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不同于別家男女分開排序，都是按著年紀大小給小輩們排序，下人也跟著按排序稱呼府里的少爺小姐。府上的少爺小姐年紀差不多，外人不清楚的還會記錯。

        “院子住得可還習慣？”江柏喧看著長女突然就已經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卻沒有相處過幾日，自覺虧欠良多，“這次回來以后就在長安待著了，聽雨軒是一直留著給你住的，剛搬進去還缺些什么就和爹娘說。”

        江婳一開始還沒有反應回來父親是在問自己，還是旁邊的海棠在身后輕輕提了聲“姑娘”她才反應過來。

        對上父親慈愛的目光，江婳笑著點了點頭，“母親安排得很好了，沒有什么缺的。”

        蔡氏不錯眼地看著江婳，內心十分復雜，眼前亭亭玉立的長女，五年不見，如今長得和自己年輕時候更像了。大概與她是沒有什么母女緣分的，只能好好給她在長安城里找個好婚事，多給些嫁妝，有她父親兄長做倚仗也不怕嫁出去后受委屈。

        蔡氏生的三個兒女，兩個兒子都是有志向有本事的，長子江子鈺年二十已在禁衛軍任職，次子江子銘和江婳是龍鳳胎年十七，次子才華不輸其父，準備今年下場科舉，有親爹這個吏部尚書鋪路，以后必然前途光明。

        唯有女兒江婳，出生不久就趕上父親要進京趕考，雙胎本就身體比平常幼兒弱些，江婳更是大病小病不斷，蔡氏無力顧及太多，就把她留下托付給了大伯家。后來江柏喧高中狀元，又深得圣心，就此在長安定居下來。正要派人回去接父母和女兒來長安，卻得一塵大師當年算卦，算出江婳命格與江柏喧官運相沖，只能依大師所說年滿十七歲之前先托付在大伯家養著。

        就連已逝妾室梅氏所出的江婉，因為生母早早去世，出生沒多久就記在蔡氏名下，對外都說是嫡女，從小錦衣玉食奴仆成群地捧著。

        江婳抬頭去看父親，顯然還不知道該怎么和父親相處，正想說點什么，左手被母親拉住，“照顧起居的嬤嬤和丫鬟，你先用著看看合不合心意，還需要增添的再慢慢選。這幾年爹娘給你攢下的禮物，待會給送到你院子里，還有缺的就和娘說。”

        對上蔡氏溫柔的眼神，江婳一時感覺鼻子有點酸，沒有覺得感動，也不覺得委屈，就是感慨這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間就撫平了一個閨閣少女無法宣之于口的怨懟。

        “三姐可別不好意思，娘那里好東西多著呢。”江婉嬌笑著打趣道。

        “謝謝阿娘。”

        “之前你來信說過最愛看話本和游記，我平日里搜羅了不少，待會就讓人給你搬到你院子里。”江子銘還記著江婳這個雙胞胎妹妹，平時家里往老家送禮物過去，他也會單獨備一份禮給她。

        “謝謝二哥。”聽說有話本，忍不住雀躍。江婳一笑起來嘴邊的梨渦就十分明顯，和江子銘更加像了。

        兩個妹妹都是送的首飾，江婉排行第四，剛滿十六，雖是庶出，因生母梅氏早逝，從小養在蔡氏膝下，和嫡出的姑娘除了出身也不差什么，舉手投足間的形態和蔡氏十分相似，說話也是溫和有禮，初來乍到的江婳在來往交談游刃有余的她面前襯得更像是庶出的那個。還有就是三叔家的江媛，小江婉兩月，家中排行第五，還是和五年前一樣看不慣她是從小地方來的。

        大哥江子鈺許是在禁軍中待久了，整個人看著比較嚴肅，送了塊精巧的玉佩。聽說已經和青梅竹馬長大的周家小姐定親，年底成婚。

        江婳收了一圈的禮物，這才尋著堂弟子安旁邊的空位坐下，看到子安身后的小廝也拿著一堆禮物。心思逐漸跑遠了，長安那么繁華，應該有很多話本游記是沒看過的，好吃的應該也不少

        哦，長安還有活的程將軍。

        “阿婳剛回來帶的東西不多，去把我庫房里的那匹云錦還有一匹浮光錦，還有昨天準備的那個紅匣子一起拿過來給阿婳。”老夫人吩咐了身邊伺候的何嬤嬤去拿。

        “謝祖母厚愛。”江婳倒是沒想到老夫人會給自己送東西，有些受寵若驚。

        其實這些年在蜀州平溪老家每個月也是有例銀的，再加上每年過年過節和生辰，家中也都會送禮物和銀子過去，更有每季度的布料首飾，可以說江婳在蜀州過得是又瀟灑又富足。還自己存了一筆銀子，貼身丫鬟知秋出嫁的時候還拿了五百兩給她當嫁妝。

        要還是在蜀中，沒有對比，自然覺得自己穿著用著處處都好，但是到了世家遍布的長安，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老夫人，廚房那邊菜都準備好了，可要現在開飯？”玲瓏掀開門簾進來。

        老夫人點了點頭，“開吧，時候也不早了，阿婳該餓了吧。”

        江婳笑著應了聲，從善如流地上前扶著老夫人。

        ——

        江家私底下的規矩不像別家嚴格，擺了兩張大圓桌，一家人十幾口人分長輩和小輩兩桌，只留下各自貼身伺候的丫鬟站在一旁幫忙布菜。

        海棠對江婳的口味不熟悉，所以陳氏讓自己的貼身丫鬟給江婳布菜，海棠站在一旁候著。

        許是太久沒見，現在江子銘越看江婳越稀罕，就好像有另外一個長得稍矮些穿著姑娘家的衣裳的自己。

        “阿婳，吃魚。”江婳的碗里多了一塊魚肉，菜已經堆得快要滿出來了。

        “阿婳，你試一下這道燒雞，給你個大雞腿。”雞腿堆在碗上搖搖欲墜，江婳立刻用筷子夾住差點掉出來的雞腿。

        從小跟著一起長大的婢女是奶娘的女兒知秋，情分是和親親的兄弟姐妹差不多的。奶娘前年生病去世了，知秋下個月也要嫁人了，江婳求伯母給了她賣身契以后就不跟著伺候了。伯父家從商沒有父母家的排場，她從小身邊也就只有奶娘和知秋貼身跟著。

        江婳和知秋情分比親生兄弟姐妹深厚，私底下也沒少鬧騰，關上門吃飯搶雞腿吃是有的，反正是不會像二哥這樣一個勁地給夾菜。

        “二哥，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吃你的。”江婳看他伸筷子還要夾菜，立馬拿手虛擋自己的碗。

        “那行吧，你夾不到的喊我。”江子銘頗為遺憾地放下公筷，拿起自己的筷子夾菜吃。

        江子銘的一舉動太過顯眼，大家都頻頻往這邊看。在老夫人和文柏喧夫婦眼里，看著家里小輩和睦友愛，特別是江婳剛回來也需要時間融入，是十分樂見其成的。大房二房兩家的人倒是沒覺得有什么，江子銘和江婳是龍鳳胎，都說龍鳳胎之間心有靈犀，相處得自然比旁人好。

        江婳的筷子避開碗里的魚慢慢挑著吃，不經意間抬頭對上對面江婉的眼睛。

        江婉看到江婳看過來，很快收回目光，低頭吃菜。

        挨著江婳坐的江子安悄悄扯了下她的袖子。

        怎么了？江婳側頭眼神看他。

        “七弟怎么了？”江子銘看到他倆的小動作。

        江子安看看江婳，又看看江子銘，沒說話。

        “沒事，我不吃就行。”江婳心里明白他想說什么，一股暖流涌過，子安真是個好弟弟。

        吃完飯后下人收拾了剩余的飯菜撤下，換上了精致的點心，還有些暖飲。

        有盤點心做成了鮮花模樣，還有好幾種顏色，里面的夾餡是各色水果做成的，外面一層皮十分酥脆，江婳看著喜歡連著吃了兩塊。還有一盤雪白的長條糕，是牛奶做成的，一口咬下去都是奶香味。

        江婉提議，“三姐喜歡吃點心嗎？云兮閣的點心最好吃，最近還新出了不少新品，過兩天我們一起去嘗嘗。”

        江婳每次看江嫵，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話本里都畫不出這么好看的姑娘。長相和家里人都不像，應該是隨了生母吧。

        “嗯，好啊。”江婳確實喜歡點心。

        大哥吃完飯就坐到長輩那桌去了，三房的六弟江子瑯挨著江子銘坐，江子安左邊挨著江婳，右邊是江媛，對點心不感興趣，找話題和江子瑯聊了幾句，看人家回得敷衍，就不再說話了。

        江婳看在眼里，知道江子瑯是看不上子安不想搭理他。和五年前自己剛回來那時一樣，興奮地找幾個妹妹說話卻沒人接她的話。

        “鎮國公府的春日宴，請帖昨日已經送來了。每年都有不少年輕公子小姐去玩耍，阿婳和子安剛回來，也趁著宴會多交幾個來往的朋友。”老夫人樂呵呵地說著，又突然想起事來，“讓翠玉軒送些時興的首飾過來，還有錦衣坊的，過來送些新衣裳。”

        “娘放心，兒媳都吩咐好了。”蔡氏笑著回話。老夫人平時喜歡看小輩們打扮，對城里的首飾、成衣店知道得不少。

        老夫人又特意叮囑，“給阿婳和子安多做幾身衣裳，老大家的也多做幾身。”

        其實不必老夫人提醒，蔡氏自然都會安排妥當。

        老夫人年紀大了，熬不住太晚，沒多久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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