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暉隨白塵老人一路往了東去，似是要去無垢山莊看望他的小師侄顧元，也就是無垢山莊的顧老莊主，云裳則同清雪帶著傅雪旻繼續北上，白馬受過教訓再不敢耽擱，不到一日便瞧見了燕京城的城門。

        “云姐姐，云姐姐，你快看這個！”

        雪旻一進城便沖向一攤販，驚叫出聲。

        云裳瞧過去，她手上搖晃著一枚骨釘，乍一眼看不出什么特別，只是底部似乎隱約有朱砂記閃爍，像是云府特用的鎏光朱砂。

        “這是云大哥，啊不云二哥特意命人在各地制的，持有流朱骨釘者將受云府庇護，這可是稀罕玩意兒在汴京都見不著幾例，但燕京不一樣，它是云府的根基，城里的小攤販都人手一顆呢！”

        莫名被搶了骨釘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的攤主正要教訓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忽聽得她一說，忙一怯步，偷偷打量被小丫頭稱作“云姐姐”的少女，正對上云裳投來的目光，驚嚇低了頭，雖只一眼卻也看得深刻，這模樣與烏衣巷在燕京宣告的幾乎無差。

        喜著月白、仙君下凡，雖不知傳說中的云府三小姐究竟長的什么模樣，可仙君是什么模樣他今日算是見著了，定是她無疑了。

        “原是三小姐，小的這就去告知烏衣巷來接您。”

        攤主始終低著頭，連聲道，說罷卻并未離步而是等候著她首肯。

        云裳沒想這攤主如此機敏，更沒想過云府與烏衣巷在燕京根基深厚至此，與普通攤販都聯系緊密，此前她還在思索如何下手尋找流云，如今倒是好辦了。

        “不必了，你直接帶我去見徐逝真吧。”

        云裳從雪旻手中拿回骨釘交給攤主，攤主接過骨釘畢恭畢敬應好，領著三人穿街而行，約莫半刻鐘到了一處小巷子，他停在巷口，揖手往里一請，“三小姐，這便是烏衣巷了，小人身份低微不宜入巷，望您莫怪。”

        她擺擺手道“多謝”，邁步進去。

        這烏衣巷，沒想到還真是一條小巷，徐逝真就住在這種地方，清雪以后莫不是要吃苦？

        她邊走邊思索，跟在身后的清雪卻全然不知自家主子打的歪主意，牽著雪旻四處張望，甚是好奇。

        “什么人！”

        突聞一聲喝止，云裳抬頭一望，屋頂的少年全身青羽衣，只露出一雙警惕的眼，警告意味十足。

        “我們是來找徐逝真的，你叫他出來接我們！”

        清雪眼睛一亮，說完臉竟紅撲撲的，看得云裳將主意不禁又打歪了幾分。

        少年跳將下來，指著清雪喝道：“大膽，竟敢直呼少主名諱！”

        清雪上前撥開他手指，“小侍衛，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云府三小姐，怎就不能叫你家少主名字了。”

        少年疑惑掃了她一眼，“你？云府三小姐？”

        清雪登時打了他一下，“我說我了嗎你個傻小子，我說的是我家三小姐！”

        少年這才看到清雪身后的云裳，甫一定睛立即跪下，“三小姐見諒，在下魯莽，我這就去叫少主！”

        “誒慢著，你直接帶我去見徐逝真吧。”

        云裳忙拉住他，這一個兩個的，怎么轉不過彎來呢，何必麻煩。

        少年面露難色，“三小姐見諒，我烏衣巷，外人不得輕入。”

        “你什么意思！我……”

        “清雪。”

        云裳斷住她話頭，朝少年道，“我們在這等著。”

        少年拱手稱是，瞬間沒了影。

        她把住清雪的手，無奈道：“烏衣巷和柘羽終究是不同，你也別太不把徐逝真當回事。”

        清雪努了努嘴，“徐逝真也真是，不好好管教屬下。”

        明明他自己那么聰明知心。

        稍許便見一縷灰不知從何處突現，徐逝真大步流星迎來，脫口便道出個“清”字又戛然而止，恭恭敬敬走到云裳面前作拱手禮，“三小姐久等了。”

        “你也知道讓我家小姐久等了，作甚么去了跑那么慢的，還有你那個屬下太不懂禮，兇神惡煞攔住我們還說我們是外人！”

        清雪一下沖到他面前，氣呼呼抱怨了一通，徐逝真淺笑望著她，任她說完歇了才柔聲道：“灰雁正式出師不久，的確不懂禮，該好好管教，我替他向你賠不是。”

        “向我賠什么不是，你當和我家小姐說！”

        清雪受不住他那樣看自己，立即轉過身去，面上卻又飛紅。

        徐逝真真轉向云裳要致歉，云裳卻先調笑道：“我沒什么的，你好好哄她便是。”

        清雪被自家圣女噎得說不出話，站得離徐逝真更遠了些，云裳見徐逝真仍望著清雪，輕咳了一聲，道出來意：“逝真，我此次北上是尋一人，還想請你、請烏衣巷看在云府的面子上幫忙在燕京找找。”

        徐逝真聞言一怔，支吾了一下試著問道：“可是……來找葉凌遠？”

        云裳愣住，不解他怎么忽然提及凌遠，一瞬后明白過來：想必凌遠也來燕京了，這她倒是不知，徐逝真對她和凌遠、和柘羽之間的事也知其因果，難免在這時誤會了。

        “我是來尋一女子，名喚流云，同清雪一樣是我云府中人，至于凌遠，我并不知他來燕京了。”

        云裳一番解釋，徐逝真不禁赧然，“是我誤會了，三小姐莫怪。”

        說罷又莫名覺得不安，心想還是將一切說清楚為好，“三小姐說的事我與烏衣巷定會上心，您請放心，此外……前些日子葉凌遠與明二小姐在傅少爺的護送下到了燕京，但他二人并未停留，旋即北上了，去了何處我卻不知，傅少爺如今尚在燕京，您若有心知道也許可以問他。”

        “我大哥在哪兒？”

        一直乖乖躲在云裳背后的雪旻聽到自家大哥的名字立刻冒出了小腦袋，眨巴著眼興沖沖道。

        徐逝真看著這突然出現的稚氣未脫的小丫頭，一頭霧水，半晌才憋出一句：“傅二小姐？”

        云裳牽過雪旻，她也乖巧挨在云裳身邊，聽她笑語：“雪旻貪玩，我帶她來燕京游樂一番，你方才說傅大哥也在，那我正好把這丫頭交給他了。”

        她當即嚷嚷著反對：“我不要我不要！云姐姐你就讓我跟著你嘛，我大哥肯定一見我就逼我回汴京，我還沒玩夠呢！”

        云裳輕扣了下她額頭，“放心，我不會讓你大哥帶你回汴京的。”

        傅雪旻癟癟嘴，垂了頭不語。

        云裳看向清雪，目光又逡巡到徐逝真身上，“逝真，尋人的事還麻煩你了，這些日子清雪照例在烏衣巷住下如何？她對流云的容貌特征十分了解，在此事上定能為你省不少力，我帶著雪旻去一趟傅大哥那兒，安頓好她了再與你們會和。”

        “三小姐！”

        清雪急得跺腳，看看云裳莫名的笑意，又看看徐逝真溫和的目光，來回之下霎時敗下陣來，扭捏著接受，徐逝真自然沒有異議，清雪被蒙了眼便跟著徐逝真入了烏衣巷。

        云裳站在小巷口，替雪旻緊了緊袖口，仲秋時節，終究是有瑟瑟風過，小丫頭若是著了涼她可要心疼了。

        雪旻挽著她的手笑，一抬頭間竟見屋檐下燕子銜泥，掠空飛入這深巷之中，她有些迷糊，卻并未說出口。

        世間奇事如此之多，地下的鬼君，天上的仙子，她都結識了，小小一只不懼嚴寒的燕子，又有何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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