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113)
桑恩城。
臨近神誕日, 街道上自然也洋溢著節日的氣息。
去年的神誕日,突如其來的桑恩城之變把整座城市都拖入戰火之中,也讓太陽神教會成為了諸國之間的笑柄。
因此今年神誕日教會鼓足勁兒要大辦特辦, 發誓要一舉洗刷去年的恥辱。
所以十二月的第一天, 教會的花車就提前開始上街巡游。
花車上姹紫嫣紅的鮮花是萬物凋零的寒冬季節唯一的亮色,其中被懸放在黃金車頂位置的是一簇明黃色的郁金香, 它是眾花中絕對的主角。
這是今年從郁金香城溫室里的上萬朵郁金香中精心挑選出來的郁金香花王, 只一簇的明媚嬌艷就壓過了整座城的風采, 一早就被桑恩城的太陽神分會重金預定。
在昨天郁金香花王被教會的私人空艇空運送入桑恩城,在今天早上被小心翼翼地被移出花盆編入黃金花車。冷風中, 明媚的郁金香楚楚動人, 晶瑩的露珠從花瓣上滾落, 好似一位美麗的貴族小姐掩面而泣。
離開了泥土和清水的供養,黃金花車上重金采買的郁金香花王只有短暫的一天壽命。
瓦爾克大主教親身上陣, 身著圣袍,站在花車的最前端,在無數鮮花的簇擁下, 給路兩旁的民眾賜福。
他高聲叫道:
“天主保佑萊特帝國!”
興奮的信徒們簇擁著黃金馬車, 紛紛把手中五顏六色的布花麻花或紙花向花車擲去,地面上很快就灑落了無數朵假花,被車輪和行人踐踏得不成樣子。
信徒們虔誠地追隨著花車, 目光里除了大主教別無他物, 他們狂熱地高呼:
“太陽神是我們唯一的救主!”
這是多么神圣, 多么慈悲的一幕啊。
花車一路向西,駛過光著腳在垃圾堆里刨食的流浪兒, 駛過從煙囪里鉆出來的臟兮兮男孩, 駛過打掃街道的小清道夫, 駛過彎著腰加班加點洗衣服的洗衣女工,駛過了無數間機械轟鳴的工廠,鮮花似錦的花車繞著全城you行,好似將春意灑滿人間。
貧民窟前的窮人們翹首以待,就見越來越近的花車轉了個彎,拐去了另一個繁華的中產階級街區,他們目送著黃金花車漸行漸遠。
而就在地下,在花車駛過的繁華大街,在流浪兒、煙囪工、小清道夫、洗衣女工、徹夜不休的工廠機器的最污穢之地。
世間最污穢之地當然指的不是宗教畫中描繪的地獄,而是桑恩城龐大的地下水道迷宮。
這是一個暗無天日的世界,環境比最為惡劣的監牢還要不堪,這里的空氣也永遠彌漫可以熏暈無數人的惡臭,公共廁所同它相比都算干凈清潔。
這里自然也沒有鳥語花香,沒有綠水青山,沒有衣冠楚楚的紳士和小姐,有的是川流不息的生活污水,腐爛的骷髏架子和成群結隊的老鼠和無窮無盡的昆蟲。
教授們面不改色地看著鏡子上浮現的這一幕幕,甚至還淡定地點評道:“這是什么蟲,長了好大一個角,我還沒見過呢,有人知道嗎?”
“這這不是埃茨國的普通甲蟲嘛!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這蟲長得很有特色啊,怎么能叫普通甲蟲?”
“是吧,我也這么覺得,也不知道命名者是怎么想的,給這么雄壯的甲蟲起名為普通。”
倒是一個從第一層地獄偷渡到第七層地獄,新加入的眾生學院任教的英靈牙痛似的咧開嘴,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只有我覺得有點惡心嗎?”
“哦,你是第一層地獄的啊,剛死沒多久吧?這就難怪了,你們地獄是最早進行環境改造的,你是沒看過我們第七層地獄沒改造之前的樣子,那比地下水道惡心多了。”建筑學家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露出一個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而且不過是幾只老鼠和蟲,這算什么,你想想地獄里千奇百怪的魔獸那才是真惡心!”說話的天文學家識趣地咽下去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比如果殼之王冕下的真身那可真不是一般的惡心,簡直就是強烈的精神污染!
惡魔學家疑惑道:“為什么鏡子里一直是地下水道投影?我們不是要看工農代表開會嗎?”
死亡魔君的聲音從鏡子里傳出來,“因為這就是開會的地點,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代理校長勞倫斯其實剛剛心頭已經浮現了一點猜測,但是死亡魔君的回答還是讓他心頭大震,震驚地說不出來話。
頭頂上明日高懸,鮮花似錦,歡呼雀躍。儀仗隊開道,唱詩班殿后,教會的大主教乘坐黃金馬車,穿著用珍貴金絲勾勒出的華貴法袍,手持各種閃亮寶石鑄就的法杖,沐浴在民眾敬仰和虔誠的目光中,一呼百應,黃金馬車所至之處無數人頂禮膜拜。
多么榮耀,多么輝煌。
而就在同一時間,在相同的空間里,不過隔著一層厚厚的石板,一些風塵仆仆的人自世界各地趕來,他們肩負著無數民眾的希望,承載著沉甸甸的血淚和控訴,蜷縮在陰暗、污穢、惡臭撲鼻的地下水道,卻為了呼喚光明的未來。
多少屈辱,多少心酸,不能細想。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們所期待的光明,和黃金馬車上的光明,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東西。
勞倫斯心頭揪痛,默默紅了眼眶。
成為死靈后,他以為他的心臟也隨著他的身體一同死去了,卻沒想到這個石頭樣的心臟有朝一日還能感知到疼痛。
他花了將近一分鐘才平復心緒,抬頭看向圍坐在身旁的朋友們,從他們郁卒、悲憤、感傷和心酸的表情中看到了自己。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些許安慰。
看啊,他們并不是在孤身作戰,還有那么多人為他們鳴不平!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明白了死亡魔君的用意。
祂肯定是也無法忍受為公眾發聲者默默無聞,無法忍受呼喚光明的英雄蜷縮與幽暗污穢的地下,所以祂才用魔法記錄了這些,只為英雄的義行不被埋沒,只為讓更多人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光明!
在破除各種各樣令人聞風喪膽的可怕傳聞后,真正的死亡魔君的性格或許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沾染了浪漫的理想主義者的底色。
仿佛是為了回應勞倫斯的想法,鏡子里的畫面中出現了一抹搖曳的火光,隨著畫面的拉進,勞倫斯發現不是一抹火光,而是懸掛在陰暗通道墻壁上的兩排煤油燈。
地下通道兩端的燈光交相輝映,溫暖的橘光照亮了遠道而來的客人們腳下的路,橘黃色的墻壁上相繼倒影出一個又一個放大的影子,就像傳說年代的巨人跨過人類的城池。
勞倫斯專注的目光在一張又一張陌生或熟悉的臉上流連。
他們有的是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年輕人,嘴角剛剛冒出來青澀的胡茬,眼神清亮,帶著屬于少年人的勇敢無畏,輕快靈活地在地下通道里穿行。
少年人和青年人也是組成代表隊伍的最為龐大的群體。
還有兩位兩名中年人。勞倫斯認出來其中一位是西杜蘭全國工會總會長的羅伯特。他穿著打扮皆是典型的桑恩工人風格,可以說是下功夫做了偽裝。和他一起并肩而立的中年人則一副流浪漢打扮,油膩的頭發胡須黏成一團,就像地下水道里的長住居民。
勞倫斯還看到了一位白發蒼蒼、行將就木的老人,臉頰皮膚松弛,遍布老年斑,耷拉下來的眼皮里的雙眼雖然渾濁,卻有些一種有別于普通老人的精神氣,他的步伐雖然不如年輕人輕快,但有著閱盡千帆后的從容。
這便是第一屆國際工農聯合會的代表們。
這一天,第七層地獄靜悄悄。
這一天,無數死靈們抬起頭,震撼地仰望著懸掛在他們頭頂的光幕。
光幕沖天而起,向教會宗教畫里的世間最邪惡之地的地獄死靈們,轉播著正在人間最為污穢之地上演的傳奇故事。。
四方臉的年輕人,來自冰天雪地的埃茨帝國,傳說這是塞壬一族的葬身之地。
他對五湖四海的同伴們說:“我叫伊萊·卡文迪什,來自埃茨帝國的鐵錘之家,在那里我們有五萬名伙伴,我們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
白頭發的老人,來自賽德帝國的首都坎迪斯城,那是一個冰冷的工業城市,傳說是德魯伊的發源地。
他對天南海北的同伴們說:“我叫羅森·沃克,來自賽德帝國的機械核心,我們已經在五個城市發展出了據點,隨時可以動員起三萬名同伴。”
桑恩工人打扮的中年人,來自西杜蘭王國,那是《郁金香小說報》的發源地。
他對并肩而行的同伴們說:“我叫羅伯特,來自西杜蘭王國的全國總會長,我們在西杜蘭王國全國耕耘發展了數十年,已經上下串聯發展了五萬名內圍成團,數十萬外圍成員。”
臟兮兮的流浪漢,來自美麗的法爾斯王國,這是在《郁金香小說報》進行連載的大文豪布尼爾女士的家鄉。
而等其一開口,觀眾們才猛然發覺,原來不是他,而是她。
她用女性特有的柔美聲音對風塵仆仆的同伴們說:“我叫凱倫,來自法爾斯王國的收割者聯盟,我們是當地幾十萬農民的代言人,我們的主張是降低地租提高糧價,這次行動可以說服至少十萬名農民加入我們。”
留著一頭大胡子的年輕人,是土生土長的桑恩城本地人,也是引發桑恩城之變的領袖之一。
他對遠道而來的同伴們說:“歡迎你們的到來,我是布魯斯,骷髏會的會長,我們已經說服了桑恩城周邊三個城市的工會發表,屆時他們可以一同聲援我們的罷工行動。”
他們說:“《異世界漫游指南》是照亮了我們前路的明燈,我們一定要避免巴黎公社的悲劇,所以我們一定要團結起來,組建堅不可摧的同盟。”
他們還說:“只有gc主義才是符合我們工農利益的學說,我們一定要在全世界發揚。”
最后,他們說:“我們已經做好了為此犧牲的覺悟。”
站在這里發言的這些人幾乎囊括了西大陸所有的國家,他們為了一個相同的理想站在這里,他們身后站著數以百萬計的工人和農民。
自國家的概念誕生以來,自特權者的披上神圣的外衣,他們就被剝奪了發聲的權利。當權者們從來不會記住他們的臉,遵從英雄史的歷史學家們也不會關注他們的過去和故事。
但是,歷史從這一天改寫。
為他們發聲,替他們貫徹意志的代行人們已經齊聚一堂,以螻蟻之身向盤踞在整個世界之上的巨蛇們宣戰。
有死靈說:“真狂妄。”
有死靈說:“異想天開。”
但是也有死靈說:“這不是很勇敢嘛!歷史不就是由這些勇敢者們創造的嗎?”
他們樂觀地說:“也許他們真的能改變這個世界呢?”
“不可能,他們才能動員多少人?世界諸國能動員的軍隊是他們人數的幾倍!”生前是將軍的死靈嗤笑這些人的天真,“他們愚蠢的行為就像是在蜘蛛網上拼命撲騰掙扎的小飛蟲,他們的掙扎甚至無法讓蜘蛛推遲哪怕一秒鐘的進食,純粹是白費力氣。”
“不試試看又怎么知道呢?”一名文學家笑著說:“在空艇被發明出來之前,天空是公認的有翼一族的領域,誰能想到人類也能在天空翱翔呢?”
“日心說也曾經被教會斥為歪理邪說,宣揚此觀點的學者,比如我,生前被送上了火刑架,死后靈魂也墮入地獄。”一名天文學家也提出來一個反駁例子:“可是即便如此,還是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堅持日心說的觀點,經過他們這幾百年的抗爭和努力,一些報紙都開始探討日心說了,這些年已經沒有學者會因為堅信日心說被處死了,這對于天文學研究是一個可喜的進步。我相信總有一天日心說會被登入課本,成為每一個人都相信認同的常識。”
將軍為這些天真的理想主義者的想法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息道:“你們舉的例子和現在發生的事情完全沒有可比性,也沒有任何參考價值,這是純粹的偷換概念。”
數學家認同的點了點頭,“的確,他們如果想證明自己的觀點,應該從過往的工人運動中找到可以支持他們論點的論據,這樣才具有說服力。”
將軍欣慰地看了他一眼,“總算找到一個明白人了。從數學的概率出發,以往的工人運動應該都失敗了吧?這就是百分百的失敗率。你們憑什么認為這一次就一定能成功呢?明明失敗才符合概率。”
“不,你這么說就是不懂概率,以往的工人運動失敗并不意味著這一次會失敗。就像做一場只有1成功率的手術,難道只要前面99人的手術都失敗了,最后一個人的手術就必定會成功嗎?不是這樣計算的。”數學家嚴肅推了推眼鏡,一把拉住了將軍的胳膊,“來,我給你從頭開始科普一下什么是概率,以及在生活中如何應用概率。”
將軍:
文學家看向天文學家,“你搞明白了概率嗎?”
天文學家默默搖頭。
“要不要找其他數學家一起算算這次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這個本來只是心血來潮的想法,沒想到一下子讓整個死靈圈子都為此忙活起來了。
首先是數學家。為了計算出更為精準的概率,他們同地理學家,天文學家,政治學家,經濟學家,各國軍人一起開會,具體分析各種各樣的條件變量,力圖分析出更加精準的結果。
而軍人們在為數學家提供數據之余,也沒有閑著,他們即興搞了個特別軍事演習。演習分為攻守兩方,一方研究各國zf要如何排兵列隊,第一時間剿滅暴民。另一方則是推演各國罷工隊伍成功如何在軍隊的重重包圍和鎮壓下沖出重圍,直搗黃龍,改寫歷史。
死去的歷史學家們大概是另一個最激動,也是最忙碌的群體了。
他們專注地凝視著鏡子中出現的每一個畫面,不放過任何一點細節,恨不能把眼睛看到的一切都謄抄在紙上。
毫無疑問,他們正在親眼見證一段偉大的傳奇歷史。能成為一段傳奇的第一見證人,這對于所有歷史學家來說可是絕無僅有的珍貴經歷!
他們所見所寫的一切在以后都會是珍貴的歷史研究資料!
他們的存在本身,都是史料!
能在死后成為歷史的親歷者,還能為后世提供第一手的研究資料,這對于每一個歷史學家而言都是至上的光榮時刻,不少人甚至激動地全身顫抖,不住地哽咽抽泣。
文史不分家。文學家們自然也沒有閑著。他們很多人都在奮筆疾書,把今天看到的一切記入了寫作素材里。可以相見今后又會多了不少傳世的名篇。
此時的林無咎的心情十分微妙。
鏡子里呈現出的一切簡直是兩個截然相反鏡像。
教會耀武揚威的you行隊伍恐怕不會想到,就在他們腳踩著的地面下方的下水道里,正聚集著一波叛逆者,他們正在密謀要如何在神誕日這天顛覆整個世界。
最黑暗污穢之地誕生了人類最美之花。
簡直就像一個滑稽的黑色幽默電影。
世事難料,就算是最頂尖的數學家也無法準確地預測出這場大罷工的結果。
按照地球的經驗來看,起步階段的工人運動大多數都是失敗的。
正是經過了一次又一次失敗,正是因為有了無數人用自己的生命試出來了前路的深淺,試出來了一些失敗的道路,后來者們才能避開他們尸體組成的豐碑,被失敗者目送著在成功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再次爬起來重頭再來的勇氣,可怕的是再也沒有后來者。
珍妮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他身旁。
“我剛剛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魔鬼稚嫩的臉上掛著興致勃勃的笑容,每當她露出這樣的笑容,就意味著她又要搞事了。
林無咎好奇地看向她,“你又要干什么?”
珍妮不高興地嘟了嘟嘴,“你不好奇我發現了什么嗎?”
林無咎從善如流:“那你發現了什么?”
珍妮便說了地獄里諸國軍人剛剛興起的新娛樂。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在軍中身居要職,互通有無之下對各自的軍防安排了然于心。
珍妮瞳仁興奮地縮成了一條線,閃爍著冷血動物般無機質的冷光,這讓她身上的異類感越發濃重。
她彎起唇角,笑得一臉天真無害,“你說,我把他們設計出的軍事方案都告訴各國罷工的工人怎么樣?”
林無咎:
他沒猜錯,珍妮果然又想搞事了,而且這回搞得又是一個大事。
他仔細想了想,發現這件事告訴工人們百利無一害,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做呢?
“先告訴布魯斯,至于其他人,我們還不能確定是否可靠”他瞥了一眼笑得像剛偷雞的黃鼠狼一樣狡猾的珍妮,了然道:“當然,我知道這肯定難不住無所不能的珍妮的。”
珍妮笑嘻嘻地說:“一個人是不是壞家伙,看靈魂就知道了。就像你的靈魂閃閃發亮,像鉆石一樣珍貴,雖然很好看但是咬一口說不定會硌掉牙,只適合收藏。卑鄙的人,他們的靈魂雖然酸甜苦辣都有,但是就像熟透了的果實,總是會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糜爛味道,而品德高尚意志堅定的人,他們的靈魂有的聞起來像薄荷,有的是冰雪的味道,還有的,比如布魯斯,會呈現出烈火焚燒時熾熱高溫,這種味道很難用語言來形容啦。”
這還是林無咎第一次聽說,他不禁好奇地問:“那么你呢?你的靈魂是什么味道的?”
“我?”珍妮表情如常地說:“我沒有靈魂呀!我是古往今來所有童工怨念的集合體,你忘了嗎?”
林無咎卻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也許你之前是沒有,但是現在你已經有了靈魂。”
在他掌心間的杰克牌進度達成100后,魔鬼杰克就擁有了獨一無二,可以被他召喚的靈魂。
而作為杰克另一個人格的珍妮自然也有靈魂的。
這也是魔鬼一直跟隨在林無咎身邊的又一個原因,也許是更重要的原因。
這件事一直是林無咎和魔鬼之間引而不發的默契,這是第一次由他主動提出來。
珍妮沉默了一會兒,揚起嘴角無奈地笑了,豎瞳微微瞇起,“你還是發現啦。就這么舍不得離開我嗎?死纏爛打的男人可不受歡迎。”
林無咎溫和地笑了笑,話語是和他表情截然相反的強勢:“不,只是提醒你,我們之間還有另一條緊密的聯系,在必要的時候,為了自保,我也許會強行召喚你。”
“哈哈哈,早就猜到了。”珍妮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光明正大地威脅道:“如果不想讓我罷工的話,你最好別太頻繁召喚我。”
林無咎保證道:“放心吧,能自己解決的事情我不會麻煩你。”
珍妮沒好氣地看了一眼這敏感到嚇人的小子,小聲嘀咕道:“真是的,本來還想冬歇期結束后和你告別的。”
“沒辦法,都怪我長大的太快了,我知道珍妮是不想看到我變成骯臟油膩的大人,所以才要提前離開的。”林無咎笑著揉了揉珍妮的頭,被狠狠瞪了一眼也沒有松開,笑吟吟地問:“杰克呢?他不出來和我告別嗎?”
就像彼得潘的故事一樣,長大的孩子們再也去不了夢幻島。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珍妮要和他告別了。
因為自童工怨靈誕生的魔鬼,只會守護小孩子。
珍妮忍無可忍一巴掌拍掉那只在她頭上肆虐的手,嫌棄地撇了撇嘴,“我可不想哭鼻子,所以他就別出來了。”
林無咎恍然,認同點頭,忍俊不禁笑道:“的確,杰克心太軟了,他一定會哭很久。”
“啊,對了。《異世界漫游指南》你還是要寫的,我會定期派使魔催更的!”珍妮齜牙咧嘴惡狠狠地威脅道:“你要是敢不寫,我就向所有人公開你的身份,那些讀者催更可不會像我這么溫柔了。”
林無咎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伸出雙手對珍妮舉天發誓道:“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一定會老老實實寫書,爭取盡早完結。”
珍妮滿意地微微頷首,“這還差不多。”
十幾秒鐘的沉默過去,珍妮抬起頭,對上少年春水一般溫柔的雙眸,猶豫了一下,“那我走啦?”
“嗯,再見,珍妮。”
林無咎笑著對她擺了擺手,“還有杰克,也再見。”
魔鬼的身體在空氣中一點點蒸發,祂睜大眼睛,將這個奇怪的少年的模樣深深印在了記憶里。
“你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孩子。”珍妮轉過身,背對著蘭斯紅了眼眶,輕聲說:“蘭斯,希望你能成為一個不錯的大人。”
話音剛落,魔鬼就徹底消失在了空氣中,像一縷隨風而逝的青煙,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林無咎收起笑容,慢慢走到了窗戶邊,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
窗外下雪了。
是今年的初雪。
他打開窗戶,伸出了手,涼絲絲的雪花在他手掌融化開,他的心臟似乎也變得濕漉漉的了。
冬天,似乎不適合離別呢。
人類工人準備聯合起來罷工一事,在珍妮的默許下,也順利地在一些非凡勢力中間流傳。
埃茨帝國的冰凍海。
塞壬一族最后的女王海倫在聽到這件事的時候,立刻做出了聲援人類的罷工行動的決定。
她敏感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復仇的好機會。
她們可以用歌聲迷惑漁夫們,勾起他們心中對欺壓他們許久的漁霸們的憤恨,讓他們也加入罷工示威運動,她們可以趁機渾水摸魚,掀起風浪,破壞海軍和教會的船只。
塞壬們所承受的千年屈辱,即將要一一報復回來!
昔日斯塔鎮的舊址,千百年佇立的斯塔山的山巔,一頭銀色巨狼和先祖摯友的后人一起沉默眺望著紅月,
在巨狼之下,是沉默的獸潮。
幾個月前的獸潮輕而易舉毀滅了斯塔鎮,這一次,它們瞄準了更大的敵人——貝福郡,這是一座人口有五十萬的邊疆大城。
在反抗軍的某處基地里,各非凡種族正在做著最后的戰前準備。
德魯伊們正在確認他們攜帶的植物種子。一些生命力頑強的種子會被播種到城市的大街小巷,在被他們強行催發后,會化成堅韌的藤蔓絆倒軍馬,纏繞束縛敵人。
獸人們有的在磨刀,有的在拼命磨制箭尖想讓其變得更為鋒利。黑豹吉米在老師草藥女巫多洛莉絲的指點下,正在加班加點地配置傷藥。
布魯斯和智囊們聚集在作戰室里,結合他剛從地獄獲得的情報,正在進行最后的戰前統籌規劃。
占星女巫梅莉睜著盲眼,用越發敏銳的聽力捕捉著周遭的一舉一動。
她曾經預見到一場席卷全世界的戰火。
就是這場戰爭嗎?
她不知道,她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了。
她只知道,戰火一旦點燃就絕不會輕易熄滅。
只要下層階級的訴求一日沒有得到滿足,只要異種們依然無法自由行走在陽光之下,只要這不公的世道依然存在下去——那么,反抗軍的隊伍就會越來越壯大,在無數次失敗后依然會有新的隊伍整裝待發。
戰火生生不息。
西杜蘭王國的女王陛下奧爾瑟雅收到了一封密信,密信的主人是萊特帝國的國王陛下斯特雷奇三世。
他在信上告訴了奧爾瑟雅一個重要情報。
據說,桑恩城的骷髏會這段日子出現了不同尋常的騷動,皇室直屬的情報部門打探出這段日子以來他們和別國的工會之間有了異樣頻繁的聯絡。
這件事立刻觸動了女王陛下敏感的神經。
桑恩城之變作為前車之鑒不能不防。
結合自由報社可疑的動向,奧爾瑟雅似乎嗅到了一些危險的氣息。
她連忙給被她派進郁金香城的密探拍了一個加密電報,詢問他目前的調查情況。
而調查的情況不容樂觀。
自由報社的總部真的和西杜蘭全國工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也有人經常看到經常有一些模樣奇怪的人出入自由報社的編輯部,其中包括一個綠頭發的女人。
而自由報社只在郁金香城發行的《瘋子報》上刊登的內容只能用觸目驚心來形容。
《瘋子報》上遍布異端的歪理邪說,公然宣揚眾生平等的可怕理念。其中有個草藥專欄,里面刊登的都是一些古老可怕的藥方,據說這都是女巫的邪惡把戲,現在卻有全城人堂而皇之的學習和服用。
奧爾瑟雅驚怒不已。
郁金香的城主是干什么吃的?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都沒有向她匯報!不也許是因為他不能匯報。
他也已經被邪惡力量吞噬了。
“郁金香城已經徹底淪陷了。”奧爾瑟雅得出了這么一個沉重的觀點,她害怕地瑟瑟發抖,又驚恐又憤怒又失望地表示:“全城人都已經墮落了!他們都該下地獄!”
而位于西大陸正中央的教皇國里的教皇冕下,也在緊急召開的會議上做出了和西杜蘭女王奧爾瑟雅陛下類似的判斷。
“郁金香城已經被邪惡浸染太深了,我主為此降下了諭旨——”教皇肅容舉起手中的權杖,威嚴的聲音在大廳里回蕩,“準備神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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