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郊陵園回到醫院，裴華不出意外的看到病房里滿屋坐著的人。



　　在看到裴華從門口出現的那一刻，屋里等候的人齊刷刷的站起來，眼神各異。

　　有擔心，有松懈，有責怪。

　　裴清明最先走到門口把人扶進病房，粗啞的聲音因為過久的擔心而變得有些急色，語氣也不自覺的加重了些。

　　“爸，醫生說了你現在不適合出去太久，上午咱們才去看了清漪，你這一個下午又跑到哪去了！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了多久！”

　　蘇娟也起身扶著老爺子，手繞后輕拍了下裴清明的背，眉頭斜斜的撇了下，提醒他說話別這么嚴肅。

　　去陵園看過清漪后，除了家里沒見過這位姑姑的小輩，幾個大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很沉重，沒有誰心里是好受的。更別說作為從小把她捧在手掌心長大的父親裴華了。

　　裴華眼神暗淡，垂頭喪氣的，整個人都蔫蔫的，無奈的嘆息一聲，蘇娟撥開病床上的被子，老爺子坐上去，聲低沉道：“我又去陵園了。”

　　裴清明一頓，頓時覺得剛剛那些帶著些責備語氣的話有些燙舌頭。

　　蘇娟蹙眉，想起來，問：“那您不是……”

　　黎煙上回說了她下午帶著黎陽去祭拜的。



　　裴華頷首，低著頭，自覺有些過分的沒再好意思的抬起。

　　“我看見小煙和小陽了。她們也看見我了。”

　　緊跟著補充一句：“不過你們放心，我跟黎煙說了，我是自作主張的，你不知道這件事，也讓她千萬不要怪罪到你身上。”

　　突然著急解釋的樣子像個做錯事后手足無措的小孩一樣。

　　看著他這樣，蘇娟心里也不免有些難受，倒也做不到去怪他。

　　畢竟老爺子這把年紀，身體又這樣。

　　裴清朗卻持著旁觀者清的思想，忍不住責怪老爺子：“爸，您這樣說黎煙會相信嗎？大嫂是好不容易問黎煙要來了清漪的墓地位置，也是她跟黎煙再三保證了我們不會碰上不會打擾到她和小陽。您這樣讓大嫂以后怎么面對黎煙啊。”

　　裴清明站在旁不說話，但臉上依舊嚴肅的神情也表達出自己跟裴清朗想法一致的立場。

　　裴華依舊低垂著腦袋，也在為此事懊惱。

　　“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做。但是你們都見過清漪了，就我沒有見過，我也想親眼見見我這外孫女長什么樣，想看看我的外孫身體好點了沒，想看看這兩個小孩有沒有健健康康的……”



　　說著說著，老爺子虛弱的聲被逐漸崩潰的情緒染上些控制不住的哽咽。

　　“我也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多久，我就想著這輩子結束之前，我總得看看兩個孩子吧，想讓他們也知道知道外公長什么樣。想讓他們知道外公其實很愛他們。”

　　聞言，病房里瞬間噤聲一片，只留下老爺子哽咽變得粗而急的呼吸聲。

　　病床邊的兩兄弟對視一眼，都在為剛剛有些沖動撒氣的行為感到后悔。

　　須臾，老爺子眼眶濕潤的看向蘇娟，愧疚的拍著她的手背：“對不起啊娟娟，是爸太沖動了，爸應該跟你商量一下的，是爸不好……讓你這些日子的努力可能都要白費了。”

　　蘇娟雖然剛剛也有些生氣老爺子的自作主張，但自己想想也就想通了。

　　他們三個不像老爺子，到了這把年紀，想做些事體力有限時間也有限，他們還剩下大幾十年的時間可以慢慢的補償黎煙黎陽，可以慢慢耗著，可以不著急。

　　但老爺子沒辦法。

　　他做不到就這么心平氣和的干等。

　　最著急的是他，最無力的也是他。



　　“沒事的爸，你別想那么多了，黎煙呢不是那么小氣的姑娘，她的思想有的時候比我們還要遼闊還要通透，我回頭好好跟她解釋一下，她應該能理解的，您別有負擔。”

　　聽了蘇娟的話，老爺子的情緒才放平些，蘇娟也在這時候按下呼叫鈴，叫來了菲爾給老爺子檢查一下，所幸只是出去太久體力有些透支，其他指標都正常，沒太大的影響，好好休息即可。

　　菲爾離開后，裴清明和裴清朗也跟老爺子表示了歉意，主動攬著錯。

　　裴清朗：“爸，這事其實也不能怪您，是我們倆調查的速度太慢了。如果我們能早點為黎溯平反，黎煙說不定就能早點跟我們的關系緩和些，您就不用還這樣偷偷的跑去見她。”

　　裴華聽到“平反”兩字，眼睛驀的看向裴清朗：“黎溯當真是被冤枉的？”

　　他一直在配合著治療，對于兄弟倆目前在做的事知道的不多，對于黎溯的案子更是了解的不多。

　　只是十年前他偶然聽說過那個案子，畢竟警察入室敲詐不成便殺人的事十分少見，所以當年這新聞還鬧的挺大。

　　據說是一審宣判了死刑，連二審都不給人家上訴的機會，直接就執行了槍決。

　　造成的社會影響十分惡劣。

　　裴清明點頭：“我們找了不少關系向安全局施壓，也找了其他渠道了解這件事的前因后果，這個案件發生的突然，處理的非常潦草，里面存在非常多的疑點。單從我跟清朗的視角看，黎溯極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今日見過黎煙之后，心頭的躁動不僅沒消，反而愈來愈強烈，平時下午都需要午休的老爺子在這一時半會也沒了睡意，指了指邊上的柜子，讓蘇娟從抽屜里幫他拿出老花鏡。

　　拿著眼鏡布擦著老花鏡上的霧層，裴華說：“你們把那案子也跟我說說，我看看能不能幫幫忙，找出什么不一樣的地方你們再去查。”

　　蘇娟也應和：“對啊，人多力量大，總比只有你們倆整天一頭霧水的查要好。”

　　黎溯殺人案的內情蘇娟也沒具體了解過，她現在就負責跟黎煙搞好關系，偶爾能帶著黎陽一起出去玩一玩，多的事裴清明沒讓她管。

　　主要是他也內疚，覺得這些事都是他一手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就總想著自己一個人解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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