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于馬術事故?
腦海中掠過“是親生的嗎”這么個念頭時,胡嬸并沒有把它當作一個問題去思考——遇到對孩子格外苛刻的父母,大家不都會抱怨這么一句么?
可是,當胡嬸用滿是愛憐的眼光去掃了一眼沈乖乖時,呼吸突然就停了一停。
她仔細看沈乖乖的臉,越看,越是心里打鼓。
沈乖乖這樣子,還真不像那兩口子生的!小姑娘雖然沒被妥當地打扮過,但嘴巴小,鼻子挺,眼睛雖然不算大,睫毛卻格外長。
如果不是這一頭枯草一樣的頭發和黃里帶青的臉色,這孩子好好養養,不說是個美人胚子吧,至少也是個挺俊俏的小姑娘。
但她爹媽……胡嬸仔細回憶了一下那對夫婦的相貌,不,那兩個人的五官,怎么排列組合都排不出這小丫頭的相貌來。
莫非真不是親的,是抱養的?那沒感情也就好理解了……不,就算是抱養的,正常人也干不出天天不給孩子吃飯的事情啊!
胡嬸糾結地看一眼沈乖乖,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腦補里了:在她的猜測中,沈乖乖是因為身體的痛楚和心靈的煎熬才哭的,這個孩子從來沒有在生活中受到過父母的憐愛,現在更是遇到了這樣的大變都不能讓爹媽來看她一眼。
會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吧?
胡嬸猶豫了一會兒,柔聲問:“乖乖,你怎么了?難受啊?疼嗎?”
沈乖乖抹抹眼淚,小聲說:“我覺得很慚愧……”
慚愧?
這絕對是個胡嬸意料之外的回答,她問:“你慚愧什么啊?”
“我差點兒……差點兒就死了,好不容易有人救我……但是,現在,我……我連恩人是誰都不知道。”沈乖乖抽噎著說,“從來沒有人對我這么好過……我怎么能連他是誰都,都不知道呢?”
胡嬸:“啊這……”
“這是全世界對我……對我最好的人了。”沈乖乖委委屈屈用手背掖一掖眼睛,“我命苦,我知道我報答不了人家,但我也想,也想做個人啊……”
胡嬸這下沒法拒絕她了。
畢竟,就算是又窮又苦的人,也有報恩的權利啊,如果不告訴她,她只會更難過吧。
她連“我也想做個人”都說出來了!
胡嬸一咬牙:“這……我告訴你也行,但你別去人家跟前提這事兒啊,別戳人家心口。”
李微熹:?
這是什么情況?
被救助的人出現在恩人面前,等于戳人心口?
她滿腔疑惑,但還是點了頭:“嗯,我……我不說。”
“是你同學的媽媽。”
沈乖乖還有和她關系這么好的同學?
“誰啊?”她納悶地問。
“就是你們那個家里很有錢的女同學,李什么來著,就是……啊,啟巒大廈的那家。”
啟巒?我家?
頂著沈乖乖的臉,李微熹的腦袋里一片混亂。
“為什么呢?她媽媽怎么會救我呢?”她的聲音忍不住顫抖,莫非是什么奇怪的因緣,讓媽媽認出了她?
但胡嬸的下一句話直接將她驚呆了。
“人家自己的女兒出事故,沒救活,下樓看到你家……看不過眼,就說幫你出錢。”
甚至需要花好幾秒才能想清楚這句話意味著什么。
自己的女兒沒救活,也就是說,這世界的李微熹死了?
所以她穿越過來的時候,成了離自己最近的瀕死少女沈乖乖?
可以這么解釋的嗎?
眼看著沈乖乖愣住了,胡嬸以為她只是吃驚:“乖乖,你怎么了?”
“她怎么會死呢?她出了什么事兒?”李微熹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她并不記得自己曾經在初中時遇到過什么危及生命的意外啊!
這表現落在胡嬸眼中,卻被她猝然爆發出的失態嚇了一跳:“你……和她是朋友嗎?”
朋友?當然不是,可也不能明說自己和那個死去的女孩是一個人。
李微熹沉默了幾秒鐘,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里住著兩個靈魂,一個在驚愕中失魂落魄,另一個卻理智得足以處理任何消息。
她搖了搖頭,面上露出悲傷的神情:“她不是我的朋友……我沒有朋友,但她幫過我。”
胡嬸心下了然,默默嘆了一口氣:“她也是個好孩子是嗎?可惜了。”
“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李微熹追問,“怎么好好的就沒有了?”
“嗐……”胡嬸猶豫了幾秒,“報紙上說,是去騎馬玩兒,摔了,被馬砸成重傷,送進醫院人就已經沒了。”
李微熹無法理解這件事,無論從哪個角度都不行。
她也會騎馬,但不喜歡馬術,不會主動做危險的嘗試,更不可能翹了課去騎馬。
兩件奇怪的事情同時發生,合理嗎?
當然是不合理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妖在哪里呢。
“胡嬸,您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嗎?”她啞著嗓子問,雙眼泛紅如兔,“怎么會出這樣的意外呢……”
胡嬸胡亂地搖頭:“這我哪里知道,意外么,都是不小心才發生的……噢,對了,那天的晚報上報道了這事兒,要不我找晚報給你看看?”
晚報?對,這個時代,大家還是讀報紙的。
“嗯嗯。”李微熹連連頭,“要是還有別的報紙也報道了這件事,也幫我找找好嗎?我只是想知道,她怎么會出這樣的事情……”
說著說著又像是要哭了,胡嬸連忙將床頭柜邊的卷紙塞給她:“我這就去找啊,乖,別哭,你哭也哭不活她呀。”
眼見著胡嬸出了門,李微熹慢慢吐出一口氣,揪著一張紙擦了擦眼睛。
是啊,死去的人,哭是哭不活的。
可又怎么能不哭呢。
她甚至不敢想象媽媽現在到底是怎樣的心情——早上好好去上學的女兒,晚上就已經死去,永遠也不能回應她的呼喚,再也不會有人喊她一聲媽媽了。
李微熹母女兩人之間有多么深的感情啊……
啟巒集團是李薇瓏父親創辦的,李薇瓏本人不擅長經商,在父親去后,公司由丈夫梅陽打理。在李微熹的記憶中,爸爸經常不在家,她的童年總是伴隨著媽媽的笑容和如潺潺流水一般悅耳的豎琴聲,而爸爸的身影卻顯得那么陌生。
她是在媽媽身邊長大的孩子。光是這一樁,就讓她在媽媽意外去世后失魂落魄,仿佛生命中最溫暖而美好的部分被深深地切割走了,留在世上的只剩下不忍觸碰的回憶。
而父母對孩子的感情,多半是勝過孩子對父母的依戀的。
當意外死去的是女兒時,做母親的人,該怎樣面對這一切?
當她步履蹣跚地慢慢走下醫院的樓梯,她當真能意識到,女兒已經不會再回家了嗎?那時候她在想什么?
決定出錢救助女兒的舊日同學時,她又在想什么?
她總是要回家的,而在李家那座三層樓的別墅中,到處都充滿了她和心愛的女兒一起生活過的痕跡啊。
李微熹幾乎不忍想下去。
這時候才朦朦朧朧的意識到,原來生死永隔,折磨的不是死去的人,而是那個還活著的、必須面對一切的人。
她握著被角,默默下定決心——即便穿越到別人身上這件事情聽起來十足無稽,但她還是要去找媽媽的。
她還在,就算換了一個身體,她還是她李微熹,而不是沈乖乖或是別的什么人。
那樣的話,媽媽或許會好過一些吧。
但怎么才能合情合理,又不至于刺痛到李薇瓏地出現在她身邊呢?沈乖乖生活的世界,和李薇瓏本來毫無關系啊……
李微熹一時想不出很好的答案來,這個時候,胡嬸也抱著一沓報紙進來了。
“這么多嗎?”李微熹吃了一驚。
“還真不少。”胡嬸將報紙放在了她的被子上,“晚報,生活報,老年報,教育時報,護理報,都講了點兒那事情……”
李微熹匆匆地道了謝,拿起報紙翻閱起來。
不同報紙組稿論述的角度自然不一樣。有的是單純的新聞描述;有的則探討這樣危險的“貴族運動”究竟有無必要,如何對這個行業進行監管;再有談論學校應該管好學生,規避學生在校期間溜出去遇到意外……
李微熹看完了所有的報紙,這件事情的全貌便清楚了。
在她穿越過來的那一天上午,這個世界的李微熹和一名姓高的同學偷偷離開了學校,前往李微熹的父親新開辦的馬術俱樂部騎馬。俱樂部里也有幾名資質的教練,但那天負責陪伴李微熹和那位高同學的人,偏偏是一個剛來城里沒多久的山區小伙子,連普通話都說不大清楚。
他自己的騎術如何,現在無法判斷。但是,在那一天,當李微熹騎著的馬突然發了瘋一般,朝尚未完全安放好的障礙場地沖過去時,他嘗試追上去喊住那匹馬,但沒有用。
那匹七歲的溫血母馬沖進了障礙場,跳過1米7的高桿,被掛住了后蹄,摔倒。
李微熹就這樣從馬背上翻了下去,被沉重的馬身壓在了下頭。
無法確定李微熹究竟是什么時候死掉的,但當她的母親李薇瓏趕來醫院時,已經沒有機會再見女兒最后一面了。
而梅陽也幾乎崩潰,他處死了那匹馬,賣掉了俱樂部,發誓這輩子也不碰馬術了。
在本市晚報的報道中,記者聲情并茂地描述了女兒的死對這對夫妻的巨大打擊。那篇文章想必是在專訪后去寫的,叫李微熹看著只覺心如刀割。
但在酸楚之外,那半個冷靜的她,已經發現事情的更多異常。
那個姓高的同學是誰?在李微熹的記憶中,她的同學中,擁有這個姓氏的,只有后來成為她男朋友的高忱。
可是,在她還是一個初中生的時候,和高忱也沒有什么來往啊!如果真的是高忱——難道在這個世界里,他們二人竟然早早地就彼此熟悉起來了么?
還有,在她經歷過的世界里,梅陽從來沒有開過馬術俱樂部。就算在這個世界梅陽投資了這么個項目,可俱樂部的馬匹也都是經過認真調訓的,肇事馬又是一匹年輕的母馬——母馬原本就較公馬更溫順,通常來說,是更穩重更安全的。
而且那個俱樂部里的教練們,居然讓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來陪護老板的千金?
全是疑問,但這些疑問沒有一個得到解答的。甚至,就連晚報記者那張挖根究底的文章,都沒有提起這些很有蹊蹺的事情。
仿佛有什么人想將這些疑點統統掩蓋下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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