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頭的生意
回到北燕最先辦的就是統計這次去通天山的教徒。
當看見厚厚一沓死亡的名單,趙石一夜未睡,他自問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個人。
無數人倚仗自己而活,不覺之間自己已經變成能夠掌控世界的極少數那一小撮人了,感覺沉甸甸的擔子壓在肩頭。
思來想去倒是有些懷念那個搏富貴,拼生死的底層小混混的生活,回頭看看一直陪在一邊的洪雁。
“一共死了多少人?”
“不到七千人”
“傳令下去,以后為教內而死的教徒,子女由教內撫養至十五歲,老人由教內安排贍養,殘疾者教內安排做工”
“這……這耗費恐怕過大,難以支撐”
“天下教眾,皆為神的子民,執行吧,錢,我來賺”
趙石從未如此沖動過,成千上萬的人為自己而死,而且幾乎沒幾個見過自己,這事兒要是不安排妥當,他感覺自己以后都不會快活,有句話叫什么來的?叫愧對蒼天。
“趁著冬季農閑,加緊制作至高梨犁,合適的地方水車也盡量弄,開春之前爭取所有的北燕之地都能用上。
另外北夏那邊香皂要盡快多產,今年那邊糧食收成好,多余的糧食釀酒,然后制作酒精,在制作香水,怎么做香水一會我給你寫個流程,你安排人去做”
“是”
……
“我寫給你的那幾樣東西現在有什么成果了?”
“我找了些工匠,玻璃是做出來了,只是顏色暗綠”
趙石心里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這個是因為什么了,
“也許是沙子的問題,換幾個地方的沙子試一下,不行綠就綠吧,盡快找好地方開工。
不管綠不綠,先弄出一批來,各自器皿綠一點也無妨,鏡子可往后拖一拖,玻璃試好了在做。
制作的地方必須封閉,人員管控好,以防泄密”
“嗯,這幾日就去辦,那個珍妮機沒弄出來,你畫的太籠統了”
趙石撓了撓頭,這個自己就一點印象,實在想不起來:“讓工匠慢慢試,這個不急,往鄭家這邊的你來處理。
給通天山的供奉不要斷,但是量要減,按原來的兩層送吧,然后咱們的貨就直接往京城鋪。
那邊你熟悉,大周的幾大家都要拉進來做,不要吃獨食,咱這東西利潤豐厚,不要吝惜蠅頭小利,不然出了問題得不償失”
王珂點頭應下。
“西涼路途遙遠,暫時教內還伸不過去手,另外秦家與我總還有份交情,我也不好明目張膽的挖墻腳。
就直接以官家的名義拉貨過去,回來不要銀錢,那邊有各自極西之地的作物種子,還有香料,換這些東西回來”
……
王珂很奇怪,遭遇這次事之后,趙石仿佛變了一個人,不同以往進來就急火火的脫褲子,正事反倒是完事之后三言兩語一說。
現在突然就變得成熟穩重,下巴也留起了短須,很有上位者的威嚴,看著更有男人的味道。
“你干嘛呢?發什么花癡”趙石一個爆栗彈在她頭上。
“我就發了,看你就發”
趙石就聽不得王珂這懶懶惰惰,略帶沙啞的聲音,那聲音和他前世迷戀的一個女明星說話一模一樣。
心頭火起,伸手抓起嬌小的王珂往肩頭一抗,進了臥室。
“咯咯咯,我還以為你學好了呢”
……
通天山上。
“這是趙石寫的?”
這幾日鄭世誠忙著處理善后的事,便把那個叫宗雨庭的僧人關押起來,忙完了這才過來看他,發現他捧著一個冊子。
“這是什么”
“吾主寫給我的”
鄭世誠伸手,宗雨庭把冊子遞了過來,
“小心翻弄,這是教主親手所書”
鄭世誠翻了翻,字跡極丑,如同狗爬。
“寫的什么?”
“上面是佛說的話,所以此書叫佛經”
“佛?是什么?”
“佛、大智慧者,看透世間一切規則”
“你說你們教主是佛?”
“我們教主說他不是”
“那他怎么寫的這書?”
“佛說的話,他記載下來”
“裝神弄鬼”鄭世誠在一旁坐下,仔細讀了起來。
前面幾千字,邊上還有些許注解,鄭世誠連猜帶讀,大概意思是懂了。可后面不到三百字,卻只有一點注解,晦澀難懂。
“這都說的什么?”鄭世誠指指最后這幾百字。
“不知道,教主說這個得悟,整篇講的是一個空字,說我什么時候懂了這篇文章,就準許我立法號:悟空”
鄭世誠沒理他,接著往后翻,后面只余半截文章。
“沒了?就這些?”
“嗯,沒了,教主說,當年他那個兄弟一天三遍,念了三年,每日弄的他頭痛,直到他后來去了西天,才肅靜下來。他以為他化成灰都忘不了這些經文,結果還是忘了”
“這里面講的是什么?”
“講的是這世間的真理,看懂此書便明了一切真諦”
鄭世誠見不是修煉所用的便失去了興趣,把經書隨手扔給宗雨庭。
“你們教主倒是什么都懂哈”
“佛,那是仙人之上的存在,我教主能與佛同榻共枕,你說,我們教主是什么?”
“行,你們教主厲害,不說你們教主了,那個神像為什么你就能摸?”
“此物能勾起心中貪念,然后無限放大,使人瞬間被自身欲望所毀,只要無欲無求,無思無想,便觸之無妨。
就如同我那日所說,如同人站在荊棘之中,不動則不傷。
如果我還有機會見到教主,我想問下他,我現在能自稱悟空了嗎?”
鄭世誠無法理解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這人要是不思不想那不是白癡嗎?不過這人倒不像在說謊。
“當然能見到,我又沒想殺你,不過不能放了你,今后也不關押你了,這逍遙谷之中你可以隨意走動,但是不能出谷。
還有,那個神像你能抱著走嗎?”
這最后一句才是鄭世誠不殺不放他的原因,以后要真有一日通天山不保,可以讓這人帶走神像。
“暫時應該還做不到,還得苦修心智,什么時候到了教主說的無我,便應該可以了”
“那你就修吧”
……
天正教圍攻通天山的消息不幾日便傳遍天下。
東漢皇宮
劉賜看完手中的密報,把紙遞給一旁的可可。
“不曾想當年的一個小蝦米已經長成龐然大物了,竟然能攻打通天山了,居然還勝了”
不等可可說話,轉頭對邊上的太監道:“據說這個天正教有個宣傳教義的書,叫什么天正什么經的,派人去北燕弄來一本,我瞧瞧”
“皇上,這書叫天正圣經,咱們京城就有”
“哦?去找一本”
“是”
小太監急匆匆出去。
“當年你與他接觸過,這趙石是怎么樣個人?”
“也沒什么,一個毛頭小子,普普通通。只是極有文采,稱之大匠即不為過,他的幾首詞,大詞家諸牙看過他寫的詞道,吾遠不如他,此子在世,天下便無人再敢稱大家”
“哦?真有如此厲害?我還沒聽過,你唱于我聽”
……
琴聲叮咚響起,果然詞是真的好,意境悠然,劉賜閉著眼睛聽著。
當聽到第三曲,劉賜慢慢睜開眼睛,嘴里輕輕念著:“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一瞬間,自己自小開始,一路謀算,殺兄逐弟,登了王位。隨后被廢帝,被囚禁通天山。
自己暗中收買聯絡,反出通天山,這才有了現在,這個世上第三個稱帝之人。
而那兩個,一個是邊外不毛之地,另外一個只是通天山的傀儡,自己才是真正的皇帝。
自己的黃圖霸業,雄心壯志,在聽完這首詞之后,竟然生出一絲蕭索之意。
“還有嗎?”
可可想起那個屁股扭扭,沒忍住笑了。
劉賜頓時臉便沉了下來,當年在大周京城的事他當然也知道一些。本預發火,可轉念一想,這可可一個歌姬,無名無份的,為自己奔波數年,即便真同那趙石有茍且之事自己也是說不出什么的。
那個小太監從外面跑了進來,端著個托盤:“皇上,書拿來了”
“這么快?哪里弄來的?”劉賜有些詫異,還以為總得一兩日。
“坊市中書齋便有出售”
劉賜更是驚詫,不過沒在說什么,伸手拿過書冊翻看,書皮上四個大字:天正圣經。
世間有二界,人活陽世間,死后入陰間……
越看越心驚,此書完美解釋了各種神魔鬼怪,包括現在人所崇拜的各類圖騰。沒有一絲漏洞,劉賜自認自己非常博學,可竟然對書中所述找不到任何可反駁的。
此書若是天下流傳,那頃刻間這趙石便權傾天下,再也無人可以與之抗衡。
劉賜臉色鐵青的合上書:“口諭:即可全境銷毀天正圣經,有私藏者斬,有信教者誅三族”
“是”小太監嚇了一跳,趕緊跪地接旨。
“北燕可否有人來傳教?”
“不曾有,只有商隊過來”
劉賜臉色略微緩和一些:“去查查誰引進的此書?”
“小的已經問過書齋的了,這書在北燕只售一文錢,所以每個書齋能搭上北燕的路子都會進一些,一文錢連這書的紙錢都不夠”
劉賜徹底無語,用力甩了甩袖子:“召諸大臣議事”
……
“東漢查封圣經?”
趙石看著洪雁愣了一下,隨后笑了:“晚了,神魔已入人心。不過他不查還好,查了就更難禁了,禁的只是市面上的,這一禁,原本不看的也要弄來瞧瞧,讓下面多印些備著”
……
果然如趙石所料,東漢殺的人頭滾滾,市面上在也看不見圣經的影子,不過陰陽鬼神之說卻也深入人心了。
閻王爺、天堂地獄,等等都成為新的口頭禪,原本五十文的圣經,現在已經得紋銀五兩了,殺頭的生意從來不缺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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