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著雪回到客棧的瀟漓羽并沒有進屋，她讓雪悄無聲息地在半空中變成了一枚淡藍色的耳飾，款式則和她留給蘇陵天的那枚耳飾一樣。瀟漓羽并沒有張開翅膀，而是就這樣慢慢降落在了某一處的屋頂上，她輕輕敲了敲屋頂上的磚塊，不一會兒，黃光便爬了上來。

        “大人。”似乎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見面方式，黃光并沒有表現出驚訝，而是在做了一揖后，便坐在了瀟漓羽的身邊。

        瀟漓羽望向黃光，說道：“時間到了。”

        黃光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表情平靜，似乎瀟漓羽的是無關他的話題。

        “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似乎是有些不甘心，瀟漓羽問到，“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但說無妨。”

        “大人知道我的愿望。”黃光笑了笑，看向了瀟漓羽，“早在大人那日將我復活之日，我最大的愿望，便是死去了。”

        瀟漓羽死死盯著黃光的眼睛，她知道黃光絕不會對自己撒謊，但哪怕只有一點也好，她想從黃光的眼睛里看到一點對這個世界的留戀。只要他有一點點想留在這個世界的念頭，那她便可以再次延長他在這個世界的時間，或者，再次復活他。

        只是，真的有么？

        瀟漓羽收回目光，別過頭。“是么，”她的聲音帶著些微顫抖，似乎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瀟漓羽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蘇芮和蘇陵天的事情你放心，我會處理好。我也會陪在小媛身邊，等待她成為參天大樹。至于冥界那邊的事情，我都打點好了，會有人去接你，帶你去你應該去的地方。”

        黃光并沒有說話，只是偶爾應一聲，表示自己還在聽，聽著瀟漓羽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東西。

        “還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事情么？”說完了這些，瀟漓羽轉過頭，故作輕松地看著黃光。

        黃光搖了搖頭，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轉眼看向有著點點星辰的天空。

        瀟漓羽輕咬嘴唇，眉頭皺了皺，站起身，取下了左耳上的耳飾，放在了黃光的身邊。“準備好了的話，就讓雪送你過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著，輕點腳尖，逃也似地離開了這里。

        瀟漓羽走后，放在屋頂上的耳飾突然閃了一下光，變成了那天出現在梧桐樹上的青年，他并未出聲，而是靜靜地坐在了黃光的邊上，也學著黃光的樣子看著夜空。

        黃光看了一眼坐在他身邊的青年，笑了笑，“可惜了，如果這時有一壺酒，我可能還真會和你促膝長談。只是現在，酒和時間都沒有了。”

        “明明都可以有的。”青年瞥了一眼黃光，似乎知道對方在說笑，但仍然一本正經的回答著，“真的不打算再陪她一段時間？”

        黃光，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雪，你跟了大人多久了？”看著對方很認真的思考著，似乎是真的在算年份，他繼續說著：“我知道你跟炎幾乎是從一開始就陪在大人身邊了，但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可以陪著大人，但那些等著我的人呢？”

        “別和我裝傻，你知道我是怎樣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黃光打斷了雪要說的話，“那時，我早已有和萍兒一起赴死的覺悟，只是，藏在我內心深處的仇恨仍然支配著我的求生欲。但當我真的有了機會，得到了力量，結束了我的復仇，我又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沒有，我甚至失去了一切。”

        “當然，我很感謝大人給了我復仇的機會和力量，只是，我已經不需要再繼續了。”黃光笑了笑，“讓我活著的理由已經沒有了，那么，就讓我結束在此刻吧。”

        雪看著對一切都釋然了的黃光，想說什么，但是最后還是沒說出口。

        “要等到天亮么？”二人沉默了良久，雪終于還是開了口。

        “不了，”黃光站起了身，此時夜還很深，離日出還有很長的時間。“這個世界的日出是很美，但是這么多年了，早就看膩了。”

        雪也站了起來，手一揮，黃光便感覺到有風拖著自己往上走，隨后落到了柔軟的羽毛上，“既然如此，那邊出發吧。”說著，雪便拍了拍翅膀，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帝都的夜空中。

        “對了，有句話希望你帶給大人。”

        “直接說吧，風會帶給她。”

        “煽情的話我說不出口，那便祝您，武運昌盛吧。”

        與此同時，說著要走的瀟漓羽其實并沒有走太遠，而是坐在自己房間的窗沿上，望著雪離去的方向。雪說得沒錯，剛剛他們的對話，包括黃光給自己的最后一句話都隨送到了她這里。

        瀟漓羽別過頭，臉上依舊平靜地沒有一絲感情，而右手緊緊攥起的拳頭卻暴露了她現在的心情并不好。

        不消多時，雪便將黃光送到了一處偏遠的山頭上。他先利用風的力量將黃光送到了地面，再變化成人形落在了地上。

        “麻煩你了。”黃光看著做完了這些復雜動作的雪，抱以歉意的一笑。

        雪搖了搖頭，從腰間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張有些泛黃的紙。即使過了很久，黃光依舊記得很清楚，那是他和瀟漓羽簽訂的契約。

        不知是不是因為離開了離開了瀟漓羽身邊的原因，那張紙的一角開始卷曲，泛起了火星子，隨即整張紙都燒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在雪的手中化成了灰，隨后被雪隨意地丟棄在了地上。

        隨著雪讓那灰燼落在了地上，黃光長嘆了一口氣，眼神里滿是輕松，像是卸下了渾身的擔子。與此同時，黃光的身后也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人。

        來人身著一身黑色斗篷，頭戴斗笠，面著黑紗，好像從頭到腳都必須隱藏在陰影之下一樣，雖說難辨男女，但能勉強從稍顯削瘦的身形上判斷出對方是個女性。她似乎和雪是舊識，互相點了一下頭之后，女子抬手憑空劃出了一扇門，看向黃光。

        黃光點了點頭，對著雪笑了笑，似乎是想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沒說出口，走進了那扇門，那女子也緊隨其后進去了，隨后門消失不見，雪看向空無一人的小山頭，也化為原型飛走了。

        原先稍顯熱鬧的小山頭又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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