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螳螂和麻雀

崇禎十七年二月，大順永昌皇帝李自成親率文武大軍東征明廷。

大順軍一路上勢如破竹，連戰連捷，各地望風而降。

初五日大順軍攻克太原，明軍牛勇，王永魁等督兵五千人出戰盡歿，初八日守將張雄作內應，大順軍炮轟破城，巡撫蔡懋德自縊殉國。

大順軍克忻州，官民迎降，代州守關總兵周遇吉憑城固守，自此大順軍兵峰才頓止，后周遇吉兵少只能退守寧武關。

二十一日，這一日，大順軍在寧武關下鏖戰，死傷慘重。

而彼時的河南中東部大地正下著一場大雪，這場大雪來的太突然了，極大阻礙了徐州鎮官兵攻打許州韓甲第老窩的巢穴。

原本幾天就能結束戰斗的攻寨圍困之戰愣是被拖長了十天。

歸德府寧陵縣東部十里鋪。

官道兩側多是綿延丘嶺，遠目望去，白茫茫蕭索一片，唯嶺上山林間偶有山雀嘰喳叫嚷。

在某處丘嶺山坳間，這里居然藏了一支隊伍，這支隊伍大約有數百人，他們分散藏匿在各處山坳之中，身形隱匿其中就算步入百步之內去看，也是瞧不出什么情況來。

這場大雪下得太大了，大雪覆蓋之下足以將所有行跡遮蓋住，對人的偵察判斷有著極大的阻礙和困難。

一個漢子躺著厚厚的積雪出溜一聲就坡頂利落滑了下來，他快步趕到這群人面前，向領頭之人稟報：“劉大人，弟兄們探查清楚了，那許定國就我們西面五里地之外的丘嶺之內趴窩著，他們鬼鬼祟祟，作埋伏之狀。”

領頭之人身材矮小卻粗壯，他面容方正黝黑，一對眉毛又粗又直，仿若一對斜鬢入云天的利劍，他罩著一身厚實的青色棉袍，里間寒光閃閃，套了一件精甲所制的胸甲。

此人名叫劉大才，乃是這本地寧陵縣典史，署理知縣事。

崇禎十五年流賊破寧陵并鏟城，流賊兵退，寧陵縣令缺員，便由他典史劉大才署理知縣事，并帶領民眾復修城墻，對外抵御流寇劫掠，對內修養生息。

劉大才雙目明亮，急切詢問道：“那許賊真的在率部在丘嶺間埋伏？屬實嗎？”

那稟報的漢子肯定道：“嗨！劉大人，我們哨探的兄弟們可是緊緊跟隨著許賊的部隊，看得真切，絕對錯不了。”身側寧陵縣巡檢王世才上前道：“大人這許賊究竟在埋伏誰？居然這么大陣仗，把精銳的兵馬都調了出來。”

劉大才濃密的雙眉擰在了一起，他抬頭道：“寧陵縣的輿圖拿過來。”

左右拿出了輿圖，眾鄉兵頭領圍在了一起，他們都看不懂輿圖只是靜靜看著劉大才，等著他來拿主意。

劉大才思索道：“不應該啊！我寧陵鄉兵也不在這十里鋪范圍活動啊，這許賊究竟要對付誰？”

巡檢王世才突然道：“俺忽然想起來了，十幾天前徐州鎮大兵途徑了十里鋪西進，聽說是要剿滅那韓甲第的。”

眾人恍然，只是有人出聲疑問道，那韓甲第雖然大敗，但實力還是有的，他們定會負隅頑抗，徐州鎮官軍即便剿賊哪能這么快勝利回師的。劉大才擺手道：“不管他許定國要埋伏誰，只要在我們寧陵地界上被發現了，我們就定然不能讓此賊好過。”

“對，劉大人說的對，在俺們寧陵縣就不能這許賊好過。”

＂這許賊俺恨不得千刀萬剮了他，俺一切都聽劉大人的。＂

眾鄉兵頭領紛紛叫嚷，想起許定國他們個個咬牙切齒，他們這些鄉兵都是劉大才從寧陵縣召集而來的，全都是本地人，保衛家園之心最是堅決，戰力也強。

許定國與他們寧陵縣百姓們有著切齒的仇恨，許定國占了睢州后，對毗鄰的寧陵縣，經常劫掠鄉里村寨，都是一個村一個寨的屠殺搶劫。

他還率兵攻打過寧陵縣城，幸虧劉典史有大才，率著鄉兵和百姓們眾志成城連番打退了許定國的進攻。正因為有大仇，劉大才對睢州的許定國的動向密切關注，在各大道和官道都暗插了哨探，以備許賊再次來攻時好有防備。

許定國率部往十里鋪秘密行軍，他自以為行動隱蔽，卻不想第一時間就被劉大才知道了。

既然知道許定國要埋伏，劉大才決意打他一個后背襲擊，若是他埋伏的匪寇還好說，等他們打得火熱時再出擊享漁翁之利。

若是埋伏的是徐州鎮官兵，劉大才必須優先示警，破壞許定國的埋伏陰謀。

徐州官軍是一支罕見的正義之師，救援歸德城，還主動遠征搗毀賊寇巢穴，劉大才對他們抱有極大的好感。

……

兩個時辰之后，昨晚停了下雨的天氣突然又開始了，寒風雖不猛烈，但是鵝毛般的雪花肆意飄飄灑灑。雪落如麻，一支大軍正在十里鋪的官道上頂風跋涉，他們深一腳淺一腳踩在厚實的積雪里艱難行進。

長長的隊列行軍隊伍中，旅將藍田側在路畔大聲督促指揮著部隊行軍，這次搗毀韓甲第巢穴即便有大雪阻攔也阻擋不住徐州鎮兒郎們殺敵剿賊的步伐。

經過一番周折后攻破韓甲第七座聯營大寨，斬殺土寇無算，斬首寇首韓甲第首級一顆，大小頭領首級二十三顆。

繳獲輜重軍械錢糧頗豐，后備的輜重哨大車拉的滿滿當當，多出了數百牛馬大車輜重，更是拖累了行軍步伐。

藍田抬頭看著天空飄灑大雪天空，心中憂心，好在距離寧陵縣不到五十里地了，搶先到了寧陵縣就可以歇息，等雪停了路況稍好再行軍。

官道一側的丘嶺之上，在許多低洼之地中赫然埋伏著許多兵，援剿河南總兵許定國趴在一處洼地處，他眉眼唇須邊布滿白花花的霜雪，身上氈帽斗篷盡堆積雪。

許定國神色興奮瞧著下方官道長長行軍隊列的徐州鎮官軍，心中不免得意。

他幾十年的作戰經驗老道，對于埋伏作戰自然有一手，在徐州鎮哨探前路偵查之際，他率部在兩里開外的山坳間藏匿埋伏。

大雪封路，更是封山，行路無比艱難，饒是徐州鎮哨探精銳仔細，大雪的影響下也遠不可能探查到他們的行跡。

待到徐州哨探回轉，許定國再悄悄隱蔽上前埋伏起來，此次他親領精銳兩千人，主要目的就是徐州鎮行軍后方的大隊輜重兵馬。

得到韓甲第巢穴被破的消息后，許定國就精心設計了起來，得了這批輜重他可以肆意招買兵馬，勢力更大，在這河南稱王稱霸將來會成為現實。許定國眼睛死盯著下方的官道，辛苦難捱到了徐州主力兵馬過去，長長的輜重大隊出現了視野之中。

許定國深深吸了一口冷氣，手臂抬了起來，嘴巴已經張開下令，他的第一個字還沒蹦出，就突然聽見后方一聲雷鳴般的銃響，驚得他全身激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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