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 138 章
產(chǎn)房外頭坐著福晉、李氏和宋格格, 底下的侍妾們就沒這個資格來了。
聽到驚喜的聲音傳出來，三人都有些緊張，不知生的是男還是女, 耿氏現(xiàn)在又是如何。
她們心焦地等著，李氏頭一個坐不住，站起身在產(chǎn)房門前望著里頭徘徊，只恨自己沒生雙千里眼, “不是都生了么, 怎么穩(wěn)婆還不出來回稟, 磨蹭什么呢？”
福晉也覺得有些奇怪，這不是應(yīng)該立刻有人出來報喜的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撥著佛珠的手猛然一頓，“怎么這么安靜？”
“人沒出來當然靜……”李氏的話音戛然而止，她被福晉的這句話點醒了, 生孩子不都是孩子的哭聲比報喜聲更早傳出來的嗎，怎么連一聲都沒聽見。
她一顆心狂跳起來，看向產(chǎn)房的目光里閃著詭異的光，“怎么沒哭呢？我生了這么多個, 可從沒遇著過這樣的情況。”
宋格格藏在袖中的手攥緊了帕子，面色蒼白, 渾身發(fā)冷，她想起了多年之前自己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難產(chǎn)了兩天兩夜，最后那孩子出來就是虛弱到哭都哭不出來，沒挨到第二天就咽氣了。
難不成耿氏也……
“在說什么？什么沒遇著過？”四爺進來的時候, 正好聽見李氏的后半句話。
福晉和宋格格站起來給他行禮，他敷衍地抬了抬手看向李氏，等著她回話。
李氏趕忙收拾了表情, “福晉說耿妹妹生孩子安靜的很，妾身有些奇怪罷了，二阿哥和三阿哥，哪怕是大格格生出來的時候也都是哭聲嘹亮的。”
被她這么一說四爺也后知后覺，從聽到說生了到現(xiàn)在，一聲哭聲都沒聽見過。
他皺眉看向產(chǎn)房，里面不會是有什么不好吧？
四爺張嘴想叫小高子進去看，想起太監(jiān)也是不好進去的，只好環(huán)顧四周找人，沒看到核桃和白果，也沒見著張嬤嬤和武格格，倒是武格格的宮女素月在外頭，他就指了她，“進去把張嬤嬤叫出來。”
素月趕緊推門進去了，很快張嬤嬤就得令出來，一眾人的目光全都盯到了她的臉上，可那上面一派穩(wěn)重平靜的，什么都看不出來。
沒等她行禮，四爺忙問：“側(cè)福晉如何了？”
坐在那的福晉手中的佛珠都要捏碎了，他第一個過問的是耿氏的情況，竟比子嗣還要關(guān)心！李氏聽著也是黯然神傷，即便自己最受寵那時候，也沒有這樣的待遇，他竟對耿氏如此在意。
張嬤嬤道：“耿主子一切安好，生得很是順利，沒遭什么罪。”
四爺松了一口氣，又問：“那孩子呢？”
“恭喜爺，耿主子生了位小阿哥，六斤六兩，身子健壯。”
“阿哥！好！好！是爺?shù)乃陌⒏纾 彼臓斎缭敢詢敚吲d極了，果然這萬丈霞光是吉兆！
他當場大手一揮，“賞！全府都有賞！雪綠閣里的賞一年份例，生產(chǎn)嬤嬤們和乳母也各賞十兩銀子！”
見他喜形于色至此，站在身后的幾位心頭更是苦澀，他又不是沒有過孩子，竟歡喜至此。
一個漢女生的庶子罷了，也值得高興成這樣，福晉咬緊了牙根才壓住了這句譏諷。
李氏更加心酸，她不是這后院里唯一有孩子的了。況且現(xiàn)在她再不愿意也得承認，四爺喜歡耿氏在自己之上，這以后讓她的二阿哥和三阿哥如何自處？
耿氏還沒生之前后院就有流言蜚語，說耿氏這樣受寵，要是生了孩子定然越過他們?nèi)ィ挂寖蓚�哥哥，對幼弟低頭不成？
宋格格是唯一算得上有幾分高興的了，耿寧舒得寵又有了兒子，還愁沒有踩到福晉頭上的一天？
張嬤嬤看四爺這樣歡喜，嘴角動了動，到了嘴邊的話就有些說不出口了。
四爺心潮澎湃，“他們什么時候能出來？”他沒法進去產(chǎn)房，只有等母子倆出來才能見了。
張嬤嬤道：“耿主子在里頭清理還要些時候，小阿哥應(yīng)該好了，奴才去看看。”
不一會兒乳母就抱著一個襁褓出來了，福晉和李氏都忍不住湊上前去，小阿哥剛擦洗過，濕漉漉的胎發(fā)黑亮濃密，五官小巧精致，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不哭不鬧的乖極了。
四爺忍不住贊道：“像他額娘。”
福晉也跟了句，“眉眼簡直跟耿妹妹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以后定是個俊俏的哥兒。”
饒是李氏看了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漂亮，不過，一個阿哥要漂亮有什么用呢？繡花枕頭金玉其外罷了。
她還記著剛才的疑惑，問乳母，“我瞧著他嘴上還有些臟污，他方才哭的時候可都將里頭吐干凈了？”
乳母眼見著就有些驚慌，看向了旁邊的張嬤嬤，張嬤嬤替她回了話，“回李側(cè)福晉的話，幾個穩(wěn)婆都是極有經(jīng)驗的，自是都清理得當?shù)模雭硇“⒏缡怯行I了，快抱下去喂奶吧。”
福晉和李氏看著乳母匆匆離去的背影，心里有了隱隱的猜測，這小阿哥怕是有點問題。
既然母子平安，四爺就讓她們回去了，李氏心中很是可惜，要能再待上一陣子，定能水落石出。
待人都走了，張嬤嬤單獨將四爺叫去了僻靜處，臉上的表情很是復(fù)雜，“主子，小阿哥好像……不會哭。”
四爺喜悅的笑容頃刻間消散了，瞪著雙眼，“你說什么？！”
張嬤嬤也很是難受，“小阿哥自打出來就沒發(fā)過聲兒，穩(wěn)婆們拍打了他的臀腿，都打紅了也沒哭一聲。”
不會哭，不會發(fā)聲，不會說話……
四爺大喜之下忽然受了這樣的打擊，身形一晃不敢置信，“怎會如此？”
張嬤嬤道：“穩(wěn)婆說可能是小阿哥的嗓子里有東西堵住了，也有可能……”天生就個啞巴。后面這半段她說不出口。
四爺深吸一口氣，“趕緊去叫府醫(yī)，另外讓所有人封口，一個字都不許說出去！”
他神情凝重，這事要是傳進宮里少不得有人拿這做文章，說這孩子不吉利。
府醫(yī)匆匆趕來，把了把脈沒有異常，檢查了嗓子里也是通暢的，只好用其他法子來測試。又是突然在小阿哥耳邊大聲拍掌，又是摔東西的，想將他嚇哭，可試下來問題更嚴重了，他對這些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像是連聲音也聽不見似的，竟是既聾又啞？
府醫(yī)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他最擔心的事情發(fā)生了，一般口啞跟耳聾是會同時發(fā)生的。
四爺守在旁邊全程看下來的，不用他說也明白了這是怎么一回事，看著孩子心疼極了，會會這么可愛，為什么會遭這樣的罪？他又想到萬一耿寧舒知道了以后傷心，吩咐張嬤嬤，“不許叫側(cè)福晉知道。”
張嬤嬤憂心道：“可耿主子見了小阿哥，總是會發(fā)現(xiàn)的。”
四爺也知道，“她現(xiàn)在剛生產(chǎn)，身子還虛的很，能瞞一時是一時吧。我再讓人去外頭找名醫(yī)問問。”
確實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張嬤嬤沉沉嘆了口氣，怎么會這樣？
耿寧舒生的時候沒受多少罪，不過還是花了些體力的，看了小東西一眼就睡過去了，再睜開眼頭頂就是熟悉的帳幔，她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臥室里。
“醒了？”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她轉(zhuǎn)過頭，四爺就坐在床沿，關(guān)切地問，“感覺如何？身上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的？”
耿寧舒迷迷糊糊的，看到肚子上的錦被平坦一片，能一眼看到腳下，立刻反應(yīng)過來，“孩子呢？”
四爺給她捋了捋鬢邊的碎發(fā)，“孩子吃了奶已經(jīng)睡下了，你好好休息，明兒再看。”
耿寧舒不樂意，“我都沒看清楚他長什么樣呢。”只記得紅彤彤的一團不大好看。
拗不過她，四爺只好吩咐核桃，“去將四阿哥抱過來。”還特意給她使了個眼色。
核桃當然清楚是什么意思，笑著應(yīng)下轉(zhuǎn)過身笑臉就撐不住了，她都不敢讓白果和小高子在跟前伺候，就怕分分鐘露出馬腳。
“四阿哥，”耿寧舒聽到這個稱呼笑起來，“胤禛，會會跟你一樣，也是四阿哥呢。”
四爺拉著她的手，笑著點頭，“以后也會跟我一樣，長高長大，再找一個稍遜你一些的女子攜手一生。”即便會會聽不見聲音也說不了話，自己也一定會護著他，給他安排好一切的。
耿寧舒不滿意，“為什么兒子找的不如我？”
四爺捏了捏她的鼻子，“因為世上沒有比你更好的女子了，就連齊肩的也沒有。”
這生了孩子怎么忽然嘴巴甜起來了，耿寧舒斜他一眼，“少來，剛生出來還沒學會爬呢，你就想到這么遠去了。”
“對了，你打算給會會起什么名字？”不會叫弘歷吧？
四爺面上閃過一絲窘色，“咳，這個還得從長計議。”
蘇培盛在旁邊低著頭不說話，在知道耿寧舒剛有孕的時候，四爺就開始張羅給孩子起名了，男孩的女孩的都有，起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多個了，但都覺著不滿意，所以到現(xiàn)在還沒定下來。
之前他給會會起小名的時候就糾結(jié)了很久，耿寧舒倒是沒有再追問。
四爺看著她有些浮腫的臉蛋，握著她的手心疼道：“先別說這么多話，好好歇著，我讓人給你拿吃的去了，待會用一些。”
耿寧舒點頭，她用完早膳就吃了塊巧克力，現(xiàn)在看滿屋點著燈想來已經(jīng)晚上了，“什么時辰了？”
“馬上子時了。”
“這么晚了！”她瞪眼，“那你還不快回去歇著？這里有這么多人守著沒事的。”
四爺?shù)溃骸安患保魈鞜o事可以在府中休息。”
說起這個他就想起自己出門時她就開始肚子疼的事，“怎么硬忍著疼不說呢？”
耿寧舒笑著道：“起初真的不怎么疼來著，我還用了早膳呢。”
四爺可不管她的解釋，“下回可不許再這樣了。”
剛生完這個就想著下回了，耿寧舒撇撇嘴沒搭理他。
小太監(jiān)取了紅糖燉雞蛋過來，四爺接過親手喂給她吃，甜絲絲的糖分溫熱地落到胃里，撫平了她這一天的辛勞。
“你待會兒還要睡，吃些好克化的，等早上起來再用正經(jīng)的膳，免得睡下去不舒坦。”他擔心耿寧舒光吃這個不高興，還特意解釋了一番。
耿寧舒嘴里忙著，只能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吃了大半碗，乳母抱著孩子過來了，她就推開碗不吃了。
金織紅錦緞做成的襁褓裹著個小小的嬰兒，正在安然睡著，纖細長長的睫毛垂在有點紅的小臉蛋上。
臉上已經(jīng)沒有剛生出來那會兒那么紅了，不過看著跟白還相差甚遠，額頭和鬢角還長了許多細小的絨毛，看起來有些毛毛躁躁不大干凈。
“這……”耿寧舒臉上露出難以接受的表情來。
四爺本就提著心，以為她看出什么來了，驚愕得身體都僵住了。
她好不容易吐出后面的話來，“怎么像個猴兒？”毛這么多別是返祖了吧。
四爺懸著的心放下來，有些啼笑皆非，“哪有這么說自己孩子的，剛生下來的都這樣，咱們會會已經(jīng)很好看了。”
核桃跟著解釋，“穩(wěn)婆們一見了咱們四阿哥就嘖嘖驚嘆呢，說見過那么多剛出生的孩子，還沒見過小阿哥這么漂亮的。”
乳母也道：“側(cè)福晉別擔心，這才剛生出來，過不了兩天臉上的細毛就會褪掉，小臉蛋也張開了，到時候就叫您愛到看都看不過來。”
耿寧舒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安慰自己，不過總是自己生下來的，母不嫌子丑，“好吧。”
她伸出食指蹭了蹭，皮膚雖然看起來有點發(fā)紅，但是摸起來又滑又軟還彈彈的，“跟雙皮奶似的。”
四爺沒忍住笑了，“哪有人把孩子比作甜點的。”
耿寧舒停不下來地摸了兩下，本來睡著的會會忽然睜開了眼睛。
四爺心下大驚，睡著的時候什么都看不出來，這醒著就難說了，他腦子里一根神經(jīng)崩得緊緊的，生怕出什么差錯，還好小家伙安安靜靜的只是拿葡萄似的黑眼珠瞧著耿寧舒看。
耿寧舒瞬間忘了自己剛才還嫌棄他長得像猴兒，高興地拍手就要抱，“呀，他看我呢，會會，你認得出我嗎？我是你額娘。”
四爺哪能讓她接手，趕緊道：“看，把咱們四阿哥吵醒了吧，等會鬧起來有你頭疼的。你這身子還虛著，等有力氣了再抱也不遲，快將四阿哥抱下去讓他好好睡。”
他說的有道理，耿寧舒也就沒有懷疑，重新漱了口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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