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離馬路距離并不遠。
  可是姜寧卻仿佛用了很長時間才走到。
  車門打開，身穿黑襯衣、黑西褲的司慕寒映入她的眼簾。
  分明只有一個上午不見，可是司慕寒卻憔悴了許多。
  沒有以往的意氣風發，此時的他消沉、頹喪。
  姜寧只覺得喉嚨有些干澀。
  木訥地盯著司慕寒好了須臾，她才艱澀地開口：“慕寒……”
  司慕寒從車門打開時就看著她。
  聽到她的喊聲，他先是恍惚，然后扯扯嘴唇。
  “寧寧，今天可能要辛苦你了。”
  也不知道為什么，姜寧忽然很想哭。
  坐上車，一雙強勁有力的手就將她緊緊抱住。她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車廂里只有兩人低沉的呼吸聲。
  直到魏濤上車才打破沉默。
  “先生，現在去醫院嗎？”
  “嗯！”
  得到司慕寒的首肯，車子一路向羅寧市現代醫院駛去。
  一路上司慕寒都沒有說話，車廂內的氣氛很壓抑。如果姜寧的手不是被司慕寒始終緊緊握住，她都以為他們的關系回到了最初的時候了。
  距離醫院還有一段距離時，司慕寒倏爾開口。
  “想不想知道我母親的故事？”
  他主動開口提這事，姜寧是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司慕寒仿佛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深邃的眼眸盯著姜寧看了一下，然后移開，嘴角化出一抹苦澀的笑。
  “她其實喜歡老爺子。”
  姜寧本能的想要開解司慕寒。
  可是話剛到嘴邊，就被司慕寒的話嚴嚴實實給震懾住了。
  喜、喜歡？
  司慕寒的母親，喜歡司老爺子？
  姜寧眨眼，再眨眨眼，想要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或者出現幻聽。
  不是說一個不想嫁，一個不愿娶嗎？
  怎么和她聽到的版本不一樣？
  司慕寒將姜寧的表情看在眼里，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是不是覺得很詫異？他們之間隔了三十二歲，老爺子甚至比我外公的年紀還要大。
  “可是我母親就是喜歡他，從大學那年開始就一直喜歡。”
  隨著司慕寒的話落，姜寧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今天這事，真燒腦！
  “可是小姨說，你母親不是自愿嫁給老爺子的，老爺子也不想娶你母親。
  聽她的意思，應該是怪老爺子害死你母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慕寒的表情變幻莫測。
  很快，他便輕笑出來，低頭把玩姜寧纖細白皙的手指。
  “外人看到的未必是真相。如果真的是老爺子害死我母親，你以為我能和他相安無事這么多年？”
  司慕寒是什么人？
  殺伐決斷！
  冷酷肅殺！
  要真是司老爺子害死他母親，在他奪得司家的主權時，第一個對付的就是司老爺子。
  可是他沒有！
  這么多年，他看似對司老爺子不在意。可實際上，他事事以司老爺子為中心。
  他對司老爺子，那是打從心里的尊重！
  “我母親，其實是曹淑菲，也就是三嫂的父親曹來福送到老爺子的床上去的。
  “曹來福為了拿到司家投資的項目，在我母親大三那年將她送到了老爺子的床上。
  “我母親雖然喜歡老爺子，可是以那種方式和老爺子有更進一步的接觸，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羞辱。
  “所有人都在笑話她，就連她的父母都覺得她自甘墮落，居然為了錢去勾引比她大三十二歲、還死了兩個老婆的老男人。
  “可是結婚后，老爺子對她是真心的好。雖然老爺子不愛她，但是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上，給予她很大的支撐。”
  說到這里，司慕寒幽深的眼眸里難得流淌著柔和。
  姜寧能想象到，司慕寒的母親的當時肯定很幸福。
  畢竟，能嫁給親愛的人。
  對別人來說，她和司老爺子的婚姻是禁忌戀，可是對司慕寒的母親來說，肯定是幸福的。
  只是后來，她怎么就成為司家的禁忌了？
  心里這么想，姜寧也就這么問了。
  “老爺子既然給了你母親作為妻子該有的體面，她怎么還會成為你們司家的禁忌？”
  司慕寒頓了頓，隨即冷笑。
  “在司家，真正禁忌的人不是我母親，而是我三哥，司慕華。”
  怎么扯到司慕華身上了？
  哦，對！
  把司慕寒母親送到司老爺子床上的人，正是司慕華的岳父，曹來福。
  司慕寒不再把玩姜寧的手指。而是將寬厚的手覆到她的臉上，隨即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點到即止。
  馬上就移開了。
  不過，他眉宇間的消沉漸漸消散。
  “老爺子是什么人？霸道，暴戾！他的手段和我比起來過猶而無不及。
  “曹來福給他設套，他怎么可能會輕易放過曹來福？
  “在此之后，他通過各種形式打壓曹來福，最后曹家破產，曹來福跳樓，她的妻子瘋癲。曹家至此沒落。”
  姜寧腦袋轉得飛快。

  很快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理清楚了。
  “曹來福死后，三嫂，也就是曹淑菲懷恨在心，她明面上是禮佛不管俗世，實際上她在暗中籌劃著，想要毀了司家，要老爺子的命，為她的父母報仇？”
  這么說來，曹淑菲的心機還真是深沉！
  還有，是非不分！
  明明是她父親自作孽在先，他不僅毀了司慕寒母親，還算計了司老爺子。
  在做這些事情，難道曹來福沒想到后果？
  肯定是想到的！
  可是他還是做了。
  他以為他能通過司慕寒的母親來擊垮司老爺子，讓他的女婿司慕華順利上位，奪得司家的權力。
  事情敗落，司老爺子自然是要報復的。
  可是曹家人居然不肯接受現實，反而還將過錯推到司老爺子身上。
  司老爺子的為人暫且不談，單單曹家人這個做法，就足以令人發指。
  司慕寒贊許地點點頭，“不錯，還挺聰明的。”
  姜寧大大方方的接受表揚。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老婆。”
  這句話取悅了司慕寒，也將車廂內緊致的氣氛逐漸擊散。
  坐在副駕駛的魏濤通過后視鏡看到司慕寒的表情，不期然的，一直以來壓在心里的沉重忽然就不見了。
  他猜的果然沒錯！
  姜寧果然就是五爺的救贖！
  他跟司慕寒五年了，這是第一次，他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里看到司慕寒沒有如同暴戾的雄獅。
  而是真真正正，是個人！
  后座。
  司慕寒寵溺的捏了捏姜寧的俏鼻，說：“既然我老婆這么聰明，今天這事就靠你了。
  “能不能將三嫂抓個現形，靠我老婆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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