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怎么了？”看到張沈飛臉色突然大變，小伙子好奇地問道。

    張沈飛收回視線，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在這里呆著等爸爸，我過去會會那小子！！”

    張捍東微微一怔，這和他們昨天說好的不一樣啊。

    但爸爸說的總是對的，爸爸這么做，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他點點頭，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一句：“那爸爸您去吧，我在這里等著。對了，您小心一點，那人有刀。”

    “我省得。”張沈飛說完，大跨步朝著正在打劫小學生的張奮進而去。

    那廝這會兒屁股沖著他二叔，絲毫沒注意到危險正在悄然靠近。

    拿到小學生進貢的一對分幣之后，他皺著眉頭，蘸著唾沫數了一遍：“不是，昨兒說好讓你丫帶一塊錢呢？？就拿一毛三分，打發要飯的呢？？你丫的，是不是把老子當要飯的了？？？是不啊！！！”

    話沒說完，屁股上被人踹了一腳，整個人一個踉蹌，朝著那小學生撲去。

    小學生關鍵時刻還是很敏捷的，腰身一扭，反從他身邊逃脫，像猹一樣迅速逃向遠方。

    張奮進撲倒在地，啃了一嘴塵土，頓時怒不可遏：“那個王八蛋搞偷襲？？老子打死你！！！”

    一邊爬，一邊罵：“MD，老子不給你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你丫就不知道馬王爺有，有，有……二叔，您怎么來了？”

    好不容易站起來，看到黑著臉的二叔，張奮進立刻站直，雙手放在褲縫處。

    發現手里還拿著刀子，立刻甩在地上，用右腳踢開遠遠地，假裝這玩意兒不是自個兒的。然后，又恢復軍姿。

    打小兒，只要他們十個有誰犯錯，被二叔逮住后，都要求站軍姿，習慣了。

    張沈飛環顧四周，距離兩人站的位置大概十米的一個水泥管子里，鋪著一個滿是破洞的被子，還有個軍大衣。

    這個他認識，是大哥廠子里頭發的。

    除此之外，旁邊的水泥管子里頭放著一個飯盒，一個軍用水壺，一雙筷子，一個解放包，這些應該肚子張奮進從家里帶出來的。

    看樣子，這地方應該就是張奮進離家出走之后的大本營了。

    躲在這么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怪不得全家都找不到呢。

    收回視線，張沈飛聲音低沉：“說說吧，你在這里干什么呢？”

    張奮進眼觀鼻，鼻觀心，壓根不知道怎么說，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創，創業？？？”

    張沈飛都要氣笑了：“有什么買賣是不需要本錢就能干的嗎？開局一把刀，裝備全靠搶？還創業，真能往自個兒臉上貼金！！！
    我們老張家這么多年，就沒有像伱這樣的！！！

    張奮進，你丫的到底有沒有臉？還是說你把左臉撕下來貼在右臉上了？一邊沒有臉，一邊二皮臉不是？？？”

    張沈飛罵的拓沫星子橫飛，慷慨激昂，張奮進起初乖乖聽著，后面聽到他說老張家從沒出過自個兒這種人，頓時不樂意了。

    “二叔，咱討論問題要實事求是，不能夸大其詞！！老張家怎么就沒有我這種人了？？您不就是嗎？
    您甭以為我年紀小不知道，太太和我媽都說了，您小時候比我不省心多了……有一次就因為我媽說您，您就離家出走了倆月，那可是四十年代，還是戰爭年代呢！！！”

    明明自個兒做過更離譜的事情，還大言不慚的說他是老張家第一個逆子，二叔這話忒過分。

    張沈飛啞口無言，憋了半晌又道：“那能一樣嗎？我那時候又不是計劃經濟年代，你這貿然跑出來，糧本兒都沒有，你吃什么？吃西北風啊？”

    張奮進撓撓鼻子：“反正餓不死……出來半拉月了，我也沒有餓瘦不是嗎？要我說啊，您甭管我，我湊夠錢之后，就奔港城去了……”

    張沈飛就煩他這吊兒郎當的樣子，見狀又要發火。

    誰料身后突然傳來張捍東怯生生的聲音：“爸爸，這個哥哥是誰啊？”

    爸爸？？爸爸！！！！
    張奮進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過來：“小賊，你丫的管誰叫爸爸呢？？？”

    張捍東看他那架勢，仿佛特害怕的樣子，呲溜一下躲到張沈飛身后，只探出個腦袋：“爸爸，我怕……”

    嘶！！真是沖他二叔叫爸爸的！！！
    張奮進激動的臉都紅了：“二叔，這孩子哪兒來的？”

    張沈飛板著臉：“管你什么事兒？”

    “怎么不關我的事兒了？這小子管您叫爸爸，不就是我弟弟？？？”張奮進目光在張捍東身上不停地游移，越看越覺得，這就是他二叔的種。

    這眼睛，這鼻子，那簡直是一比一還原啊！！而且，從他臉上依稀還能看到張衛國的樣子。

    他當然不會認為離家幾天，張衛國就會突然長這么大，唯一的答案只能是，

    二叔，偷！人！了！！！

    意識到自個兒抓住了二叔的小辮子，小伙子頓時支棱起來了，軍姿也不站了，一條腿伸出去：“二叔，這小子比衛國大不少，您不會是早就在外面有人了吧？？”

    張沈飛乜他一眼，聲音冷酷：“站好！！”

    嘶！！張奮進立刻恢復軍姿，但還不死心，依舊看著張捍東，想要個說法兒。

    得，這是瞞不過了……

    張沈飛嘆了口氣：“這孩子叫捍東，張捍東……他是我和你另一個嬸子生的。其實捍東才是小十一，衛國，衛國只能算是小十二。”

    嘶！！果然是這樣！！張奮進腹誹，二叔果然還是那個二叔。

    他早就聽說了，二叔年輕時候就老是拍婆子，沒理由后來突然就守著一個二嬸兒啊。

    還得是二叔，跟不同的女人生不同的孩子，比他爸那樣守著一個女人過一輩子強多了。

    ‘以后，以后等我長大了，我也要像二叔學習！！不，我要青出于藍勝于藍，把二叔拍死在沙灘上！！！’小伙子心曠神怡。

    張沈飛瞅著他那副滿面春情的樣子，就知道這廝沒憋好屁，他一個巴掌抽上去：“想什么呢？我這是歷史遺留問題，你可不能學壞！！！你得知道，一生一世一雙人才是最好的！！”        張奮進頻頻點頭，直道二叔大學畢業是咱們家學問最深的人，您說的話指定是有道理的，我一定會聽。

    但心中卻很是不高興，二叔這人不厚道呀，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自個兒出去找外事，連孩子都生了，跟他這兒卻說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這，這還是親二叔不？？？

    張沈飛不知道小伙子心中所想，只抬起下巴，朝著一旁的被褥示意了一下：“把你那鋪蓋卷和一堆破爛都給收拾一下，我帶你回家。”

    “二叔我不想回家……”張奮進不樂意了。

    “你不想回家？？”張沈飛瞪大了雙眼，“臭小子你都不知道，你離開之后你媽跟你太奶奶都著急成什么樣子了……這段日子你媽只要有時間就買四九城的找你……不行，你必須跟我回去。”

    “我不！！！我出來這些日子，寧愿睡野地，整天吃不飽飯，我都沒主動回去……”張奮進依舊想掙扎，同時一雙眼睛滴溜溜的亂轉，尋找著逃竄的方向，“二叔您甭逼我，反正我是一定不會回去的……你要是再逼我，我我就……”

    “你就怎么樣？？敢跑，你看我打斷你的腿！！”張沈飛挽起袖子，氣勢洶洶。

    眼看著氣氛又要變得嚴峻，躲在張沈飛身后的張悍東卻突然站了出來：“爸爸，哥哥在這邊住了這么久，日子一定很難過。

    他要是不想回家的話，要不先讓他去我跟媽媽那里吧，不管怎么說，讓哥哥先吃頓飽飯洗個澡……媽媽不是說今天要燉雞湯嗎？？”

    “等哥哥收拾干凈了，吃頓好的，您再好好跟他講道理。”

    吃頓好的？？喝雞湯？？張奮進不由的吞了一下口水。

    他從家里離開的時候帶了四十多塊錢，靠著在附近搶劫，小學生也有一點收入，但為了早日攢夠去港城的錢，再加上沒有糧本兒，平日里吃糠咽菜，過得很是潦倒。

    這會兒聽到能改善伙食，忍不住就想跟著張悍東走，順便也想看看自個兒的另外一個二嬸到底長什么樣子。

    最重要的是，回的不是九十五號院，沒有兇神惡煞的媽媽和雖然老實，但卻一根筋的爹，也沒有揮舞著黃銅煙袋鍋子的太奶奶，自個兒想離開的話，隨時就能離開。

    “二叔，我自打離家以后還沒吃過一頓飽飯呢……”他一邊說一邊抬眼瞧著張沈飛，“那啥，這個二嬸兒燉的雞湯好喝不？”

    張沈飛文言不動聲色的看了張悍東一眼，這孩子貌似有點腹黑呀……

    一直以來陳雪茹給孩子的說法都是他在外地出差，所以即便是過年，也不能回家陪母子倆。

    張沈飛不知道張悍東信不信，但孩子從沒有問起過這些。

    今天發生的這一出兒，讓他明白了張悍東其實一直在揣著明白裝糊涂。

    比如一開始，他明明已經交代張悍東，讓他在一旁躲著別出來。

    可偏偏這小子在一旁偷聽自己跟張奮進說話不提，還故意跑出來管自己叫爸爸。

    現在又主動提出要帶張奮進回家……

    兩次不可能都是巧合，張沈飛明白張悍東是想給他和他母親在張家討個說法……

    得，既來之則安之，就這樣吧。

    兒子聰明敏銳一些，哪怕心眼子多，腹黑一點，總比傻乎乎的要好。

    他也沒有說什么，只是揉了揉張悍東的腦袋，然后登了張奮進一眼：“多久沒洗澡了，身上都臭了！！！還不趕緊跟我走。”

    這是同意讓自己去另外一個二嬸家了，張奮進頓時激動起來，扭頭就往放著被褥的水泥管子那邊。

    張悍東見狀，連忙屁顛屁顛的跟了過去：“哥哥，我來幫你一起收拾東西……哥哥，您是老四對嗎？那我以后叫您四哥？？”

    張奮進此時已經走到水泥管子外面，他暫定扭頭瞅了這個昨天剛被自己打劫過的小老弟一眼：“小賊，你還挺陰險。哥哥，我打劫了這么多小學生，你是第一個敢領著大人過來的……”

    之前那些孩子都怵他手里的刀，根本不敢不聽他的話。

    哪像這個臭小子，一邊答應著帶錢過來，一定不告訴大人，一邊扭頭就帶了二叔來。

    壓根不講武德啊！！！不過也是，他可是二叔的種，怎么可能老實巴交呢？？？
    整理好行李之后，張奮進背著行李卷，張悍東殷勤的幫他拎著飯盒和水壺，張沈飛在前兄弟兩個在后，一路朝著前面大街而去。

    一路上，張沈飛沒有再毆打，呵斥張奮進，孩子大了要面子，關起門來教訓更合適。

    他不說話，兩個小的雖然才是第二次見面，卻很親熱的樣子，一直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說個不停。

    你問我九十五號院是什么樣子的，我問你，平時和媽媽一起生活是怎么樣。

    當得知自個兒的另一個二嬸居然是四九成赫赫有名的雪茹綢緞莊的背后老板的時候，張奮進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還是二叔牛x，家里的二嬸從z，外頭的二嬸能掙錢。”

    當聽到張悍東滿臉落寞的說，很羨慕九十五入號院的兄弟們都能在一起玩的時候，他忍不住學著二叔的樣子，揉了揉弟弟的頭：
    “弟弟，以后有機會咱們兄弟經常見面，四哥帶你玩兒。”

    當然，前提是自個兒得從港城回來……他在心中補了一句。

    張悍東眼神中閃過一抹落寞：“我也挺想跟四哥你在一起的，只是，只是我和媽媽要……以后咱們見面的機會可能不多了……”

    這話說的不清不楚的，張奮進忍不住問道：“你和你媽要去哪里？？”

    “我……”張悍東拿不準這件事能不能告訴他四哥，抬頭看了看他爸的背影，稍微思索了片刻之后還是說道，“我不好說，等回頭問了爸爸再告訴你吧。”

    “嘿，還挺神秘的。”張奮進撇撇嘴有點不高興。

    三人一路腳下不停，很快就到了門口，陳雪如見今兒張沈飛和兒子到了點都沒回來，早就急的在門口迎接。

    這會兒見他們倆一起回來，身邊還有一個半大小子，頓時微微一怔：“大飛，這孩子是誰呀？？？”

    打量了一番張奮進后心中思索著，這孩子看起來有十四五歲，大飛今年滿打滿算也就三十……

    算起來應該不會是他不小心在外面播的種吧？？？
    張沈飛和陳雪茹在一起已經十幾年，對對方口味是了如指掌，只一眼就猜出陳雪茹在想什么，他嘆了口氣：“別亂猜了，這是我侄子老四，奮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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