫巍巍地扶著扶手伸出腳摸索，結果和上面一樣。

        少女一腳踏空，整個后背砸在樓梯上。

        她思考了一下，依舊沒有任何異樣，還帶上了好久沒見到的笑容買了鹽等待吃飯了。

        所以，疼痛雖然被強制忘記了，還是會留下記號。

        從她記事以來，就活得不快樂了。

        爸爸對她不管不顧，在同學家玩到九點多也不說什么，有一次父母不在，家里面只有她一個人，她和同學坐車去了商城打了耳洞，回來都十點多了，他看見她了，沒有詢問她干了什么。

        媽媽對她有點厭惡，她有個哥哥，年級輕輕地欠了債，連帶著讓她被媽媽討厭。她也討厭媽媽在有的時候，比如媽媽讓她拿什么東西，總是不說具體方位和物品特征，一個勁地說“那個，那個呀，哎呀，什么都做不好，干脆別讀書了！”“那里，在那里……”還總是把顏色說錯。

        “幫我拿那個綠色的桶過來。”

        女孩子站在目的地上，看見眼前紅的，青的，黃的桶，就是沒看見綠色。

        媽媽就罵她，她嚇得躲著一邊，眼睜睜看著媽媽不滿地拿了個青色的桶出來。

        這大概就是語言上的代溝吧。

        想到有趣的往事，她柔和地笑笑。

        “小師妹！這枝玫瑰花送你。”衛蘇不好意思地補充:“剛才我看見咬人的蟲子咬了很多花，唯獨看見她繞路而走，所以我想把它送給你，希望你不被蚊蟲叮咬。”

        “謝謝。”女孩子沒有接，她猶豫了一下開口說:“師哥，我不喜歡花。”

        我只喜歡小隊長送的塑料玫瑰。

        在衛蘇詫異的目光中，夢境戛然而止。

        應長驚蹲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這夢境太坑了吧，少女想，連主人都襲擊。

        “寂以寧，在我面前深情款款地喊衛蘇不好吧。”帝王的目光威懾力十足:“看來你過得挺滋潤，那就在這里跪著抄佛經，看到這一堆了嗎？抄完了才可以出去。”

        應長驚擺擺袖子走了，女孩子看著面前十幾本幾百頁的經書，不禁痛恨西天取經的孫猴子。

        這怎么抄得完啊。

        天要亡我。

        少女憐惜地看著自己的右手:“看來此番，須得你受苦。”

        怨恨地朝外面看了一眼，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打開佛經開始寫下自己的名字，根本不在乎字跡，只求能換得手一條賤命。

        窗邊躺著一枝塑料玫瑰。

        夢想神女的夢境永遠那么真實，宛如置身夢里。

        她還是那個時常穿著娃娃領上衣，豆沙色喇叭褲的電競中路，眼下不過是黃粱一夢，只要在這個世界脫離，她還可以無憂無慮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脫離世界唯有一死。

        死亡不是兒戲，她不會沉溺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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