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又喝了兩道，眾人便回了各自房間。宋其言躺床上將這糟事情捋了捋。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唐先生是個什么人，他一時琢磨不透，饒是他對宋家企業沒什么了解，也知道自老爺子回了b市，生意就集中在了北方。當時是怎么從g市破產到在b市一下子做大的，他沒聽老爺子提過，只聽到過幾句風聲，說是借了宋太太娘家的力量。

        這回讓他在g市幫忙料理生意，是幫這個唐先生，還是幫自家老爺子，宋其言更是鬧不清楚，但他猜這事上他沒什么商量的余地，不然該是先同他談再去見人，哪有先見人的道理呢。

        又回想了下今晚老爺子的神色，他總覺得這事情沒這么簡單。要說他自己的想法，他其實沒什么想法，只要有錢賺，他沒有拒絕的道理。

        按亮手機屏幕，已經過了零點，近一點了。

        宋其言還記著頌頌和他說的下雪的事情，拉開窗簾看了看，沒什么下雪的跡象。一時煙癮犯了，他揣上香煙火機下了樓。

        北方除夕有常亮燈的習俗，說是可以祛災辟邪。此時偌大一個宋家豪宅，在深夜里明晃晃的，卻一絲動靜也無，瞧著有點奇異。

        泳池無水，宋其言一腳跳了進去，來回走了走。池壁近兩米高，池子地鋪了些枯黃落葉，踩上去即刻碎掉，有點啪啦的聲響。

        他夏天的時候其實也回來過幾回，泳池灌了水，偶爾阿朗會來玩，但他沒機會一起過。如果他遂了老爺子的心，以宋家人的身份在g市料理生意，不知道以后過來的時候，宋家會不會有他一席之地。

        “你在做什么？”

        宋其言回頭去看，是思南。此時她換上一身居家的運動服，長發也扎了起來，臉上的妝也洗凈了，倒有了點清純味道。

        宋其言晃了晃手里的香煙，懶得講話理她。

        思南倒是自顧自地在池壁上坐下，長腿晃了晃，人顯得輕快了不少，只是講話仍是慢吞吞的。

        “你們家還真是漂亮。”

        宋其言本不想接話茬，但思南的聲音仿佛有種能讓人對話的魔力，他回道，“這可不是我家。”

        思南笑了下，說，“你姓宋，這當然是你家。”

        宋其言品了品她這話的意思，下意識看了眼樓上他大哥的房間。宋祈平的房間窗簾緊閉，但亮著燈，無從猜測他對今晚的事情知情幾分。

        “你是不是想問我爸為什么找你幫手？”

        思南也掏出了一包煙，上面都是英文標識，看著像是個美國牌子。她取出根煙銜入口中，示意了下，宋其言走過去幫她點著了火，她附下身子深吸了一口，兩人一時湊得很近。

        宋其言不動聲色地退開半步，斜倚在了池壁上，“所以呢？”

        思南深吸一口煙，等煙氣吐完才接口說，“宋家家大業大，但老爺子這么大歲數了，我爸自然想讓我們小輩的也搞好關系。”

        宋其言沒料到她如此坦誠，笑說，“那你們有沒有打聽過，我只算半個宋家人。”

        思南斜眄他一眼，也看了眼樓上，才緩緩道，“你家老大只認北方的人脈，瞧不上我爸爸，宋家南方的生意，肯定是要交給你。”

        “南方的生意？”宋其言反問道，他沒聽說過宋家在南方還有生意。

        思南勾了下嘴角，“看來你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其言抽完一根又點上了，斜看她一眼，“早說了我只算半個宋家人。”

        思南嘲笑道，“一個半個你也是姓宋的，不要那么沒志氣好不好。”

        宋其言悶悶抽煙，沒有說話。

        思南手撐在地上俯下身子湊近了她，說話間還有半口煙一起吐了出來，聲音壓低了有點曖昧的聲線，“生氣了？”

        宋其言等煙散盡，回話的溫度吐在了她耳側，“不敢。”

        思南輕輕笑了起來，飲茶時的柔媚勁又回到了臉上，她也湊近了宋其言的耳側，緩緩吐字道，“宋家的一半是你的，整個宋家，也可以是你的，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宋其言挑眉看她。

        思南白凈臉上依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兩人對視了一會，她直起了身子，掃視了眼院子，談話已經恢復如常，“真是個漂亮的游泳池，冬天來真是可惜了。”

        宋其言也去看這光禿禿的池壁，沒看出同別的泳池有什么不同。

        思南突然掏出手機遞給了他。

        宋其言不解。

        思南笑笑，“你的手機號啊。回了g市，我約你去游泳。”

        宋其言沒有接過手機，淡淡說，“我還沒有答應去g市幫你家生意。”

        思南把手機搶塞進他手里，抿嘴笑說，“你怎么還不懂，不是我家生意，是你宋家的生意。”

        宋其言猶豫了下，還是輸入了手機號。

        思南很滿意，看著他眨了眨眼，“我等你來南方……來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宋其言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站起身子，裹了裹衣服，“這里冬天真是太冷了，我先回去了，晚安哦。”

        宋其言手上的煙灰掛了一長條落在了池底，他回過神來，將煙頭扔在池子底踩滅了。

        這個狀況，倒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若他真的是個沒腦子的小白，興許思南這一套他就信了，但在加拿大的時候，扮豬吃老虎的戲碼他見多了，被騙了一次兩次后，總不能還腆著臉留給別人騙人的機會。

        思南這樣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反而更讓他覺得這個生意，不是什么好差事。聽這意思，唐先生想讓他爭家產，也不知道他爹宋陸知不知道，但他本人對宋家的家產可沒有半點興趣，他爹宋陸的東西，他除了y染色體不想沾染半分。雖然他想要錢，可沒錢的日子過慣了，早就養成了一副窮骨頭，沒有什么做生意的野心和腦子。

        再說他大哥宋祈平，就算兩個人算不上手足情誼，但他自覺欠了人家情份，哪敢還奢求什么呢。

        總之唐先生和思南這一出，雖攪得他很煩，但并不能動了他什么心志。

        臉上突然冰涼涼的，宋其言抬頭一看，遲來的雪攢了一塊兒似的，正擠著從天上飄下來。

        生意不生意的這時候早被他拋到了腦后，他滿意地拿出手機拍照，遠處天際，有旁人家放的煙花，正好映在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后頭。

        “果然下雪了，很漂亮。”

        “頌頌，新年快樂。”

        樓上，有個房間拉上了窗簾。

        宋陸離開了窗戶。其言，希望你夠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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