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說話了！

        耳邊哭嚎聲不再，白念梨甩了甩頭，跟了上去。

        城主府透著不正常的靜，仿佛有什么東西蟄伏在暗處，等待著機會將目標吞食入腹。

        馮櫻在前方不緊不慢地走著，白念梨同她搭話也得不到回應，好似先前聽到的聲音是她的幻覺。

        看著熟悉的路線白念梨眉頭緊皺，她心中有了一個猜測，果不其然，馮櫻將她帶向了城主屋內，一路暢通無阻，她甚至沒有看見城主。

        床榻旁多了一道暗門，馮櫻得身影消失在門口，白念梨猶豫片刻跟了進去。

        在白念梨的身影消失后，那暗門便緩緩消失，恢復成最初的模樣，白念梨對此一無所知。

        城主府上空籠罩的云層漸厚，本就不太明亮的月光隱隱有變紅之勢，忽而一縷縷黑氣自各種景觀中溢出，伴隨著模糊的或痛苦、或仇恨的嘶喊哭嚎在府中飄蕩。

        旒寂突然睜眼，他猛然起身開門，空中的不尋常使他面色凝重，他的視線看向對面少女的房間，須臾便朝對方那里跑去，帶著一絲慌亂的聲音配合著木門突然被推開的嘎吱聲響起，“白念梨！”

        房間里空無一人，旒寂捏緊拳頭，立馬轉身，空中游蕩的一團團黑氣越來越多，帶到黑氣近些，還能看出一張臉的形狀。

        這些黑氣都是怨靈。

        “師妹呢？”

        秦若箏的嗓音響起，她身后跟著段頌舟和季清準，幾人的臉色皆不大好。

        旒寂眼中情緒不明，“不見了。”

        他說完看向幾人，“你們注意一下，我去找她。”

        旒寂說完便快速離開，秦若箏看向空中，“是怨靈。”

        她將視線轉向段頌舟，“目前怨靈還不是很多，似乎都被困在了府中。師兄，先設結界將其他人保護起來。”

        似乎是為了映照秦若箏的話，外面突然響起了幾聲帶著驚恐的喊叫，幾人對視一眼便循聲而去。

        這幾聲叫喊似乎打開了什么開關，一時間黑氣溢出的速度更快，沒多久府中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嘶叫聲。

        旒寂朝著城主住處奔去，越靠近那里，怨靈越多，房間門窗打開，城主也不在，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魔氣，那是他留給城主符箓上的。

        他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想到之前馮櫻的暗示，便想去尋找什么機關，這屋子下應當有些什么。

        行至床邊，旒寂便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用魔氣向此處打去，一道暗門出現在眼前。

        暗門深處隱有光亮，旒寂皺眉，走了進去。

        “你怎么——”

        白念梨在馮櫻帶她進入地下室的時候便隱有預感，但當自己真的看見鏡子時還是覺得很魔幻。

        聽見了腳步聲，眼前之人回身朝她們望過來，城主面色青白，對馮櫻的到來極為不解，在看清馮櫻身后的白念梨后更是面色極差。

        眼前的青衣女子面色平靜，眼神無波，她只是靜靜地將她帶到了這里，卻一句話也不說，她分明會說話。

        城主的眼里閃過一絲狠厲，馮櫻站在一旁不動，他只是看了對方一眼。

        “白仙長何故闖我臥房？”

        城主說著，將桌上的鏡子拿在了手里，面上雖帶著笑，但眼中盡是殺意。

        白念梨看見城主的這番動作，心中有了思量，城主果然如旒寂所言。

        城主說完將視線轉向馮櫻，眼中閃過什么，看向白念梨，“是你將她帶過來的？”

        這下白念梨懵了，城主說反了吧？

        “阿櫻，過來。”

        馮櫻不為所動，城主面色難看，他語氣不善，“你對她做了什么？”

        天地良心她什么也沒做！

        白念梨的視線朝馮櫻看去，對方依舊一副傀儡模樣，她的視線看向鏡子。

        這個鏡子就是幾百年前馮村那場浩劫的導火索，而今鏡子在他這里，而他又是鏡城城主，他與搶奪鏡子的人事什么關系？

        “我并未對她做過什么。”白念梨看向城主，“倒是城主，為何不告訴我們每三年便會有一位姜家血脈去世的事，還不讓城中人說？”

        城主雙眼微瞇，“白仙長是在懷疑什么？”他這般說著，緩緩割破自己手指，血液滴落在鏡子上被其吸收，他將鏡子翻轉，“我是被逼無奈，白仙長去和他們說吧！”

        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朝著白念梨襲來，那是從鏡子里發出來的，白念梨直覺不能被這光照到，但卻發現自己避無可避。

        眼前突然暗了一下，白念梨睜眼，馮櫻站在她面前，“幫我！你的靈力！”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情緒波動如此厲害的馮櫻，眼見對方十分痛苦的模樣，白念梨的靈力朝著城主打去，不想馮櫻卻直接擋在城主面前接住了這道靈力。

        那照到馮櫻身上的光束突然扭曲起來，竟然緩緩地變成了一道半透明魂體一下子涌入馮櫻體內。

        城主眼睜睜地看著卻無力阻止，“不！阿櫻！”

        眼前的青衣女子緩緩睜眼，赤色瞳眸與青灰的臉色似乎昭示著她的身份。

        “姜青陽，你真該死，你們都該死！”馮櫻說著，嗓音逐漸凄厲，她朝著姜青陽走去，后者表情呆滯，在馮櫻走近時回神，表情惶恐，“不可能！不可能！”

        “阿櫻，阿櫻，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啊！”城主退至墻角時突然朝著馮櫻跪下，帶著褶皺的面皮上滿是淚水，“讓我彌補你！別殺我！”

        馮櫻看見他這個模樣緩緩閉眸，再睜眼時眼中已是癲狂，她拿過鏡子，雙手輕撫過鏡身，“你們都死了，才算彌補。”

        “慢著！”白念梨聞言感到一絲不對勁，她朝著馮櫻跑去，后者不知做了什么，鏡身微亮后突然便裂開。

        “你做了什么？”白念梨看著碎裂的鏡子，眼皮突突跳，她看向馮櫻，后者看著眼中泣血，面上卻帶著笑。

        馮櫻聞言看向白念梨，表情帶著少女般的純真，“別擔心，我只是想讓他們姜家人死絕而已。”

        她看了看鏡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姜青陽，感嘆一聲，“我已經夠善良了，”馮櫻緩緩在姜青陽面前蹲下，撥開他微亂的頭發，“你說是不是？”

        “你應該親自去看看你的后人是怎么死的，你的城是怎么易手的。”馮櫻灰白的手抓住姜青陽的頭發，血淚還掛在她的臉上，“我要你親自看著，就像當初的我！”

        她的周身緩緩盤繞升起黑霧，片刻間二人便消失不見。

        只余一面裂開的鏡子在原地。

        白念梨朝鏡子走去，手指甫一碰到鏡子，白念梨便覺得有什么進入了體內，腦海里多了一些記憶。

        如走馬觀花般記憶是馮櫻和姜青陽的開始與結束。

        白念梨眼睫輕顫，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她起身回看，旒寂的身影出現在入口處。

        她看不清旒寂的表情，對方也沒有說話。

        “你怎么過來了？”白念梨說著朝他走去，想到方才馮櫻的話，問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沒事吧？”白念梨走近旒寂，還未有所動作，對方便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手勁大得白念梨皺眉，她搖頭朝對方看去，“旒寂你怎么了？”

        “沒事。”少年終于開了口，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對方，隱于昏暗光線下的視線熾熱如火，與他淡漠的語氣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白也許是受到了記憶的影響，白念梨此刻心情沉重，她點了點頭，拉著旒寂便往外面走，“出事了。”

        旒寂看向地上的鏡子，“怨靈出來了。”

        白念梨步伐微頓，聯想到馮櫻的話，“師姐她們呢？”

        旒寂緊緊地跟在白念梨身邊，“在保護那些人。”

        甫一出來，白念梨便看見了空中飄蕩的怨靈，數量之多令人感到頭皮發麻。

        白念梨垂在身側的手逐漸收攏，捏皺了裙擺。

        馮櫻的記憶越發清晰，她甚至還能看見那些怨靈生前的死狀。

        旒寂將白念梨護著，以自身的魔氣威懾，將所有想上前的怨靈擋在她們幾尺開外。

        “他們不會攻擊我們的。”白念梨拉著旒寂的手跑了起來，“快去找師姐她們！”

        所有的怨靈只會攻擊擁有姜家血脈的人，它們甚至不會去攻擊府上的家丁婢女。

        白念梨呼吸急促，馮櫻比起姜青陽來，真的是善良多了。

        腦海中的記憶現在還清晰著，心中殘留的來自馮櫻的憤怒告訴她就應該袖手旁觀，這是因果報應，但身為一位正道修士，她的道德感又告訴她這些人是無辜的。

        可是，這些人又真的無辜嗎？他們沒有受到姜青陽血洗馮村之后的好處嗎？

        白念梨似乎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手上傳來的觸感將她從這種糾結的思緒里拉回，旒寂反手握住白念梨，他手心的溫度很低，對方似乎知道她在煩惱些什么，“別亂想。”

        旒寂的視線專注，明明是和以往一樣的調調，白念梨卻從中聽出了些許溫柔之意，“別亂想。”

        “我不亂想。”白念梨握緊對方的手，像是在說服自己，“不亂想。”

        空氣中的怨靈皆朝著一個方向涌去，白念梨與旒寂對視一眼，朝著前方奔去。

        在他們離開的地方，一陣黑霧堆聚，須臾黑霧散去，玄莜的身影出現，他看著前方眼眸沉沉。

        一陣陣哀嚎聲傳來，白念梨加入了段頌舟他們，幾人的靈力匯聚成一道結界，暫時擋住了來自怨靈的撞擊。

        “給掌門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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