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兩家院子離得近，穆嘉回來的動靜王貴在隔壁聽得清楚。

        自從他娘去試穆嘉的意思被趕回來，告訴他不許再想這件事。

        可他自從那次見了穆嘉一面，就滿心滿眼都是他。反正他家這個條件也說不上什么好人家，他和穆嘉正合適，為什么他娘不愿意讓他娶了穆嘉。

        他早就想好要是他娘不愿意去說，他就自己去找穆嘉。他娘看出了他這個心思，這些天一直把他拘在家里干活，不讓他出門，王貴也一直沒有機會去找穆嘉，結果穆嘉在這時候回了娘家。王貴拿了這些天他做的木簪子，想給穆嘉送過去。

        “回來！”

        王嬸子看著兒子這一副色迷心竅的樣子就覺得火大，那天她腆著老臉去試穆嘉的意思，被他毫不客氣趕了出來，他就對這個‘寡夫’沒什么好印象。

        再說他有長成那個樣子，把她兒子迷著這個樣子，真不是個好東西。

        “娘，你不愿意跟嘉哥兒說，我就去跟他說。”王貴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任憑他娘怎么說，也要去找穆嘉。

        穆嘉怕待的時間久了，回家路上不方便，說好了大年初二領著謝星廷來拜年，就準備要回去。

        剛出了村口便被人攔住了，穆嘉嚇了一跳，定睛一看來人竟是王家的二兒子王貴。

        穆嘉不想和他有什么牽扯，快步繞開他繼續往回走。

        “嘉哥兒，我有話對你說。”王貴見穆嘉沒停下反而加快了腳步，心下一急，趕緊攔住了他。

        穆嘉看王貴伸手想攔他，趕緊側身避開，他面色不虞盯著王貴：“你到底有什么事兒要說？”

        “嘉哥兒，我，我那天一見到你就想找你，這個送給你！”王貴面紅耳赤，抖著手從懷里掏出一個木盒遞到他面前，“這是我自己做的，我，我—”

        穆嘉伸手打掉他的盒子：“我對你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再找來了。”說完便快步往村里跑去，王貴倒還想追上去，隱約看見樹邊有個人影，他心里發毛，撿起盒子快步離開了。

        樹邊的人影是李銳言和謝星廷，謝星廷看時候不早，可穆嘉還沒回來，心里著急，便央求李銳言和他出來迎一迎穆嘉。

        李銳言也怕穆嘉出事，答應一起出來。

        誰想到兩個人剛到村邊，正好撞見這一幕，謝星廷氣的想咬人，想直接沖出去卻被李銳言攔住了。

        李銳言則擔心現在也沒到各家休息的時候，難免有人經過，別被人知道了，讓穆嘉難堪。

        謝星廷垂頭喪氣，被李銳言拉著回了家。

        穆嘉看門口掛著鎖，以為謝星廷還在李銳言那兒識字，便想過去看一看。

        這時候突然有人叫住了他：“嘉哥兒，都這個時候了，你要去哪兒啊？”

        出門倒泔水的周阿么看到了他，穆嘉朝他笑笑：“星廷出去玩了，我看他有沒有留下鑰匙。”

        “哦，這樣啊。”周阿么倒完泔水，站在門口看著他。

        穆嘉隨意在家門口翻了翻，看周阿么還沒走，知道他存了看熱鬧的心思。

        “小爹爹！”謝星廷從小道方向跑過來，從衣服里掏出鑰匙開了門。

        穆嘉摸摸他的頭，進了家門。

        周阿么見沒什么熱鬧可看，悻悻地回了家。

        穆嘉拉著謝星廷回屋關上門，“你去哪了，你小叔呢？”

        “我想著小爹爹還沒回來，就想到村口接你，讓小叔陪我去了。”孩子老老實實地全交代了，“我還看見有個人攔你，送你東西，我想出去打他，小叔不讓我去。小爹爹，你會收他的東西嗎？”

        “我們有手有腳，不用收別人的東西也能過得好，以后咱們好好過。”穆嘉知道他在擔心什么，干脆全都告訴了他。

        謝星廷這才露出個笑，起身抱住了他。

        穆家的房子雖然翻新過，但也只是泥瓦房，一共兩間大屋。一間大屋從中隔開，一邊住穆大哥，一邊住穆二哥；剩下一間，一邊是穆阿么和穆婉，一邊是穆清。原本穆成跟著穆大哥，現在家里賺了錢，給他在旁邊起了個小屋。

        周小云越想這事兒越覺得可行，穆嘉現在賣串串，他們一家七口人每天做的竹筒和竹簽都不是小數目，三天送一次，從來沒叫停。穆嘉能賺錢，謝永深也不知道留了多少錢給他們，再把這個串串的手藝捏住了，到時候一輩子吃穿不愁。

        這個念頭像一把火，讓她渾身都因為這個念頭燥熱起來。

        周小云推了推旁邊的穆二哥，湊在他耳邊悄聲說著：“當家的，你說萬一嘉哥兒嫁人了怎么辦？”

        “嫁人就嫁人了，你想這么多干什么。”穆二哥不明白妻子為什么有這樣的想法，在他看來穆嘉想嫁人就嫁，不想嫁也有他們給他撐腰。

        “我是說，星廷畢竟姓謝，跟咱們一家畢竟隔著幾層，你說星廷以后不管咱們了…”周小云還沒說完，就被穆二哥打斷了,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怒氣：“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意識到自己聲音有點大，壓低了聲音湊到妻子耳邊：“嘉哥兒是我弟弟，星廷是我侄子，這怎么也變不了。”

        “我是說，咱們婉兒和星廷年紀差不多，又有這份關系在，到時候也不怕她受欺負，星廷記著這層關系，一定不會不管咱們。”她悄聲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縱使熄了燈，周小云還是感覺到了身邊人的怒氣，穆二哥壓著嗓子：“婉兒是什么樣，星廷又是什么樣，你就別再想這種事，更何況過了年兩個孩子也才四歲，都這么小讓他們干什么。”

        “現在定娃娃親的也不少，我們先定下來，到時候…”周小云很委屈，她這是全心全意為女兒考慮，丈夫偏偏想不明白。

        穆二哥背過身去，她覺得委屈也不再說話。

        一墻之隔的大哥大嫂聽了個七七八八，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睜著眼睛到了天亮。

        穆阿么巧妙察覺到了家里氣氛的不對勁，他也沒有當導火索，只想好好過了這個年。

        二十九早上一起床，穆嘉就開始準備年夜飯，謝星廷點名的紅燒肉從早上就開始燉，其他的材料也在慢慢準備。

        謝星廷早上去隔壁識字，中午就帶了李銳言過來幫忙，男人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一直想幫他干點什么。

        穆嘉沒打算讓他干點什么，可他閑不住，一會兒幫他挑滿了廚房的水，一會兒又去了院子里劈柴。

        看他實在閑不住，穆嘉也有點不好意思，本來就說請他吃飯是感謝他教孩子識字念書，人家來了倒開始干活。

        準備的大菜早早就開始燉，天剛擦黑穆嘉就開始對食材二次處理加工。

        燒熱的勺子倒上蛋液，中間加上肉餡，包成元寶樣子，上鍋蒸熟。

        鱸魚溫水解凍后切花刀，擦干水分后掛上面糊，放進油鍋里炸酥定形。番茄切碎炒出紅汁，加上白醋和糖，炒勻后勾芡，淋在按軟的魚身上。

        大菜準備的差不多，穆嘉快手炒了幾道小菜，叫在石階上用木炭寫字的兩人吃飯。

        一桌子的大魚大肉，三個人吃的滿足，穆嘉給饞的嗚嗚叫的土豆舀上一大塊肉到它的碗里，它也算過年。

        李銳言看著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有人同他吃年夜飯，謝星廷不斷往他碗里夾肉，穆嘉也笑吟吟地看著他，他心里溫暖的一塌糊涂。他幼時母親去世，父親續弦，他的后母看他不順眼，有了弟弟更是成了眼中釘。

        再后來他從軍，只顧著上陣殺敵，也沒人管他好不好，他一個人過了很多年，也吃過很多次只有一個人的年夜飯。

        這股暖流在他的血液里流淌，他拿起筷子，給穆嘉夾了一塊肉到他碗里。

        李銳言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正想開口說點什么，穆嘉被他的舉動一驚，接受了他的好意。

        正吃著年夜飯，村子里開始有放鞭炮的聲音，專心挑魚刺謝星廷被突然想起的鞭炮聲嚇了一跳，穆嘉見狀捂住了他的耳朵，小崽子歪了歪頭，用肥嘟嘟的小臉蛋蹭蹭他的手。

        穆嘉被他的舉動逗的撲哧一笑，李銳言也彎了彎眼睛，臉上不自覺掛上一抹淺淺的笑。

        謝星廷仿佛看到了什么新奇東西，魚肉也不要了，跑到他面前仰頭看著他，“小叔笑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小叔笑。”

        “……”

        “星廷，別逗你小叔，魚刺我挑好了，快來吃。”穆嘉看他面帶囧意，憋著笑幫他打圓場。

        吃完年夜飯時候不早，李銳言沒有多留回了家，臨走前遞給他一個紅包，“給星廷的。”

        穆嘉也明白他的意思，收下了。簡單收拾好飯局，準備好明天各家孩子過來拜年的零嘴。

        小孩子本就覺多，守到這時候已是不易，謝星廷困得頭一點一點的，卻還想著陪他守歲。

        看謝星廷實在困得不行，穆嘉打發他趕緊去睡，謝星廷本來不同意，沒等穆嘉哼幾聲搖籃曲，一扭頭就睡著了。

        大年初一穆嘉早早起床，幫著謝星廷穿好新衣，等著各家小孩過來拜年。

        孩子們嘰嘰喳喳跑過來，一人說了句吉祥話，穆嘉請他們進里屋，小孩們一看到桌子上的紅棗花生和糖，眼睛都在放著光，一人一把拿了個精光，穆嘉也不惱，繼續填滿盤子請他們。

        小孩子待了不久就要去下一家，穆嘉囑咐謝星廷早點回來，就隨他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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