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報紙?
林無咎回來到現(xiàn)在還真沒看過報紙。
在送別了瓊斯先生后,林無咎從信箱里找出了前幾天的報紙。很快就找到了相關(guān)報道。
《記事晨報》的第三版用了較大篇幅報道了整件事,從墓地里舉辦的黑彌撒復(fù)活儀式,到異端審判局破門而入的執(zhí)法全過程,栩栩如生的好像記者就在一旁親眼目睹。
【蘭斯·卡文迪什,一個愚蠢自大的年輕人,他天生一雙死魚一樣的眼睛,里面泛著濃郁的不詳氣息,我得說,有些人的罪惡從他誕生的那一刻就有了預(yù)兆……那個可憐的女仆一直在遭受她喜怒無常的小主人的折磨,他曾經(jīng)強(qiáng)行把她的手摁進(jìn)滾燙的沸水里……被正義的懲戒騎士拷上了手銬,這個窮兇極惡的邪//教分子終于為他的罪行付出了應(yīng)有的代價。】
林·死魚眼·無咎:……
不愧是異世界帶英分英,這份出類拔萃的想象力深得bbc精髓。
他放下報紙,無奈的揉了揉眉心。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杰克主動出現(xiàn)了,他幸災(zāi)樂禍道:“看起來你馬上就要流浪街頭了。”
他不禁開始期待蘭斯的反應(yīng)。
他是會憤怒?崩潰的大吼大叫?還是唉聲嘆氣六神無主?
自見面以來,黑發(fā)少年的臉上永遠(yuǎn)掛著氣定神閑的笑容,杰克為此很不爽,特別欣賞他絕望崩潰痛哭流涕的模樣。
然而,杰克再次要失望了。
林無咎平靜的放下報紙,穿過花園推開了大門。
杰克連忙追上去問:“你要干什么?”
“吃飯。”林無咎捂著肚子,有氣無力的說:“天塌下來也要等我吃飽了再說。”
杰克:……
“你就是自作自受。”杰克繼續(xù)幸災(zāi)樂禍道:“如果不是你多事寄去那封舉報信,也就不會被異端審判局逮捕,更不會被房東趕出去了。”
林無咎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那時候,你還會讓我活下來嗎?”
瑪麗的確生病了,但是她卻不是病死的。就像那個被馬車撞死的騎士一樣,林無咎也曾經(jīng)親眼看到杰克對她做出的死亡預(yù)告。
而杰克當(dāng)時投給他的眼神,讓他確信他就是杰克的下一個目標(biāo)。
所以他寄出舉報信,一半的原因是為了自保。
杰克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聰明。”
魔鬼明黃色的豎瞳清晰的倒影出黑發(fā)少年的身影,他勾起嘴角,給問題包上了甜蜜的糖霜:“我殺了你母親,你不想報仇嗎?”
林無咎頭也不回,“沒興趣。”
瑪麗在殺了別人的時候,就應(yīng)該做好自己也會被殺死的覺悟。
杰克用復(fù)雜的目光注視著少年纖細(xì)瘦弱的背影。
他看起來真的好好吃。
魔鬼眼中翻滾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澀情緒,突然說:“你怎么不求我,說不定我會考慮幫你殺了他們,這樣你就不用搬出去了。”
林無咎低血糖之下,難免有些暴躁:“你要是太閑就找個廠子上班。”
他只是普通的精神分裂癥,又不是高功能反社會殺人狂。
杰克:……
“我會讓你后悔的!”
魔鬼怨毒的瞪著他,扔下句狠話后就氣呼呼的隱入了空氣中。
林無咎長出了一口氣。
這下耳根總算清凈了。
天已經(jīng)黑透了。
路兩旁的煤氣燈相繼亮了起來,在濕冷霧氣中氤氳著模糊的光暈,也使馬路上保持基本的明亮。
林無咎捂住鼻子,在豌豆湯似的的霧霾里緩慢穿行,時不時因為嗆鼻的煤灰而低低咳嗽幾聲。
他沉默的觀察著這個人間。
行走在灰霧彌漫的異世界街道上,他是誤入人間的鬼魂。
公共馬車在前方停下,身穿各色夾克衫的工人們沙丁魚罐頭一樣擠了出來,一名打著綁腿1的剛進(jìn)城的鄉(xiāng)下人不禁投來羨慕的眼光;
身高剛到林無咎腰間的小女仆抱著主人換下來的臟衣服急匆匆的跑向洗衣店,幾名光著腳的流浪兒在垃圾堆里翻找著食物,清潔工2剛打掃干凈的路面很快又重新落上一層煤灰;
街頭的一家裁縫店走出來的貴族少女,穿著時下流行的用亮色絲綢制作而成的華麗馬車服,蓬松的裙擺上點(diǎn)綴著華麗的羽毛花邊,在女仆的攙扶下上了私家馬車。
如是種種,皆為眾生百態(tài)。
這里是萊特帝國的首都桑恩城,太陽神是正統(tǒng)且唯一的信仰。為了打擊異信者,異端審判局應(yīng)運(yùn)而生。
林無咎又咳嗽了幾聲。
他大概總有一天會死于肺病。
他笑著抬起頭,天鵝絨一般的夜空上掛著三輪紅月,三只正好可以連成一個等邊三角形。
在神秘學(xué)里,3是一個很特殊的數(shù)字。
他大概真是穿越了。
……
林無咎在雜貨店買完東西后,口袋里只剩下一枚半便士硬幣了。
他隨意在路邊的椅子上坐下,一邊啃面包一邊思考接下來的出路。
雖然房租還有半個月到期,但是房東都親自來趕人了,他既做不到厚著臉皮賴下去,又做不到為那半個月的租金再討價還價。這樣就太俗氣了。
異端審判局的搜查,導(dǎo)致很多家具都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損壞。按照租房合同,租客有維護(hù)室內(nèi)裝飾、不得破壞家具的義務(wù),瓊斯先生只讓他搬走,沒有讓他因此賠錢已經(jīng)算寬宏大量了。
所以罪魁禍?zhǔn)走是粗暴執(zhí)法的異端審判局呢。哦,對,添油加醋的記者們也是幫兇。
黑發(fā)少年微瞇了一下眼睛,嘴角笑容加深了。
杰克心底有些發(fā)涼。總覺得蘭斯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懷好意。
相處時間不久,但是他對蘭斯還算有基本的了解。一般他這么笑就意味著有人要倒霉了。
他警覺問道:“你在想什么?”
林無咎慢悠悠道:“我在想,接下來要怎么賺錢呢。”
杰克:“你不是在寫小說嗎?”
“天真,實(shí)在是太天真了。”林無咎豎起手指搖了搖,“傻孩子,獲取稿酬的周期可是很漫長的。”
寫小說賺錢的確是個不錯的營生。但是沒那么簡單。
后世作者可以隨意向報刊雜志投稿賺取連載稿費(fèi)。可惜在當(dāng)今這個時代,連載小說是個不折不扣的稀罕事,別說日更了,就連月刊雜志都很稀少。
林無咎之前看過相關(guān)資料,月刊連載的形式在維多利亞時期并不常見。1837年至1870年間英國出版了約有七八千部小說,而每年以月刊形式發(fā)表的小說基本都是個位數(shù)。3
憑借月刊連載的《匹克威克外傳》賺了幾千英鎊的狄更斯4,在那個時代才是不折不扣的“異類”。
狄更斯能靠月刊連載賺錢,是因為他是狄更斯。同時代的其他作家可大多沒有這種幸運(yùn)。
萊特帝國也是一樣。
書籍在這個現(xiàn)代是屬于較為奢侈的愛好。因為其昂貴的價格,會員制私人圖書館應(yīng)運(yùn)而生。
讀者每年只需要繳納五先令到幾磅不等的價錢就可以成為圖書館的會員,免費(fèi)租借圖書館里的書。
這也是當(dāng)今最主流的閱讀方式。各種圖書館也是出版社最大的顧客。
為了便于在圖書館里流通,現(xiàn)在的圖書出版流行的是三卷本,即把一本書分為上中下三本發(fā)售。
作者想要獲得稿酬,要么等全書出版后出售版權(quán),要么自費(fèi)印書銷售獲得利潤分成。
林無咎撇了撇嘴,不爽的說:“顯而易見,像我這樣名不見經(jīng)傳的新人要想出版小說,只有一個辦法。”
如果他有錢的話,其實(shí)一共有三個辦法。
一,花錢找一個靠譜的文稿代理商,由代理商和出版社洽談,為作者爭取最大利益。
二,去向出版社聘請的專業(yè)審稿人毛遂自薦。
三,聯(lián)系出版商,自費(fèi)出版。
一和三固然能為作者爭取更多利益,然而林無咎現(xiàn)在沒錢沒人脈,所以歸根結(jié)底只有一個選擇。
但是第二種辦法也是要有前提條件的——他不可能只寫了一兩章就拿去投稿,這樣十之八九會被刷下去。
他至少要寫個幾萬字展露自己謀篇布局的能力,取信審稿人后才能收獲更高的報價。到時候定金什么的也比較好商量。
所以林無咎今天才這么肝。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他要提前半個月搬家了。
他剛剛花了4又1/2便士,存款還有1磅19先令235又1/2便士。
貧民窟的房子倒是便宜,可是他還需要寫作,起碼要租用一個安靜的單間,房租不會太低。
而且小說投稿注定是一個漫長的流程,不排除審稿人不喜歡他小說的可能性。
林無咎得出了最后的結(jié)論:“所以,我最好先找個臨時工作,作為我拿到稿酬的過渡。”
他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有氣無力的說:“總之,明天先去找個便宜的旅店落腳,再慢慢找房子吧。”
杰克:????
什么玩意兒?
他在說什么?
為什么獲得稿酬的周期很漫長?為什么顯而易見?“只有一個辦法”是哪個辦法?
他根本什么也沒解釋啊!
還有不是在講小說投稿嗎,怎么突然又說要找其他工作了?
杰克腦海里一堆問號,卻又沒法問出口,總覺得自己問出來顯得自己很笨的樣子。
他只能憋屈的握緊拳頭。
他現(xiàn)在好想打人啊!
林無咎從思考中醒過神,后知后覺聞到了咖啡和面包的香氣。
喉結(jié)條件反射滾了滾。
他抬頭,很快就找到了路對面一輛亮著燈的手推車。
手推車上裝著板凳、臺子、巨大的熱水鍋爐和水龍頭,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那個用來加熱的焦炭爐,此時溫著咖啡和面包,咖啡的醇香和黃油面包的甜香糅雜在一起,讓人無法抗拒。
這是一個夜間咖啡攤。
林無咎突然覺得嘴里干巴巴的面包格外難以下咽。
他已經(jīng)很久沒吃到正常的、熱騰騰的飯菜了。
異端審判局給犯人的只有又酸又苦的黑面包和餿掉的豆子湯,豬都不吃,他當(dāng)然難以下咽。
昨晚回家后,他好不容易在廚房里翻出來幾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面包,他嘗了一口發(fā)現(xiàn)沒變味,就胡亂吃掉填飽了肚子。
而今天又是啃干面包的一天。
……這么一想,他這幾天過得好凄慘哦。
林無咎徑直走到了咖啡攤前。
攤主,一位棕色頭發(fā)的矮胖中年大叔殷切的招呼道:“先生,要來個咖啡和兩薄嗎?只要一便士!”
“兩薄是什么?”
“哈哈哈,就是面包夾黃油,我們習(xí)慣稱為兩薄。”
這個可以寫進(jìn)文里!
林無咎記下這個小細(xì)節(jié)。然后又問:“單買多少錢?”
“都是半便士。”
林無咎陷入沉思。他現(xiàn)在兜里正好只有半便士。
“給我來個兩薄。”
沒必要花錢買咖啡。回去仔細(xì)找找,說不定還能找到茶葉和咖啡豆。
身旁突然響起一道沙啞的女聲:
“老板,給他點(diǎn)一杯咖啡,記在我賬上。”
林無咎驚訝扭頭,這才發(fā)現(xiàn)身邊不知什么時候站了一個紅頭發(fā)的女人。
她顴骨很高,看起來有點(diǎn)精明刻薄,雖然已經(jīng)極力往臉上蓋了一層厚厚的□□,眼角的皺紋還是無情昭告了她衰老的事實(shí);嘴角掛著的暖融笑意以及充滿關(guān)切的目光沖淡了她不太討喜的面相,這讓此時的她看起來就像書中寫的和藹可親的母親。
林無咎注意到了她的衣服——她身著深色的棉襯裙,雖然很干凈,但是已經(jīng)舊了,顏色因為過度漿洗微微發(fā)白,手肘處隱約可以看到補(bǔ)丁。
林無咎眼皮顫了顫,隨即掀起嘴角露出一個有些浮夸的笑容:“哈哈哈,遇到好心人了呢。不過不用了喲。”
他笑嘻嘻的說:“我不渴。”
女人和藹的說:“今天晚上可真冷是不是?小先生,喝杯熱咖啡暖暖身子再走吧。”說話的時候,女人的目光越過林無咎的身后隱晦的張望,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她大概在等人。
攤主把咖啡和面包放在了爐子上開始加熱。
林無咎定定注視了紅發(fā)女人一會兒,然后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緒,嘴角笑容有些模糊莫測。
黑發(fā)少年右手放在胸前微微俯身,聲音輕飄飄的,吊兒郎當(dāng)笑道:“身為紳士,可不能讓淑女請客。”
“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女人一邊尋找著什么,一邊爽朗的笑道:“半便士而已,失去了它我也不會變得更窮。你看起來很不好,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
林無咎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尊容多狼狽。
臉上清淤未消,連續(xù)幾天沒好好吃飯導(dǎo)致他本就蒼白的臉開始發(fā)青,又因為身上的傷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會翹辮子。
怪不得能激發(fā)這位好心女士的同情。
林無咎笑著搖了搖頭,剛想要再說些什么,紅發(fā)女人突然眼睛一亮,顧不得和他多說,立刻越過他的身體,急匆匆的向他身后迎去。
林無咎回頭,就看到她攔下了一名過路的工人。
“多少錢?”
“十便士,先生。”
“太貴了,你已經(jīng)這么老了,八便士。”
女人猶豫了一下,然后拉著工人走向了附近僻靜的巷子深處。
林無咎愕然的看著這一幕,終于意識到了女人的身份。
她是一名站街女郎,俗稱……女支女。
“您的咖啡和兩薄。”
林無咎收回視線,低頭看著攤主呈上來的冒著熱氣的面包和咖啡。
這么香的咖啡要半便士。
標(biāo)準(zhǔn)的四磅面包售價8又1/2便士。
林無咎面無表情的掀起嘴角,“我沒有要咖啡。”
攤主說:“沒關(guān)系,緹娜經(jīng)常會請人喝咖啡。她是個好女人,就是命不好。”
霧氣繚繞的深夜街頭,攤主突然的嘆息聲也像霧氣一樣清淡如煙。
“唉,都是命啊。”他端著面包碟放到臺子上,抬頭望向夜空中朦朧的三輪紅月,皺紋遍布的臉上寫滿了滄桑,他在胸口畫了個圓圈,虔誠的閉上眼睛,“愿主庇佑。”
林無咎輕聲問道:“這就是太陽神的國度嗎?”
攤主睜開眼,結(jié)束了禱告,嚴(yán)肅的說:“是的,我們都是太陽神的子民,神愛眾人。”
杰克——男孩模樣的魔鬼張開遍布荊刺的黑色骨翼,懸浮在空中,發(fā)出歇斯里地的嘲笑聲。
“撒謊!”似乎有千千萬萬的童工在咆哮。
神的國度同時也是絕望的國度。5
林無咎沉默的端起咖啡一飲而盡。
真苦。
他慢慢吃著手里的面包,耐心等待那名好心女士結(jié)束工作。
他還欠她一杯咖啡。
大概等了五分鐘左右,巷子里突然出來女人凄厲的嚎叫聲和男人的怒斥聲。
攤主迷惑的看向不遠(yuǎn)處漆黑的小巷,“發(fā)生什么事……。”
話音未落,就見黑發(fā)少年露出一個讓他膽寒不已的暴戾眼神,他閃電般起身,二話不說向巷子里沖去。
老板捂著胸口,心臟嚇得撲通撲通亂跳。
“錢,把錢給我!我們說好了的!”
“臭表子,你想死嗎!”
男人再次舉起拳頭,突然后腦勺一疼,他徹底失去了意識栽倒在地。
林無咎淡定扔掉手里的石頭,對跌倒在地的女人伸出了手,“你還好嗎?”
緹娜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小心翼翼的抓住了林無咎的手,就著他的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謝謝,謝謝,謝謝……”
她哆嗦著不住道謝。
“不用謝。”林無咎笑了笑,“就當(dāng)是您請我喝咖啡的謝禮吧。”
月色下,少年的笑容是那么溫柔,緹娜眼眶一熱,連忙低頭掩去淚意。
再抬起頭時,她已經(jīng)恢復(fù)了冷靜。
“他、他死了嗎?”
“現(xiàn)在還沒有。”
少年漫不經(jīng)心的踢了踢男人暈倒的身體,凝視著女人的漆黑雙眸仿佛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魔力,緹娜恍惚了一瞬,致使她沒聽清少年后面的話,只記得少年尾音上揚(yáng),語氣很輕松愉快。
“……您說什么?”
少年笑嘻嘻地重復(fù)了剛才的話:“我可以幫您處理掉他,這是我特別贈送的免費(fèi)服務(wù)哦。”
“處理?什么?”
少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問這么顯而易見的問題,“當(dāng)然是他的尸體了。”
緹娜愕然驚呼:“尸體?!”
為什么說尸體?他不是還沒死嗎?!
片刻后,她終于理解了少年的潛臺詞,瑟縮著肩膀連連擺手,“不,不用了,我,我沒想殺了他。”
天主啊!他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樣的孩子會把殺人埋尸說的這么輕松隨意?
“好吧。”林無咎無所謂的聳聳肩,然后蹲下身子,熟練的從男人的口袋里摸出錢包。
錢包里只有硬幣。
他倒出硬幣數(shù)了數(shù),總共有十七便士。
嘖,下賤的窮鬼。
他隨手扔掉錢包,抓著硬幣遞給女人,“您最近不要來這片街區(qū)了,他可能會懷恨在心報復(fù)您。”
緹娜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結(jié)巴了一下,“不,不用給我這么多,我只要八便士。”
林無咎:“拿著吧,多的錢就當(dāng)是醫(yī)療費(fèi),對人渣不必客氣。”
緹娜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錢,小心的塞進(jìn)了襯裙下的暗袋里。
他剛剛果然是在開玩笑。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會喪心病狂到殺人呢。
她再次道謝道:“謝謝您。”
“您是個好人。”
好人么?
林無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他只是很討厭欠人人情。
他說:“不早了,您還是早點(diǎn)回去吧,我也該回家了。”
他懶洋洋的走到咖啡攤前,三兩口吃完剩下的黃油面包,抱起他剛剛落在這里的干面包,隱入霧中漸行漸遠(yuǎn)。
杰克最后看了一眼女人佝僂的身影,露出了一個無聲的笑容。
哈,多有意思啊,一個未覺醒的女巫。
她竟然能落魄到這種模樣,稀奇,太稀奇了。
他很期待她覺醒為女巫的那一天。
一定會帶來尸山血海的地獄吧。
魔鬼跟在林無咎身后,冷不丁突然開口問道:“你知道她是誰嗎?”
林無咎單手抱著面包袋,漫不經(jīng)心回答:“請我喝咖啡的人。”
魔鬼不屑的笑了笑,“你幫她就是因為這個?你是這么好心的人?”
別逗了。不過是一杯咖啡而已。
蘭斯·卡文迪什的靈魂里可摻雜了不少血色陰影。
他殺過人。不止一次。
這個少年的靈魂是超乎他想象的復(fù)雜和晦澀。
因此才會是絕世珍饈。
“哇哦,你們魔鬼都這么不懂憐香惜玉么?”雖然現(xiàn)在看不到蘭斯現(xiàn)在的表情,但是杰克知道他現(xiàn)在的臉上一定掛著讓人火大的不著調(diào)笑容,“讓那樣的美人受傷,可是要被雷劈的。”
杰克:……
他提高了聲音,不可置信問道:“她都這么大年紀(jì)了,你覺得她很美?!”
魔王啊,她的年紀(jì)都可以做他母親了!
“身為魔鬼,你評價美丑的標(biāo)準(zhǔn)竟然和那些庸人們一樣。”蘭斯聲音多了一絲冷凝,似笑非笑道:“崽,阿爸對你很失望。”
杰克終于爆發(fā)了!
“你才不是我爸爸!啊啊啊,我要?dú)⒘四悖 蹦Ч碜タ竦恼归_骨翅,魔壓不受控制溢出,兇猛的撞上蘭斯的身體。他伸出手,紫紅色魔法陣憑空出現(xiàn)。
林無咎悶哼一聲,微笑著咽下涌到口腔里的鮮血,從口袋里掏出什么東西,看也不看,隨手向身后扔去。
“給你,接著。”
杰克戒備的一揮手,那個東西立刻懸浮在了距離他一米遠(yuǎn)的半空中。
他定睛一看,是一顆包著精致糖紙的硬糖。
“小孩子應(yīng)該都喜歡吃糖吧。”少年頭也不回懶洋洋的說,嗓音微啞。
杰克怔住了。
他知道這種糖。
是最廉價的粗糖。
一枚只要半便士。
魔法陣和魔壓一起消失了。
杰克拆開糖紙,捏起糖塞進(jìn)嘴里,廉價的甜膩?zhàn)涛读⒖淘谏嗉饣_。
他沉默了一會兒,瞇起眼睛笑道:“好甜。”
魔鬼不會知道,他現(xiàn)在的笑容多像一個普通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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