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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取字


紗幔飄起又落下,垂在桌下的手不受控制般抬起,又落下,猩紅的雙眼緊緊盯著紗幔。
  少女披了件八團喜相逢繡金線披風,隱隱露出內里嫣紅的羅裙,不似往日的俏麗,今日的她格外嬌媚。
  定是格外重視這樁親事。
  可他卻……
  猩紅的雙眸緩緩閉上,掌心漸漸收緊,寂靜的空間中,只剩他涼薄篤定的音調。
  “當真。”
  只兩字,卻似千斤重,壓的溫幼宜有些喘不過氣來,筆直的身姿微垮,又很快挺起。
  青蔥般的手指落在頸間,指尖收緊,大力將那枚自幼戴在身上的玉扣扯落,白皙的肌膚留下一抹刺眼的紅痕。
  她握著玉扣上前一步,戴著青白玉雕花手鐲的手臂穿過紗幔,輕輕將玉扣按在案幾之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順著紗幔的縫隙,隱忍的雙眸與清冷的眸子對上,溫幼宜的嘴角揚起笑意,手心向上,緩緩攤開。
  姜淮盯著那道紅痕,將檀木雕花盒放在她的手心,看著她將其遞給身側的尺墨,清澈明亮的瞳孔好似可以映出他薄情的模樣,
  她對他行禮。
  “幼宜祝幼安哥哥日后諸事順遂,襲得爵位,一展宏圖。”
  紗幔沒了支柱,重新將視線阻擋,姜淮斂下眼瞼,起身拱手作揖。
  “唯愿幼幼此后覓得良人,白首不離,恩愛不疑。”
  視線中的紅色裙擺消失,他目送她的身影遠去,克制全身喧囂著追上去的欲望,重新落座執起酒盞,卻一口未飲。
  一旁守著的寸箋搖頭嘆息,不明白為何昨日還興奮到睡不著的世子,一覺醒來就變了副模樣。
  尺墨捧著那方檀木雕花盒,滿眼擔憂的跟在自家小姐身后,躊躇著不知該如何寬慰。
  溫幼宜平淡的注視著前方,握著羅帕的手指摩挲,眼底的霧氣已然退去。
  “尺墨,讓人去探探侯府昨夜出了何事。”
  “小姐的意思是……”
  話未盡,兩人身前站了位身穿侍衛袍的男子,態度恭敬的俯身行禮。
  “溫三小姐,我家王爺有請。”
  溫幼宜掃了一眼他的腰牌,微不可察的皺了眉頭,抬手攔住想要上前交涉的尺墨。
  “你親自送到姨娘手里,叮囑姨娘動作要快。”
  “是,奴婢送回去就來尋您。”尺墨抱著盒子匆匆上了馬車,離開前用力在馬車上敲了敲。
  溫幼宜跟在那侍衛的身后,輕輕摸向發間,將那支銀簪藏入袖中。
  兩人停在三樓西側的包廂前,侍從將門推開,俯身示意。
  “溫三小姐請。”
  屋內燃著熏香,許是沒有開窗的關系,屋內的冷香味極重,熏的她鼻子發癢,邁進去的步子有些遲疑。
  “錦書,開窗。”
  冷冽的聲音從暗處傳來,溫幼宜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蒲團上的男子裹著一件如火紅衣,體態頎長,身材絕佳,墨發披散蜿蜒在地,精雕細刻般面容完美無瑕。
  一雙狹長的鳳眸微微上挑,眸底深處是全然的漫不經心,薄唇微啟,眉梢微揚,看似慵懶隨性,卻有一股睥睨天下氣。
  見她邁入,眉眼間帶上幾分溫和。
  “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房門被再次關上,溫幼宜行至屋內作揖,“見過翊王殿下,小女一切安好。”
  男子仍舊漫不經心的擺弄著身前的茶具,眼眸微抬,沖著身側的空位示意。
  “可取字?”
  “無字。”
  聲音剛落,屋內的寒意似是退卻,獨孤翊注視著眼前的女子,漫不經心的眸子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歡愉。
  “懷瑾握瑜兮,君子如珩……溫三姑娘覺得瑾字如何?”
  斟茶的手指頓在半空,溫幼宜平淡的眉眼閃過一絲驚愕,一時不察滾燙的茶水落在腕間,濺起一片紅痕。
  羅帕覆在紅痕之上,溫幼宜回望審視她的翊王殿下,明眸皓齒,笑的一臉柔和,卻又透露著十足的疏離。
  “瑾字太重,溫三擔不起。”
  獨孤翊垂眸看著她,緊閉的薄唇逸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本王倒覺得,這瑾字只有溫三姑娘才配。”
  言語間,起身行至她的座位前,將一盞汝窯天青釉竹節杯放在她的手邊,視線落在頸間的紅痕之上,眸色微沉。
  “剛煮的紫蘇飲,嘗嘗。”
  “謝殿下。”
  看著她端起竹節杯細品杯中物,方行至邊柜旁,攬袖從中拿出一定窯白瓷盒,不緊不慢的回到她的身側蹲下。
  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那瓷盒,侵略性的視線毫不避諱的落在那皓如凝脂的肌膚之上。
  “我煮的紫蘇飲可還合你口味。”
  溫幼宜放下竹節杯側身作揖,“能喝到殿下所煮茶飲,是溫三的福分,不敢……”
  “你這般恭維,倒是讓我有些不適。”精致的白瓷盒落在眼前,獨孤翊將視線投到她的手背之上。
  “擦藥。”
  “殿下,溫三……”
  “難不成你是想我給你擦?”
  拒絕的話卡在喉嚨處,溫幼宜雙手捧在瓷盒之下,“此等小事,不勞煩殿下。”

  獨孤翊盯著她,緩慢的將白瓷盒按入她的手心,冰涼的指腹順著她的手心滑落至桌面。
  “我倒是希望你多勞煩一二。”
  一抹紅霞襲上面頰,溫幼宜慌忙避開身側炙熱的視線,突如其來的觸碰,令其慌亂不已,卻又礙于身份不敢挪動。
  無措的端起手邊空了的玉竹杯,指尖因為用力微微泛白“我……我出來太久……該……該回去了。”
  獨孤翊也不多留,起身后退一步,作了個請的手勢,“我送你。”
  “不勞煩殿下,溫府的馬車就等在外面。”
  佯裝鎮靜的溫幼宜提著裙擺起身,露出穿在披風內的嫣紅色喜相逢羅裙。
  先行一步的獨孤翊恰好看到,鳳眸瞇起,眸底深了幾分,佯裝不知般轉身接過錦書遞來的食盒。
  兩人一前一后行至溫府馬車前,獨孤翊將那食盒朝她遞去,冷冽的聲音刻意放柔。
  “御膳房的蜂糖糕,烏梅糖,你幼時最喜歡的。”
  “謝殿下。”
  道謝間,手指已經落在食盒提手處,可食盒上卻有一股力道隱隱控制著她,讓她無法將其接過,微垂的秀眉蹙起,微微抬頭朝他看去。
  一雙深邃的寒眸便闖入眼中,眼底藏著她看不懂的情緒,他看著她,一字一字的叮囑。
  “瑾字很適合你,但取字一事還需慎重,你可多考慮一日,明日我在登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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