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大雨

官軍從郟縣追擊而來，一路上沿著北汝河到達襄城城外一個名叫朱莊的廢棄村莊。

孫傳庭選擇這此立營扎寨，北汝河的河道在朱莊這里急劇轉了一個大彎，沿著東去，接著又向南往東環繞整個襄城縣。

官軍在朱莊這里立營不僅可以方便大軍飲用取水，背靠北汝河就可以不用擔心西南兩大方向有闖賊襲擊的憂慮，專以重兵放在東北兩大方向，攻取襄城。

然而攻取襄城豈是那么容易，對于官軍簡直就是難如登天，官軍興沖沖而來擺在他們面前的是襄城厲兵秣馬，防備完善，宛若一只刺猬的城池防御。襄城是闖軍在河南立足的大本營，李自成起初的戰略本來就是以襄城為最后據點據守，誘官軍遠離關中，最后聚而殲之。

是以李自成早早就在襄城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建造完備襄城的防御體系，襄城外圍闖軍于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筑土城十二座。

一座土城就高三丈，長寬各有三十丈，城上筑兵千余人，弓弩手、火銃手外加小型火炮，居高而守殺傷敵人，城下四周還多挖深坑陷阱。

十二座土城互相以塹壕相連，闖軍耗費巨大人力居然環誠挖壕，塹壕深且寬，這還是只是一道外城塹壕，闖軍于城池下又挖設一道內城壕，內城壕與城內相連，外城壕又與內城壕相連，以巨大的襄城城池為中心，四周十二座土城為支點，塹壕為血脈運輸點，組成了一道龐大的防御體系。

闖軍只要居于城內，便能以龐大的人力物力向四周防御輸血，一旦哪座土城遭到攻擊危機，四周土城和襄城內可以以壕溝以交通線往前運輸兵力軍械和輜重。

襄城城內防御更不用多少，城門暗伏大炮，守城兵士各執長矛弓矢和小炮，并且加固加高了城墻，同樣他們吸取了之前攻打開封城的守城教訓，闖軍在各段城頭以方木為臺基，增設了多處的重炮臺。

事實上官軍第一天攻打襄城就碰破了頭顱，先鋒軍牛成虎部率先攻打襄城正東外圍的一座土城，好不容易填平了一段壕溝抵達土城下，沒想到遭了土城上方的闖賊居高臨下的打擊，傷亡不小。

即使這樣官軍挾大勝之威，陡遭打擊依舊不退，硬是拼著傷亡攻上了土城，將城上的闖賊趕了下去。

然而官軍還未站穩腳跟，左右兩座土城的闖賊分別派兵奪城，更為嚴重的是闖賊從內壕處涌現大批的兵力，遭到絕對優勢兵力的闖賊三面夾擊，牛成虎更立不住腳，只能狼狽退去。

等到孫傳庭率官軍主力抵達朱莊，看到眼前的襄城俱有瞠目結舌，久久不語。

郟縣闖賊大敗損失不小，但損失的大多數還是步卒，而闖賊麾下兵力更多的是大批的饑民和步卒，他們有著比官軍充沛的優勢兵力。

野戰打不過官軍，守城確實綽綽有余。

看著堅如磐石的襄城，孫傳庭的心卻比磐石還要硬，他咬著牙強硬下令：“全軍朱莊立營整頓，明日繼續攻城，給本督先把城東的這幾個土城都給拔了。”

眾將凜然，感受到了孫傳庭的決心。

然而天公不作美，豈止是不作美，簡直就是給明軍制造了巨大的麻煩。

河南大地炎熱一整個夏天沒有下過一滴雨，悶罐子一樣的天氣在明軍剛剛抵達襄城城下就開始下起了大雨，似乎要傾瀉整個夏季積蓄的雨水。

這給官軍的進攻造成了極大的阻礙，大雨傾盆使得雙方的火炮威力大降，雙方的火炮都啞了火，然而這對于明軍是個更大的挑戰，因為他們是攻方。

沒了火炮支持，明軍只能依靠著人力肉身軀體一個個拔除闖軍外圍的土城據點。

雨水浸濕下，弓箭和火銃疲軟無比，雙方只能靠著近戰肉搏血拼，明軍冒著雨水居下強攻，將城上的闖賊逼了下去，緊接著就是闖賊又派大批援軍重新搶占了土城。

雙方將士們在血水里打滾潑灑著血水，流逝著生命，一座土城一天內在雙方手中易手好幾次。

終究處于攻方的官軍戰力強勁，士氣也高漲，一天內奪占了兩座土城并且成功守住。孫傳庭又命大批民夫挑擔泥土和雜草樹木填壕。將兩城占住中間地段壕溝填平，終使官軍打破了襄城防御東面的一個缺口，有了攻城的立足點。

讓人憂心的是大雨還是沒有停歇下個不停，官軍的攻擊越發乏力，傷亡也開始變大，雨水對士卒的戰力和士氣影響太大了。

孫傳庭見狀只能下令停止攻城，轉為困守襄城。

朱莊明軍南大營，主帳內的陳諾被外間的雨水打擾得心煩意亂，他對身后眾將問詢道：“你們當中有誰懂得天象，你們看這天下雨下到幾時？”

乞活軍眾將面面相覷都不說話，只有袁時中站了出來，他大咧咧道：“俺老袁打小就是土里刨食兒的農民，小時候跟隨家里長輩學過天象，俺看這天氣恐怕下雨要連下個七八天。”

“七八天……”陳諾聞言深深皺眉，心中憂慮更重。

”這么多天下雨，濕氣太重了，火器作戰實在不便利啊！“

中軍官譚千城出言道：“將軍說得對，標下昨天已經去各部和輜重營探查問詢過了，連著下雨不停，我們的火銃兵根本不能在野戰作戰，剛點燃的火繩就要被雨水淋濕，而且火藥即使保護得當，還是著了濕氣，威力減少。”

眾將聞言皆沉默不語，臉色凝重，他們乞活軍最為依仗的火器之利，火銃兵的比例也不少，沒了火器作戰他們的戰力要大打折扣了。

董君巧這時出聲打破了場中的寂靜，她脆聲道：“各位，這還不是最為嚴重的，你們沒發現本該前幾日運抵大營的糧車隊伍今日還未到達嗎？“

董君巧這一句提醒讓眾人神情頓時轉變為難看，大軍十幾萬人和數萬騾馬的人吃馬嚼，每日耗費的糧豆達到了一個可怕的天文數字。這對明軍后勤是個巨大的壓力，明軍的糧草運輸是兩條路線，一是從陜西運糧經潼關而出千里運糧，二是從山西的平陽府南運糧，這也有七八百里。

這兩天運糧路線都是先到洛陽轉運，最后走汝河河谷運輸到官軍手中。

起先糧草運輸還不算太過困難，可隨著官軍連連大捷，克城數座不斷，戰線不斷拉長，最后深入到了河南腹地襄城城下。

長距離的糧草運輸漸漸十分困難，往常每日都可以見到運糧車隊絡繹不絕給官軍補給糧草，到了郟縣已經變成了兩日一次，現在到了襄城三天了，后方的糧草還沒運輸到。

事態嚴重了，糧草運輸每日可行三十里，現在大雨影響下，道路濕滑泥濘，恐怕一天連十里都走不了。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十幾萬大軍要斷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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