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牛二和
第121章 牛二和
“大人，屬下認(rèn)為此法不通，困難重重，不建議直接從農(nóng)戶手里直接購糧。”
正當(dāng)陳諾自得時，身側(cè)伍士豪一句話給他潑了一頭冷水。
陳諾不悅道：“伍先生為何不納本官的購糧建議？”
“唉……”伍士豪一聲嘆息辯解道：“農(nóng)戶收獲糧食大多都是賣與糧行，而糧行購糧已然成為了農(nóng)戶賣糧的主要渠道，若是大人私自從農(nóng)戶手里直接購糧，定會觸動這些人的根本利益。”
陳諾聞言不屑道：“不就是一群商人嘛，惹了他們又如何？”
伍士豪苦笑道：“現(xiàn)在的大明都是官商結(jié)合，官就是商，商就是官，許多大商人都是官員家族子弟，這些商人在朝廷中都有各自靠山，輕易得罪不得。”
“普通商賈就罷了，糧商可是暴利，各地州縣的糧商背后都有官府靠山，或者是士紳官員子弟出面經(jīng)營，徐州城勢力盤根錯節(jié)，本地官吏、士紳官商、乃至徐州衛(wèi)所，各地官將也都摻和在一起，這些勢力早就抱成一團(tuán)，侵占這些人的利益我永安城也未免太過渺小，不……不自量力了。”
伍士豪說到最后有些遲疑，最后還是毫不留情說出來打擊著陳諾，他想勸陳諾打消這個與糧商爭利這個念頭，在他看來陳諾這個想法太瘋狂可怕了。
陳諾一旁聽著，眉頭漸漸緊皺起來，聽伍士豪這么一解釋，他頓然發(fā)覺自己想事情太過天真了。即使在后世也有這類行業(yè)壟斷，囤貨居奇的行為，更別說在這明末，壟斷利益已是這些勢力擺在明面上的事了。
他們掌握了龐大的資源和人脈，哪怕是高居帝位的崇禎皇帝也奈何不得，反而眼睜睜看著他們與國與民爭利，一步步將大明朝拖向深淵。
然而就因為這些人勢力龐大就不能觸動他們的利益了嗎？這不符合陳諾的性格，隨著他基業(yè)步步發(fā)展壯大，遲早與這些人有著根本的利益沖突。
“大人，您可想清楚了？”伍士豪小心翼翼問道。
呼～
陳諾長吐出一口心中郁結(jié)之氣，朗聲答道：“任何風(fēng)水浪打也動搖不了本官磐石之心，宵小之輩有何懼之，我意已決，即日起民事堂組織人手四散而出到各村各寨集收糧。”
伍士豪大急勸諫道：“大人，此事非同小可，還望三思啊！”“不必說了！”陳諾擺手洪聲道：“在我永安城，不論文官武將人人當(dāng)有大刀闊斧，改革進(jìn)取之勇氣，豈能畏縮不前，此事本官力主，任何人不得違逆。”
看到陳諾動了怒氣，伍士豪不敢再言，恭聲說道：“大人有命，屬下莫敢不從，此事即可去辦。”
說罷，伍士豪緩緩?fù)顺鲎叱鰝}房外，臨走之前又掉頭看了一眼陳諾，心中情緒復(fù)雜，自家大人行事果斷，鋒芒畢露，還真敢與士紳豪強(qiáng)爭利，他對陳諾既有佩服也有畏懼，同時對永安城未來之事心中蒙上了一層憂慮。
隨后伍士豪又自嘲一笑，他算是跟隨自己大人出來的老人，怎么基業(yè)越大身上的擔(dān)子子越重反而膽子越小了，大不了重頭再來唄！
伍士豪相信陳諾，也相信自己的一身才干作為，想到這心魔去除身上頓覺輕松，盡心勠力辦事去了。……
夏日炎炎，徐州西北境夾河村。
驕陽似火，白日天空響晴一片，沒有半點云彩遮蔽，只有火辣辣的太陽烘烤這片大地。
這個時代的天氣太過異常，開春以來沒有下過一丁點雨，反而寒氣往后推遲了一段時間。熬到入夏，老天爺還是不肯下雨，照這年景下半年估計沒有多少雨水可下，唯一盼望著冬日里多下上幾場大雪。
牛二和站在自家麥田上用斗笠使勁扇著風(fēng)，想法子驅(qū)使著身上的燥熱，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斗笠扇過來的風(fēng)熱乎乎的，絲毫不頂用。
牛二和越扇越煩躁，經(jīng)年的勞作讓他的面容軀體都是粗糙赤紅一片，三十多歲的他滿臉干巴巴的褶子擠在一起，活脫脫像個五十歲的老人一樣。
抬眼望去，這是自家的二十畝自耕田地，這是牛二和祖輩流傳下來的家業(yè)土地，赤貧如洗的他一生只能靠這二十畝地過活。
他不耐地將斗笠往頭上一戴，幸勤勞作起來，麥子已經(jīng)收割完了，現(xiàn)在主要是捆麥稈，麥稈對農(nóng)民來說也是寶貝，可以肥田，作飼料，柴火，餓得緊了也可以搗碎了摻和著飯吃。
牛二和和他的婆娘二人捆著麥稈，兩個十幾歲的兒子干不了重活只是在田間仔細(xì)尋找著掉落的麥粒和遺落的麥稈，一粒一桿分毫不能放過。
良久，終于將這片田的麥稈捆扎完畢，一捆捆堆放在地頭，望著光禿禿的地頭和堆放的麥稈，只有這個收獲的時候牛二和心中才能稍微獲取一些滿足。
這是他血水潑灑在這片田地耕作的成果，身側(cè)兩個兒子瘦小身軀蜷縮著堆放的麥稈之下遮蔽陰涼，莊稼人的生活苦啊，這么小的稚童們打小就得跟著爹娘去田地里勞作。
牛二和對身邊婆娘說道：“今天吃頓好的，磨點新收的麥子做面條給大娃二娃吃。”
兩個孩童聽到歡聲叫了起來，蹦蹦跳跳跟著娘親回家做飯去了，牛二和看著孩子們歡跳的背影眼角帶著笑意。
也只有在這幾天才可以讓全家人吃上幾頓飽飯。
農(nóng)民的生計只能靠著老天爺過活，可這死老爺就不給農(nóng)民活路，生生的要把人逼死。今年的冬麥因為干旱又欠收了，得虧去年底下了幾場大雪，不然的話麥田恐怕真就顆粒無收了。他的二十畝地今年夏收共有小麥?zhǔn)骄聛砻慨�糧收也不過五斗，這個收獲著實可憐得很。
想到這么點的收成，牛二和心中憋悶不已，不由得對未來一大家子的生活憂慮起來。
莊稼人的飯量本來就大，放開吃的話，這十石麥子僅夠他們這一家子人一年的口糧。可是這哪能隨意吃喝，種地要留種，各種生活花費，最要人命的是納糧當(dāng)差，賦稅和火耗一畝就要耗費你幾斗糧。
種種克扣下來，一畝田能余下一斗口糧已經(jīng)是救命糧了。
牛二和細(xì)細(xì)盤算著，越算越絕望，他發(fā)現(xiàn)余下的糧食支撐不了他全家熬過今年的冬天，難道真要凍餓而死嗎？
至于背井離鄉(xiāng)逃荒別地求生牛二和想都不敢想，不到萬不得已誰會去走那一步，那一步幾乎是條死路。
他起碼還是祖輩拼死守護(hù)下來的二十畝田，再怎么慘那也有條求活的希望。
現(xiàn)在到了夏稅秋糧征銀的時候，只能給予在這上面，希望州縣城里面的糧店老板們能夠好心提些糧價，給予他們這些莊戶人唯一活命的希望。
自嘉靖年一條鞭法實施后，各州縣的田賦、徭役以及其他雜稅并做一條，合并征收銀兩，按畝折算繳納。
農(nóng)戶們要想繳稅只能征銀上稅，可莊稼人窮的叮當(dāng)作響，手頭哪有銀子，要想換銀只能挑糧去州縣城中去賣。
但是城里有糧行存在，他們勢力龐大，隨地擺賣或者私相買賣都不允許，要想賣糧換銀只能讓糧店收購自家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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