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

        上次去江家提親就隱隱地惹得江柏暄不滿，白夫人本想私底下再和江柏暄蔡氏聊聊，誰知隔天就傳出了鎮(zhèn)國公夫婦替程將軍上門求娶江家大姑娘的話來，找了人去打聽證實確實如此，也不好再繼續(xù)提求親的事。

        小門戶家的姑娘給不到自家兒子官場上的助力，高門戶家的姑娘也看不上自家兒子的家世，唯一一個能給得到助力又不會家世配不上的也就江婳了，現(xiàn)在人家又要定親了。

        白夫人真是覺得頭發(fā)都要愁得發(fā)白了。

        正是煩心時，那日找的那個媒人上門求見。

        “夫人，上次去江家提親，看得出那位三夫人是有意和公子的結(jié)親的。左右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您當(dāng)時去提的是江家大姑娘，何不就改成去和江家三房的姑娘說親呢。”媒人試探著說道。

        果然白夫人一臉不屑，“江家三房能有什么前程。”

        媒人勸道，“夫人您想，這江家三房雖然沒有什么前途，可好歹和江尚書是一家人。夫人您不知道內(nèi)情，這江家老夫人最寵的就是三房，公子娶了江家三房的姑娘，那三夫人在老夫人面前提一提，哪里還愁江尚書不幫著公子。”

        “何不去說江家二房的二小姐。”白夫人依舊不死心。

        媒人低下頭小意奉承，“以前不知也就罷了，現(xiàn)在都知江尚書家的二小姐乃是姨娘所出再者，怕是江尚書也不會同意。”

        媒人未盡之意白夫人也明白，只能嘆了聲氣，那江婉再好的樣貌才情又有何用，一家主婦哪能是個這樣的出身呢，再說了，求娶一個親女不成又換一個求娶，這怕不是說親而是說仇了。

        聽了媒人的話，白夫人也在思考著這件事。

        看白夫人已經(jīng)意動，媒人也不再多說。

        出府之后直接去了江家的側(cè)門，見到何氏身邊的丫鬟，匯報情況之后才歸家去。

        丫鬟收到消息后就急忙去了何氏的院子。

        “夫人，媒人已經(jīng)去白家那邊說了，那白夫人倒是沒有當(dāng)下拒絕。”

        何氏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鏡子比劃一對碧綠色的耳環(huán)，“我們等得起，就怕他們家等不起。”

        白家公子今年就要從翰林院出來謀差事了，白家無世家背景，且白大人雖是禮部侍郎卻無實權(quán)，沒有關(guān)系可走白公子很大可能會被外放到地方做官，盡管在外做官俸祿更多，但是時人寧愿在寸金寸土的長安城里茍且，也不愿到地方，去了，再回來也就難了。所以白家才急著來江家求親。

        白家上次是把何氏和江媛都給氣到了，但是聰明人不會揪著這些事不放。

        左右江媛也是到了說親的年紀(jì)，除了白公子在長安也說不上更好的人家了，而且白家后院清凈得很，白夫人也不是什么刻薄人。何氏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要把這件事給促成了。

        江媛知道江婳要和那個程將軍定親了，何氏又說給她再謀劃白家的親事，她自是一萬個樂意。

        那個程將軍無父無母的，又是個武將，不過就是借著鎮(zhèn)國公的恩情才出些風(fēng)頭，以后且還長遠(yuǎn)呢，自己要是江婳那個身份，親爹是吏部尚書，是肯定不會去嫁一個小小的將軍的。

        ——

        一塵大師說她今年還有一劫，江婳現(xiàn)在信了。

        鎮(zhèn)國公夫婦上門說親沒兩天，媒人是找好了，也定了上門提親的吉日。

        西北那邊快馬傳報說西北有□□，眼看著已經(jīng)與西涼談和，西北目前無主帥在，這時又發(fā)生□□，很有可能是北方其他小國趁機挑撥引起的。

        也不按原先定下的四月初再出發(fā)了，皇上急召鎮(zhèn)國公婁晉、皇太孫齊澤還有程翊進宮，頒布旨意后讓皇太孫和程翊明天早上就帶兵前往西北。

        國事在前，其他兒女情長自然是要先擱置一旁。

        出宮時婁晉拍怕程翊的肩膀，“你的親事我和你婁伯母都會幫你說好，先交換信物婚書，等你回來再上門求親。”

        “麻煩婁伯伯了。”程翊感激道。

        軍中同袍大多都是性情真摯豪爽的人，程翊在西北的這些年也有不少朋友，年紀(jì)大些的士兵待他更是如兄如父多有照顧。

        不過條件有限，大家對他好的體現(xiàn)無非就是好吃的分他一些，多教他功夫本事。也有過大他兩輪的伙夫頭頭說過要把女兒許給他，程翊覺得伙夫頭頭長得肥頭大耳還常聽他說女兒像他一樣能吃，怕自己一窮二白養(yǎng)不起人家姑娘不敢應(yīng)。

        在程翊看來，鎮(zhèn)國公待他的情誼之深與軍中同袍的情誼是一樣的。婁伯母和婁家哥哥嫂嫂也都是和氣人，程翊在鎮(zhèn)國公府的這些時日過得甚是舒心。

        去西北要帶的行李都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了，程翊跟著鎮(zhèn)國公回到鎮(zhèn)國公府，就找了個小廝給銀錢他幫忙買些長安能存些時日的特產(chǎn)，這是回長安前答應(yīng)過軍中那幫兄弟們的。

        國公夫人收到消息也趕緊讓貼身伺候的嬤嬤去給長寧侯夫人遞個信，今天有別的事改天再去找她閑聊。然后就換了身衣裳到前廳與鎮(zhèn)國公、程翊會合。

        還好之前江家答復(fù)得早，國公夫人怕時間趕，和蔡氏合計過后，特意找的青光寺的住持先給合過八字，是天作之合。

        所以今天是去納吉，寫下婚書就算是正式定下了。

        出宮門時鎮(zhèn)國公就已經(jīng)吩咐了隨從去江家說明情況，還派了人去請江柏暄回家。

        鎮(zhèn)國公夫婦和程翊帶著媒人上門時，江家的長輩們都在，江婳偷偷帶著海棠躲在屏風(fēng)后面坐著聽正廳里長輩們商討婚事。

        老夫人知道江婳的婚事要正式定下來，這下子長孫長孫女的終身都有了著落，心里高興，也過來看著。大房和三房的老爺夫人也就是剛好在家有空，湊個熱鬧。

        雖然時間趕了點，但也沒什么妨礙的，最多就是提前些定下婚事。聘禮、婚期都等西北的事了了再定。

        婚書是江柏暄寫的，寫完后稍等墨干才遞給鎮(zhèn)國公婁晉。

        傳到程翊這里，看到婚書上寫著短短幾句：

        禮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詩詠宜家，敦百年之靜好，此證！

        捧著這紙婚書，才感覺這門婚事終于定了下來，一直懸著的心才落到了實處。

        國公夫人注意到程翊怔愣的表情，也忍不住發(fā)笑。“看阿翊都高興得愣住了。”

        程翊聽到聲音抬頭看見自己未來岳父岳母大人調(diào)侃的笑意，忙收回神來，鄭重地朝文柏暄和蔡氏拱手鞠躬，本想說自己一定會待江婳很好的，但是說得再多都不如今后身體力行證明，“多謝江伯伯江伯母成全。”

        江柏暄上前扶起他，語重心長，“去西北好好做事，以后阿婳未來的榮辱都系于你一人身上，望你知上進，能護國護家。”

        “程翊謹(jǐn)記。”

        “阿翊明天一早就要出發(fā)了，一去就是大半年，之前準(zhǔn)備打算過些時日送給阿婳的禮物也一起帶了過來。我和國公還要和江尚書江夫人商量婚期和聘禮的事情，不若阿翊就先去尋阿婳吧。”

        國公夫人給程翊找了個借口去見江婳。否則接下來大半年見不上面呢，是要好好說一說話的。

        蔡氏心里也明白，當(dāng)下就給旁邊的婢女使了個眼神。

        “程將軍這邊請。”婢女引著程翊往江婳的聽雨軒走去。

        江婳乍然聽到國公夫人說要讓程翊和自己見面，像極跳腳的兔子，當(dāng)即帶海棠從后門溜出去，一路抄近道趕在程翊之前先回了聽雨軒。

        海棠跟著跑得氣喘吁吁，又覺得好笑。

        “姑娘怎么跑著回來了？”常嬤嬤知道今天程將軍要過來和姑娘定婚書，姑娘又忍不住好奇偷偷跑過去看。

        江婳正想讓海棠幫自己整理下妝容，就有丫鬟來報，“姑娘，程將軍說過來給您送些禮物，已經(jīng)到門口了。”

        “請程將軍到書房吧，我稍后就來。叫人送些茶水點心過去。”

        “是。”

        常嬤嬤算是知道了自家姑娘怎么那么急著跑回來，也覺得好笑。和海棠一起幫著她整理了下發(fā)飾和衣裳。

        江婳感覺臉上因為一路小跑回來的熱度消散了不少，這才往書房走去。

        從門口往里看只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背手而立，仰頭看著書架上的書籍。

        仿佛心有所感，程翊回過身來，看到江婳就站在門口看著他，瞬間就撥動了心里的那根弦。又有些緊張，兩只手垂在身側(cè)不自覺地捻了捻手指，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說給她聽，一時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江婳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往前幾步，行了個禮，“程將軍好。”

        程翊想起自己帶過來放在書桌上的盒子，上前拿了過來，往江婳那里遞了遞，“明天我就要去西北了，想著給你送個禮物又不知道你喜歡什么，聽說了翠玉軒的首飾是最好的，就去那里挑了幾樣，你看看喜不喜歡。”

        江婳看看他溫和的笑臉，又看看精致的盒子，上前接了過來打開，都是時新的樣式，做工精細(xì)，有個鑲著好幾種顏色小寶石的金釵子最吸引江婳的目光。

        合上盒子，“都很好看，我喜歡的。謝謝程將軍。”

        江婳一笑就顯露出臉頰兩邊的梨渦，晃得程翊想伸手掐一掐。

        “你喜歡就好。你以后喊我名字吧。我聽長輩們都喚你阿婳，我也這般喊你可好？阿婳。”

        程翊的聲音處在低沉和清冽之間，讓人聽著特別舒服，特別是當(dāng)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眼聽他說話時，好像會讓人沉溺進去。

        “嗯，好。”

        兩個就粗略見過幾次的人面對面站著，突然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說的。

        還是海棠端著茶水和糕點進來才打破了這沉默的尷尬，于是就從站著尷尬變成了面對面坐著吃吃喝喝。

        其實只有江婳在低頭專心啃她的點心，坐在對面的程翊手里拿著塊糕點只咬過一口，此時正專心看江婳吃東西。

        越看越覺得自己未來媳婦兒可愛。想喂。

        再難得的時光也有盡時，婢女來傳報說鎮(zhèn)國公他們準(zhǔn)備走了。

        程翊放下沒有吃完的糕點，看著江婳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等我去了西北有空就給你寫信，有空了你也可以寫信給我。雖然你我現(xiàn)在相處時日不多，但我們以后是要共度一生的人。阿婳，你以后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聽著他的話，像是透過這寥寥十幾個字看到了他孑然一身的幾十年。

        江婳瞬間紅了眼，突然喉嚨哽咽不知道該回些什么，只能點點頭。

        又見程翊笑了起來，想抬手又忍住放下了，“說錯了，以后還有我們的孩子。”

        這下江婳更加不知道回什么了，婚事剛定下，想得有點遠(yuǎn)了吧。

        江婳送程翊出聽雨軒，直到程翊的身影消失在長長的回廊里，江婳才轉(zhuǎn)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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