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樾被陸榆拽的踉踉蹌蹌，好幾次磕在他后背。

        撞到第四次時候，陸榆停下來。

        在操場的中央，周圍是學生嬉笑打鬧的聲音，陸榆的身影沉靜的像隔絕了外界。

        他攥緊她的手腕，聲音摻了份涼意，“溫樾，我們轉校吧。”

        溫樾怔在原地。

        她早就應該察覺的。

        陸榆的情緒從不外露，但他一個不經意的動作溫樾就能知道，他在生氣。

        偏偏今天她心思完全沒分給陸榆。

        她為自己的失誤懊惱，更為不知怎么回答而苦惱，只是安靜的垂下頭。

        得到這樣的反應，陸榆松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溫樾想追上去，身后落了一聲。

        “溫樾。”

        她頓下腳步，沈豫南擋在她面前，彎著身與她視線齊平，溫樾可以看的清他整張臉，那對漆黑的眸子，浸著近乎哀求的眼神。

        他的唇很淡的動著，像在說什么，聲音輕的幾乎聽不清，卻逐字逐句的鉆進溫樾耳蝸。

        溫樾怔了片刻，櫻粉色的唇遲疑的動著：“我不能丟下他。”

        溫樾追著陸榆到教室，陸榆正將桌上的一摞書塞進書包。書太多沒能一次性塞進去，掉落下幾本課本。

        她蹲下去撿，陸榆彎身奪過她手中的課本，可能沒控制好力度，溫樾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倏然跌坐在地上，兩只纖白干凈的手本能的撐住地板。

        貼上冰冷的地面，那雙純色的黑瞳瞬間漫上幾分驚恐和慌亂。

        陸榆回神，遲了片刻要抱她起來。

        被人搶先一步。

        沈豫南眼疾手快的抱她起來，聽見溫樾低喃著：“臟。”

        下一個臟字仿佛沾著濕漉漉的水汽，摻著她的哽咽含糊不清。

        沈豫南抱著她快步走到窗邊，把她輕放在自己的桌板上，“我給你擦干凈。”

        慌亂去桌肚里去拿她常用的濕紙巾，還未翻出，一道力猛的襲來將他撞上窗臺。玻璃窗是鎖著的，他后腦撞在玻璃上，整塊玻璃隨之晃動，搖搖欲墜就要碎了的前兆。

        他人還沒站穩，陸榆攥著他的衣領抵在旁邊的墻面上。

        沈豫南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神情。

        那對和溫樾一樣的黑瞳此時布了紅色的血絲，像一直無害的獅子在絕境爆發出沉重的戾氣。

        沈豫南緊繃著下頜，盯著他曼了紅絲的黑眸平靜的說：“陸榆，先給她擦手。”

        陸榆松了手，冷淡地收回目光，“用不著你管。”

        回身抱起溫樾，將她放在自己的課桌上，從褲子口袋里抽出濕紙巾，低頭細心的擦著她手。

        沈豫南看著溫樾神情有些呆滯，像任由他擺弄的洋娃娃。他心抽動了一下，走過來輕聲喊她的名字。

        溫樾很緩慢的動著眸子。

        陸榆手上一頓，忽然轉身攥緊拳頭朝身后的人一揮。

        沈豫南順著力退了兩步，后背撞上教室后墻，口腔里霎時涌上一股血腥味。他用舌尖頂了下發麻的右臉頰，被拉扯的嘴角一陣刺痛，忍不住緊蹙起眉心。

        陸榆深吸著氣處在怒火上，繼續拎起他的衣領往下壓，抬高膝蓋往他腹部頂了兩下，沈豫南始終悶聲不坑的擰著眉頭，任由他對自己施暴。

        沉默的反應反而讓陸榆更惱火，攥緊他的衣領重重往下，抬起膝蓋加了力度往他腹部一頂。

        這一擊，沈豫南再沒忍住悶哼了一聲，慢慢滑落下身子。

        他額角冒出一層冷汗，嘴里全是血腥味，伴著疼痛他伏在地上艱難的吐字，“撒完氣了嗎？”

        陸榆喘著氣，像是平靜下來了，聲音也和緩了些：“撒完了。”

        “撒完可以不轉校了嗎？”沈豫南捂著腹部，扶著后墻艱難的站起來，他說著話目光移到溫樾那邊，溫樾也正好在看著他。

        溫樾仿佛剛醒過來一般，烏黑的眼睫顫了顫，瞥見他臉上的淤青，遲緩的眨了下眼睛，驀然從桌子上下來。

        她越過陸榆到沈豫南面前，指尖碰了碰他的嘴角，沈豫南本能的縮了一下，又有幸聽到她甜軟的聲音。

        “疼不疼？”

        沈豫南遲疑的點了個頭。

        兩人靜默的看著對方。

        后方響起陸榆低低的少年音，“對不起。”他拉著溫樾的衣角頭埋在胸前。

        溫樾沒有給他回應。

        沈豫南徐徐抬起手臂，在她頭頂很輕的揉了一下，像是給她安慰。他走近一步搭了下陸榆的肩膀，淡然一笑，“陸榆，我不會搶走你姐姐的。”

        話落他手垂下來按在腹部，躬著脊背往教室門口走。

        “你去哪？”溫樾回頭問他。

        他腳步頓了頓，這身傷學校是肯定不能呆了，那小東西在家也不能回去。

        在遲疑的兩秒中，溫樾已經走到他身邊，淡聲說：“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

        結果演變成了三人逃課。

        逃課這事，沈豫南太有經驗了，他甚至配了一把校園后門的鑰匙，這事也是他校長父親默許的，畢竟從大門口逃課太過招搖。

        平時他都能像大爺逛街一樣懶懶散散的溜達到后門，但是今天他拖著一身傷每走一步都肺疼。

        尤其是被陸榆摟著肩走。

        陸榆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摟著他，一條手臂圈著他的腰，手掌直接貼在他右腹部，單隔了一層薄薄的t恤布料，感覺直接熨燙在他皮膚表面。

        他知道陸榆想通過這個親昵的方式讓溫樾原諒，也就沒反抗這個姿勢。

        但是，真得。

        他提議了一下，“要不我自己走？”

        陸榆婉轉拒絕：“快下課了。”

        因為他們必須在下課之前逃出學校，一旦被人看到沈豫南這傷，指不定鬧得全校風雨，就沈豫南那慢的跟蝸牛一樣的步調，沒到一半就成動物園的猴了。

        行吧，他忍了忍，回頭看一眼溫樾。

        面容恢復平時的淡漠，又想起她剛剛驚嚇時的樣子，像是受到什么刺激。

        他慢慢擺頭回來，囁嚅著始終沒問出口。

        他們順利的出了學校，剛好陳喬打來電話。

        “豫南你們人呢，老師喊集合了。”

        沈豫南嘴角疼的沒辦法張大嘴說話，有些含糊的說：“就跟老師說我去換雙腿。”

        陳喬沒聽清：“什么？！”

        沈豫南皺了下眉，面無表情的重復一遍。

        “你到底說什么啊？”

        沈豫南深吸了一口氣，毫無防備的腹部抽痛了一下，疼的他悶哼了一聲。

        這陳喬倒是聽的清清楚楚。

        “你你這是在干嘛？！不會是…”他語氣變得曖昧起來。

        陸榆一把奪過他的手機，“他和我在一起。”隨后直接摁了電話。

        沈豫南：“……”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讓人知道他是被打的……

        兩人和一個傷患找了最近的一個藥店買藥。溫樾讓他們坐在門口的長椅等她。

        剩下打人者和被打者并排坐在椅子上，氣氛有些尷尬。

        陸榆先開口：“要不你打我吧？”

        “不用。”

        陸榆哦了一聲。

        過了會兒。

        “那要不你咬我一口。”說著他已經將手臂橫過去要給他咬。

        沈豫南低頭笑了，不小心扯到嘴角，他忍著笑說：“我這嘴不方便。”

        陸榆看向他的唇角，“那等你好了再咬。”

        “……”

        溫樾走出來手上拿了一盒藥和棉簽遞給陸榆，示意他給沈豫南涂藥。

        一大老爺們給一大老爺們在大街上涂藥，這事怎么想怎么不對勁。

        沈豫南溫吞的拒絕道：“溫樾，能不——”

        話都沒說完，陸榆已經蹲在他身前，低頭拆著藥和棉簽。

        “……”

        陸榆那顆毛茸茸的頭，他到底是沒忍住去摸。

        正巧兩個女生手挽手經過。

        “哎哎你快看，那倆是不是gay。”

        短發女生瞧了一眼，“很明顯，果然帥哥是屬于帥哥的。”

        沈豫南手驀地一頓，盯著自己的手背，甚至真的開始懷疑自己的性取向。

        “我來吧。”溫樾踢了下陸榆。

        聽到這聲他又確信了。

        他喜歡女的。

        這次他不需要閉眼，眸子里是溫樾近在咫尺的臉，像朵揉了細碎的陽光的櫻花，還帶著初開的羞澀。

        溫樾平時表現的再冷淡，怎么說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女生，和男生這么近距離免不了有些羞赧，何況還是他。

        她努力將心思集中在涂藥上，但真的很難。這回他眸色一點不落的全停在她臉上，淺淺的氣息不斷噴灑在唇瓣，糾纏著她的呼吸，將他溫熱的吐息全勾進胸腔里。

        驀然一個又輕又低的磁嗓截了她急促的心跳。

        “需不需要人工呼吸？”

        溫樾臉色一滯，用手上的棉簽惡意的往壓了下他的傷口，氣呼呼的收了藥扔給他。

        沈豫南忍著疼低頭笑了笑。

        她不知道，再這么近貼著他呼吸兩秒，他就會控制不住吻上去。

        溫樾站起來遠離他的臉，唇角不自在的動了動，“現在去哪？”

        陸榆說：“我想回家。”

        溫樾面無表情的斜他一眼，“你有沒有常識，逃課不能回家。”

        逃課只回家的沈豫南無言。

        溫樾思考了一下：“去海邊吧。”

        南城是海邊城市，這也是他們選擇來南城定居的一個原因。溫樾喜歡大海，在潮漲潮落，海浪翻騰下，大海每一刻都是全新的，永遠干凈純粹。

        “那讓媽媽開車接我們過去吧。”陸榆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溫樾揚手拍了下他腦袋，“逃課不能讓家長知道。”

        “……”

        陸榆摸了摸腦袋，“那怎么去？你又不坐外面的車。”

        “嗯…走路去。”

        沈豫南終于忍不住插句話，“溫樾，離這里最近的海邊有二十公里，我給你算一下，憑我們的速度，明天第一節早課之前應該可以走到。”

        溫樾：“那還挺快。”

        沈豫南：“。”

        看溫樾態度還挺堅決，說不準真的會要他們走路去海邊。

        他想了想。

        微微挑了下眉，幾分調笑的給出個建議：“要不然我們打車，我和陸榆你挑一個坐腿上。”

        他想都不用想溫樾肯定會選擇陸榆這個人肉坐墊。

        溫樾站著，從左往右打量起坐在長椅上的兩個人，思索半響，抬了抬下巴：“那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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