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珣走出小木屋的時候，冰原不遠處赫然出現了另一座木屋，煙囪還升著裊裊炊煙。

        不是說這個地方只有他一個人？

        渡珣沒多想，渡珣把手揣進口袋，慢悠悠朝那邊走去。

        走到門口，渡珣隔著袖子敲了敲門：“請問有人嗎？”

        沒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個小門縫，門縫里還探出來一顆小女孩的頭。

        “你找誰？”小女孩短短的頭發扎了兩個小羊角，在冷熱交替的對流中有些凌亂。

        “呃……”渡珣看了一眼小女孩，“小朋友，你家長在嗎？”

        “不在，我爺爺出去打獵了，一直沒回來。”

        渡珣皺了皺眉頭，問：“你爺爺多久沒回來了？”

        “嗯……三百多年吧。”

        “……”

        果然這里只有他一個人。

        “大哥哥，外面冷，你要不要進來坐一會兒？”

        阿玲胃里很暖和的。

        “……不用了，謝謝。”

        “哥哥，阿玲害怕，你陪陪阿玲吧……”這個叫阿玲的小女孩瞪著圓圓的大眼睛，滿臉無辜看著渡珣，眼眶甚至擠出了些亮晶晶的眼淚。

        阿玲已經三天沒吃了，害怕被餓死。

        “……”

        渡珣自然是不會進去的。

        如果進去，他估計會被那童姥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這樣吧，阿玲，我去幫你找你爺爺，怎么樣？”渡珣繃起一個微笑。

        “嗯？”阿玲感受到了那張微笑面具背后的不懷好意，但還是無辜的眨巴著眼睛，“你真的愿意無償幫我？”

        “……不是，有條件。”

        “……”阿玲胸口猛地起伏兩下，單純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

        阿玲在這冰原生活了快一千年了，遇到過很多人，聰明，或單純善良，或心懷鬼胎，很多都成了她的盤中餐。

        有些進了她的屋子，然后就進了燉鍋。

        有些想走，但是愿意無償幫助她。只要那些人說“我真的愿意無償幫助你”，他們也會進她的煮鍋。

        但是這個人竟然說幫她有條件！

        阿玲深深呼吸兩口，暗罵道：要不是老娘不能說謊，老娘一定不會說那老頭失蹤了幾百年，不然這孫子一定會進老娘肚子！

        阿玲重新撿起微笑：“什、什么、條件？”

        “告訴我冰川的秘密。”

        “……”這幾百年，她還是頭一回見人直接要冰川秘密的。

        “可以是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

        “不用幫我找爺爺了，他早不知道被我吃了幾百年了。”阿玲有些不耐煩，懶得再跟他費口舌，這種人是吃不了了，還不如早點送走，等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午餐。

        不如早點把那神經病的要求傳達了完事。

        渡珣：“……”

        “有人、不是，有鬼，但是祂自稱是神，托我給你捎一句話。”

        “——成為我最忠實的信徒吧……”

        “不可能。”

        “……”阿玲白了渡珣一眼，“反正話我帶到了，愿不愿意與我無關。”

        “祂，是誰？”

        “一個瘋子，一個整天對我指手畫腳、把我囚禁在這個破地方的瘋子！”

        “那你知道祂叫什么嗎？”

        “問過，那神經病說，一切名字都配不上神明。”

        “……”

        “但是，我聽祂的信徒叫過‘偉大的奈亞大人’。”

        “奈亞……”

        “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冰川的秘密。我只知道，如果你能看到并且接受另一個你，就離那個秘密不遠了。”

        “……”說了跟沒說沒什么區別。

        阿玲注意到渡珣的眼神，道：“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我就知道這些。”

        “那我再問一個問題，你為什么吃掉你爺爺？”

        “……”阿玲眼神有些飄忽。

        阿玲記得自己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還是個幾個月大的嬰兒。

        她被父母拋棄了，因為一種她不理解的疾病。

        她被一件破爛襖子包著被扔在寒風呼嘯的街頭。

        剛開始她不理解，只知道瞪著大眼睛嗚哇嗚哇，漸漸，在寒風的侵襲下，她越來越冷、越來越痛苦，她開始哭。

        濕冷的眼淚滑到臉上就成了冰冷的刀子，一刀一刀割著她的心。

        然后，地面被撕開了一道漆黑的裂縫，裂縫里伸出一只蒼老的手，把正在啼哭的她抱到了這個世界。

        老頭待她很好，把她當親人一樣對待。

        剛開始，老頭喂她干糧糊糊。

        等她大了些，老頭每天備好早飯就去打獵、打柴，抱回來一堆堆柴火、一只只油脂豐厚的動物。

        一百多歲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老頭的一些動作會讓她不舒服，比如親吻、伸進她的衣服里摸她、晚上光著身子一起睡。

        她說過，可是老頭會跟她說，這是爺爺的愛，沒什么不合適。

        她還是覺得不舒服，但是也沒在說什么。

        直到三百多歲的時候，她出去玩兒，在一場暴風雪中迷路了。

        她遇到了一只貓，一直很丑的貓。

        有些審美可能就是天生的。她從未見過這種動物，也不知道這種動物叫什么，但是就是覺得那種動物很丑。

        那只動物攔下她，說話了：“小朋友，我聽見了你的聲音，你需要幫助嗎？”

        阿玲狐疑的問：“我想回家，你可以幫我嗎？”

        貓嫌惡的哼了一聲：“那個糟老頭那么對你，你為什么要回去？”

        阿玲小聲道：“爺爺待我很好的。”

        “切，你怕是沒體會過什么才叫真的愛。”貓甩了甩尾巴，“跟我走，我帶你去看看另外一個世界。”

        然后，貓就帶她回到了她原本屬于的世界。

        那個世界有學校、游樂園，很多好吃的、好喝的，她從來沒有見過。

        她也才知道，原來人的壽命基本不過百歲。她已經三百多歲了，但是看起來跟這個世界七八歲的小孩子差不多。

        貓還帶她去了監獄，她才知道，原來爺爺的行為叫猥褻。

        她問貓：“我可以永遠留在這里嗎？”

        貓沉思了一會兒，答：“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做不到，只有奈亞大人才能幫你。”

        “奈亞大人？”

        貓仰起他的頭，看向飄渺的空中，眼里滿是仰慕：“是的，偉大的神明，奈亞大人。”

        她因此見到了這個偉大的神明，奈亞。

        奈亞為她找回了嬰兒時期的記憶，并且劈開了一道時空裂縫，她因此得以在那個世界生活了數十年。

        相應的代價是，她要成為奈亞的信徒，時間一到她就要回去，并且永遠留在那個世界，成為那個世界的守衛者。

        那幾十年里，她體驗了許多，除了她從未體驗過的美好，還有很多她經歷過的和從未想象過的惡。

        她最終回到了這片曾經想要逃離的冰原。她曾經想要逃離現實世界，又渴望過回到現實世界；曾經想過逃離冰原世界，最后又回到了冰原世界。

        她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老頭。

        她趁老頭外出打獵，一槍崩死了他。

        這片冰原徹底屬于她了。

        她管這個地方叫樂園。

        一個沒有善與惡、沒有對錯的樂園，她一個人的樂園。

        唯一的變化就是奈亞偶爾塞人過來。

        但是沒關系。畢竟，她不介意那個神經病給她把食物送上門。

        阿玲從回憶里反應過來，撇撇嘴，煩道：“滾，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那行，不想回答可以不用回答。”這個問題的答案并不是渡珣在乎的，他只是想借此問題確認一件事，“你不可以撒謊，對嗎？”

        阿玲愣了一下，坦然道：“沒錯，我不可以撒謊，否則，我的樂園就會被愚蠢的人類和火焰吞噬，不然——”

        “不然，你完全可以通過撒謊、撒嬌來演戲，得到更多的食物。”

        阿玲倒是饒有興味：“哦，第一次聽一個人類把自己叫做食物。”

        “……我不吃這個，我也不會成為你的食物。”

        “管你吃不吃。”阿玲繼續咬牙切齒道，“奈亞明明就是個撒謊精，還不讓我撒謊，因為這個，不知道老娘到嘴的鴨子飛走了多少。”

        “……”

        “算了，不理那個瘋子，可能那些所謂的神腦子都有點毛病。”阿玲擺擺手，“跟你說這么多干什么……欸，老娘看你天資不錯，說不定可以干掉那些神經病。你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別妨礙我吃下一頓大餐。”

        “……行，我盡量早點走。”

        阿玲嫌棄的擺擺手：“趕緊走趕緊走。”

        “啊——”阿玲把門留了一個縫，探出頭，晃了晃小羊角，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忘了告訴你，有人……啊不，鬼，跟著你。”

        然后“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

        渡珣環視四周，想著，跟著就跟著吧，別害我就行。

        渡珣默默離開了。

        這個阿玲不難解釋。但是，那個神明奈亞……

        冰原漸漸升起茫茫白霧，寒氣也攏了過來。

        渡珣不自覺裹緊了衣服。

        這邊的環境設置仿造了極地氣候，但是氣溫還是留了點情，不至于讓玩家直接被凍死。

        渡珣恍然間抬起頭，發現自己還是在冰原，但是四周的環境看起來都不一樣了。這里不是原來的那個世界。

        第二重游戲世界？渡珣彎了彎嘴角。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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