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回:寒風(fēng)陡峭(4)
她真的心軟了,猶豫了,將手伸進(jìn)荷包準(zhǔn)備掏錢。這時,弟弟慶堂跑過來了。
因?yàn)殚L年吃不飽,弟弟瘦得弱不經(jīng)風(fēng)面色蒼白;他在家等姐姐沒回,就上街來找。
見爹在地上磕頭嚷鬧,姐姐一旁哭泣,孟慶堂不知出了什么事,問姐姐:“爹這是怎么了?”
爹像沒看到兒子來了,只一個勁地找女兒要錢,把孟慶堂嚇得哭了起來。
一家三口人,在這大街上啼的啼、哭的哭、鬧的鬧,如同唱戲似的,引得一群人圍了過來。
大家七嘴八話,議論這是怎么了?
一個從煙館里回家的閑漢,對眾人說:“這個孟宏臣,沒有一分錢了,跑到煙館門口磕頭,求老板賞口煙泡,被老板喊打手扔了出來。
現(xiàn)在想是看到女兒做針線回來,吵著要把女兒掙的一點(diǎn)兒血汗錢拿去抽!”
大伙激怒了,有人說這個人,無可救藥了!
有人罵孟宏臣不是人,自己百事不會做,抽大煙把家產(chǎn)敗光,老婆也賣了,仍然不思悔改,還找女兒要血汗錢去抽!簡直豬狗不如!
爹像只癩皮狗,不管人怎么說他、罵他、咒他、笑話他!他都不聞不顧,只顧找女兒要錢。
孟晨瑤被逼得沒辦法,一時進(jìn)退兩難,幸虧隔壁趙大爺街上路過,知道真相后,趙大爺一板臉,沖爹大喝說:“宏臣,你這是不要臉加不要命了,你,你還是人嗎?”
趙大爺在街上有些威信,立馬調(diào)頭大聲喊了幾個閑漢,把孟宏臣連拖帶扯送回家里。
晨瑤根本沒想到,大煙煙癮發(fā)作這么可怕,爹在床上不停地彈著、動著、哭著、嚷著,鬧了兩天一夜。
因身體太差,不知是昏迷還是沒力氣了,倒在床上呼呼睡去,連咳都不咳了。
晨瑤要去干針線活兒,讓弟弟照料爹,弟弟年紀(jì)太小,她有些放心不下,但又沒有辦法。
窮人的日子總是過得很慢、很慢,晨瑤感到每一時、每一刻、每一天,都是那么的難,那么的熬煎。她每一時、每一刻、每一天,都是在顫顫兢兢中度過,在度日如年中熬煎!
這不應(yīng)該是一個七八歲孩子的心態(tài),但生在那個年代,長在那個家庭,又有什么辦法。
因?yàn)闆]錢了,爹再想抽大煙也抽不成了,有時候要鬧一鬧,但病鬼一樣的身子,怎么鬧騰也起不了作用,
加上女兒白天不在家,身邊細(xì)小的兒子,還不懂事兒,再鬧騰也沒人理睬他。
這些日子,晨瑤感覺家里平靜了一些,但這種平靜,讓她有些意外,因?yàn)榈拇嬖冢瑥乃錾两瘢依飶膩頉]有像這樣平靜如一池凈水,靜得有些怕人!
她預(yù)感到還是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因?yàn)榻?jīng)驗(yàn)告訴她:老天爺不會給她這樣平靜安寧的日子過……
果其不然,晨瑤擔(dān)心的平靜被打破了:這天早晨,她正要出門,到鄭奶奶家干活兒。
爹突然喊住了她,讓她留在家里等個人。晨瑤正要問等誰,門外一聲沙啞如鴨公般的嗓音飄了進(jìn)來:“宏臣,在家吧?”
爹在屋里咳、咳兩聲說:“在家、在家,五叔,您來得好早啊!”
一聽門外那個聲音,孟晨瑤就覺得惡心、厭惡,有一種大禍臨頭的預(yù)感。
在她的記憶中,每次看到個人,家里就要出事:原先,他是來做保人,賣馬匹、賣家具、賣仆人、賣鄉(xiāng)下的田地、賣城里的房子;
后來家里沒有什么可賣了,就少見這個人進(jìn)門。再后來他來了,爹就把娘給賣了;今天他又來了,不知爹還要賣什么?
正胡思亂想,孟老五躉拐進(jìn)來,他一身黑肉裹一領(lǐng)黑粗布衣,像暗夜黑魔神,讓人看著就不舒服;
說話時從嘴里噴出的劣質(zhì)葉子煙的惡臭味兒,讓孟晨瑤欲吐!
孟老五進(jìn)屋后,兩只老鼠眼盯著孟晨瑤不放,好像要把她身上的肉剜一砣下來。
讓晨瑤覺得他有很大的不懷好意!但畢竟是本家人又長出兩輩,加上爹在一旁催促,她不情愿地喊了聲:“五爺爺早!
“咯咯咯”,五爺爺發(fā)出一陣夜貓子般的慘笑,讓孟晨瑤心頭好一陣慘砢。
“哎喲喂,這才一年多點(diǎn)沒見,侄孫女兒落脫得好個伢兒苗兒了,果然是孟家出的人苗子,水靈、清秀;比一般同齡女孩兒,高出半個頭哩!”
五叔爺爺瞇著老鼠眼,說話間盯著她不放。
爹陪著笑說:“您老莫夸她,窮人家的孩子再水靈,再清秀,也是賠錢貨;長得再高佻、再苗條也變不了大錢來,有個什么用處?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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