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博……”

        羅惠玲只是不想和丁家再有交集，卻不曾想方展博用詞更加不善。她這才注意到方展博一臉倦色，臉頰帶著不自然的紅。她伸手湊到對方額頭上，才發現是滾燙一片。

        “這么燙！快躺下，別去上班了，我給你拿體溫計……不，直接去醫院！展博，先別睡了。”羅惠玲放棄去里屋找體溫計的念頭，直接拿起包，拍了拍方展博的肩膀，催了起來。

        “玲姐，我心里有數，睡一覺，出出汗就可以。”方展博懨懨的回著話。

        昨天淋著雨走了很久的路，丁孝蟹的回答沒有絲毫欺瞞，但的確是在自己胸口開了一槍。那些往事、那些揮之不去的噩夢場景如喪尸一般在自己的心門外沖撞了一夜。此時，渾身的酸痛在他身體沾到床鋪時更加明顯，他一步路都不想再走了，一步路都走不動了……

        羅惠玲看著蹙眉閉眼，呼吸有些沉重的方展博，不再堅持，那些質問更是拋在腦后。

        “我去給你買些藥，正好買一些煲湯的料，你先睡吧。”

        合上眼的男人，卻依舊睡不踏實，將去大嶼山時的那一萬句臟話重新念了一遍，其中五千句是罵丁孝蟹的，剩下五千句是罵自己的。可角落里的還有一個隱隱約約的聲音在不停的質問著自己：

        “真的不管了嗎？”

        “他真的會死嗎？”

        他們的最后一次見面竟然就是這樣！他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難道真是“他的確該死”！

        如果這是句詛咒，他是否會被波及到……

        “媽的！”

        方展博睜開了眼，眸光中是沒有遮掩的復雜與掙扎。他緩緩撐起身子坐了起來。這張并不舒服卻讓他心中溫暖安定的床就突兀的橫在客廳一角。他輕輕地摩挲著鐵質的床沿，其微微冰涼的觸感抵消了他手上因高燒帶來的燥熱。他抬起頭，望著方進新的遺照，眼中的難過與悲慟仿佛十幾年從未消散開來。

        我，應該讓您很失望吧……

        周濟生，曾經在那個黑暗的年代，與身為警察局長的龍成邦沆瀣一氣，在香□□/道中只手遮天。最后也和龍成邦一起撤出了香港，帶走了當時常人不可想象的財富，也帶走了香□□\道最為囂張的一個時代。周濟生的名號，即便在最開始到達臺灣時，也讓臺灣本土的幫派忌憚三分。更何況十幾年以后了……

        如今，香港人最喜歡講的一句話就是“香港是個法治社會！”香港的廉政公署已經不是起初建立時的弱雞模樣，香港的警界也不是六、七十年代遍地黑警的狀態。香港如今□□現狀，是周濟生所嗤之以鼻的。按他的評價，“哼，那些小輩！……”

        無論周濟生是在香港、還是在臺灣，丁孝蟹都要恭恭敬敬的站在他的面前，低頭說話。任何人不敢小覷這個老人，但這個老人竟然自己說，“人老了，心也軟了……”

        但就這個“心軟”的老人，在一頓早茶之后，讓人干掉了丁孝蟹身邊的人。只因為其中一個人做了一個掏槍的動作。

        心軟了，但規矩還是有的。

        丁孝蟹知道，這就是下馬威！即便剛才與周濟生的見面，談的不是很愉快，即便對方咄咄逼人，即便兄弟就死在了他面前，他依舊攔著另外一旁的小弟，死死按住從懷中正欲掏槍的手。此刻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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