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收到了程翊的來信，江婳回了信，之后隔三到五天就能收到回信。

        一來一往，寫的東西就開始多了起來。

        程翊問江婳平時忙什么，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吃飯是不是和蜀州那樣喜歡吃辣的，等等。

        江婳也是有問必答，沒幾次就讓程翊知道了江婳最喜歡看話本，現在最喜歡居山先生寫的話本。

        想起江婳送他的包袱里也有居山先生的話本，現在西北軍的整頓逐漸走向正軌，程翊也沒有剛開始那么忙，每天睡前總能抽出些時間看看書。

        有次被過來尋他的婁燁看到桌上的話本，還拿著津津有味地看起來，沒看完想跟程翊借回去看，程翊猶豫了許久才同意，還一再叮囑不要弄臟弄壞了。

        為著這件事，婁燁沒少在齊澤面前嘲笑他，說他見色忘義。

        原先軍中知道程翊定親了的人不多，以前和程翊關系好的將士知道他和吏部尚書家的嫡長女定親也不會嚷嚷出去，也知道他這次回去是少不了要升職，怕給別人留口舌。

        直到程翊空閑下來后，幾次去營地里的廚房下廚，有個小將的妹妹在這里做廚娘，見了幾次程翊過來都是穿著一身常服，挺拔俊毅，和軍營里的糙漢子完全不一樣。又打聽到程翊在西北待了多年，最近才立了功得貴人提拔，而且還沒有定親，所以就起了心思，每次程翊過來廚房就要主動幫忙打下手。

        程翊下廚不喜歡別人來碰他準備的食材，只讓廚娘幫著給燒柴火。

        就是每次程翊都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好似完全看不到廚娘的殷勤。

        見程翊幾次都是無動于衷，廚娘也忍不住忙起了別的心思，還借著她哥哥在軍中做個小將有些面子，自己下廚做了些飯菜送到程翊帳中。

        剛擺好飯菜，不巧，恰好齊澤和婁燁走了進來。廚娘也只好拿起裝菜的籃子退下。

        齊澤見程翊仔細收拾好桌上新拆的信件，又轉頭看了看正往外走的穿著新衣裳抹著脂粉的廚娘。不客氣的坐下拿起筷子夾菜吃，開玩笑地說，“阿翊真是好福氣，瞧著人家姑娘可是打扮了一番給你送的飯菜。我來嘗嘗看是不是更可口。”

        程翊皺眉，認真地想了想這些日子去廚房總碰到這個廚娘，也知道齊澤不是那種無緣無故會開玩笑的人，當下就有些明白了。

        程翊母親在世時身體不好，他祖母沒過世前沒少慫恿他爹納妾生個孩子，他爹都沒松口答應。程翊從小被他爹灌輸一個觀念：家里養你娘一個就夠了，再多一個咱們家養不起。

        再看看現在除了上次的賞賜其他什么也沒有的自己，以后還要養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小姑娘，程翊也覺得他爹說得對。

        之后程翊再去廚房都是拉著婁燁或者自己的副官一起去，也不再讓那個廚娘過來幫忙。

        廚娘久而久之就明白了程翊這是在避嫌，又被她哥哥警告了一番別有不該有的心思，就再也沒敢往上湊。

        這天程翊又收到江婳的來信，說她伯父伯母來長安了，還把伯母的娘家侄女給帶了過來。

        程翊收到幾次江婳的來信，不是說最新的話本如何好看，就是說跟著她母親學著管家學得怎么樣了，再者就是和她二哥出去又找到了哪家好吃的。這次單獨寫到這個表妹，沒看出她的歡喜，應該是在蜀州生活時和這個表親關系不太好。另外還提到了她在蜀州的玩伴，是她奶娘的女兒，從小陪著她長大。想來是很在乎這個叫知秋的玩伴的，還感慨說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還能再見到。

        程翊理解小姑娘告別住了十幾年的地方遠離朋友去到長安生活的心情，卻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趁著空閑去城里選了些看著精致可愛的物品讓人幫忙連著信一起帶回去給她。

        想說以后可以陪她回蜀州看看，但是前程未知，等到能實現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不好給她空白的期盼。

        ——

        話說回江柏暄和陳氏回來那天，江婳還和母親一起去門口等著。

        誰知道馬車里先下來一個熟悉的面孔，可不就是伯母娘家的侄女陳繡云。

        見著她那張笑意盈盈的練，江婳真想轉身就走。

        陳繡云就比江婳小半歲，平時常去她大伯家里小住。也是因為陳氏遲遲沒有孩子，對著娘家的侄女也親近。自小江婳和陳繡云就合不來，陳繡云嫉妒江婳長得好看父親是長安里的大官連縣令家的小姐都捧著她，平時沒少給來往的姑娘說江婳是被父母厭棄才只能住在伯父家里。江婳八歲那年跟著陳氏去陳家，差點被陳繡云推到湖里，那時江婳也被嚇到了，回去后受驚發燒了好幾天才好。好了之后在家中看到陳繡云過來做客還偷偷地沖她得意，江婳也沒忍住直接拿起桌上的茶壺砸了過去。后來自然就是江婳被訓斥了一番就不了了之了。自那以后，江婳算是和她把梁子結下了。

        回長安之前江婳又借機砸了一次，就是仗著自己要回長安了伯母不敢苛責。

        在蜀州也有其他家的姑娘因為江婳穿的用的更好嫉妒她，也暗暗排擠過，但是后來和江婳見得多了，處著就也還行，偶爾說話不饒人江婳也沒放在心上。就除了陳繡云，這個人慣會在長輩面前裝像，江婳對上她吃過幾次虧，連伯母也覺得是自己無理取鬧容不下她，江婳覺得真的沒有哪個姑娘能讓她這么討厭的了。

        陳繡云此時卻顧不上江婳討不討厭。

        一路跟著陳氏和江柏昭坐馬車北上，即使心里想了很多江婳家里應該是很有排面的，吏部尚書家總該比蜀州知府家氣派的，直到進了下了馬車，看到面前威嚴氣派的宅子，大門上寫著“江府”，大門處等著的江家二夫人穿得雍容華貴，一旁的江婳比著之前在蜀州時更加精致好看。府里做事的小廝和婢女比蜀州知府家多多了，一舉一動都十分有禮。

        跟在陳氏身后從大門進去，穿過長長的回廊，走了快半刻鐘才到陳氏住的竹院。

        陳氏安排陳繡云住在西廂房，匆匆收拾一番換了身衣裳后去如意院見過老夫人。

        現在才正午，家里的男人都去上值上學了，也只有女眷們在家。

        陳繡云來了這里感覺十分拘束，不敢像在蜀州那樣在長輩面前賣巧弄乖，就跟在陳氏身后安分地給大家見禮問安。

        “這是我娘家的侄女，閨名叫繡云，跟著來長安長長見識。”陳氏主動給大家介紹了陳繡云。

        “繡云見過江祖母、見過兩位嬸嬸。”陳繡云上前行了個萬福禮。

        “好孩子快起來吧，來了家里不要客氣，你和阿婳年紀相仿，在蜀州常來往也熟悉，來了長安正好多找阿婳出去走走。”蔡氏見好不容易來了個和江婳熟悉的小姑娘正開心呢，哪里知道自家女兒和人家就是互相看不順眼。

        “謝謝二嬸嬸，繡云見著阿婳也開心呢。”陳繡云小臉圓圓，正甜甜笑著，長輩們就喜歡這一掛的小姑娘。

        江婳沉默不語，心里白眼都要翻到后腦勺了。

        見過長輩出了如意院的大門后，江婳不理身后陳繡云邊喊邊追上來，全當沒有聽到，徑自往聽雨軒走。

        連海棠都忍不住側目看了眼這位表姑娘，自家姑娘那么好性子的一個人連理都不理她，一點都不像是見著舊友的樣子，倒像是死對頭。

        陳繡云見江婳這么不給面子也就不跟著追上去了，回過頭正好看到江家的三位夫人和江媛江姝剛剛走出大門，心里慶幸還好剛剛她們沒看到。

        這里可不是蜀州平溪，在人家的府上住還和人家女兒別扭，陳繡云再沒腦子也知道輕重。看情況，江婳好像還挺得寵。

        陳氏知道江婳和娘家外甥女一直合不來，安頓下來后還特意去找了江婳解釋，陳繡云在平溪說不到好親事，想跟過來看看在長安有沒有合適的人家，還說了大房一家也是準備要搬出去住的，不會在家里礙著她。

        伯母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江婳就算對陳繡云有什么意見也說不出來。

        再者陳氏幫江婳給知秋送了禮物過去，回來也給帶了知秋的消息，說是在夫家一切都好，婆婆和小姑都是好相處的人。

        雖然在知秋嫁過去之前江婳也認真考察過她要嫁的人家，現在聽到她過得好還是更放心了些。

        如此隔著千山萬水，還有未來幾十年父母親人的牽絆，她和知秋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了。

        ——

        寒梅院西廂房里。

        陳繡云在房里來回觀賞房里的擺設，心里暗嘆，不愧是在天子腳下做大官的。回想今日所聞所見，越發覺得自己來長安來對了。

        陳繡云得知陳氏要遷居長安，和家里合計了一番，覺得在平溪也沒什么好人家，還不如跟著陳氏一起去長安看看能不能借著江家尋個好親事。

        陳氏心里有數，本來是不打算答應的，但是家里的生意還在蜀州需要娘家幫襯著打理，也只能答應帶著侄女一起去長安，但是不敢把話說滿一定能幫著尋到親事。明年還是沒有結果還是要送侄女回蜀州的。

        陳家自然百般應下。

        ——

        江婳連著幾天除了早上去蔡氏那里請安，其他時間都沒出院子，反正現在她要學的已經學得差不多了，就是需要自己親自去看收上來的賬本，有什么不懂的再拿去問蔡氏。

        直到收到從西北送過來的信和禮物，心里因為陳繡云的到來惹起的不快才散得差不多。

        打開薄薄的信紙，只有寥寥幾句，慣常的問她最近好不好，然后就是給她買了些小禮物不知道她喜不喜歡

        江婳也不知道自己和程翊這個相處的方式是不是正常，看自己身邊的婦人與夫君相處都相敬如賓，可能是成婚后就不一樣了？

        現在才六月，今年過得可真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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