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吳阿嬸送走一波又一波串門的人，原因無他，就是村里傳出來他家老大和村尾那個寡夫穆嘉的親事。

        提起穆嘉的家當，那真叫人眼熱，謝永深死了，那亮堂堂的青磚瓦房和謝永深掙的錢不就都成他的了嗎？就不是附帶一個小的，這條件可比那些清白姑娘小哥兒好上太多了，現在這好事歸了吳家，可不就讓人眼紅嫉妒嗎？

        吳阿嬸看著串門來的人一副笑吟吟的模樣，背地里只怕是咬碎了牙，只不過吳阿嬸也不在意，誰讓他家沒趕上這檔好事呢？

        “山子，再燒一壺水來�！�

        吳阿嬸朗聲喊道，不但讓吳山進來倒水以免怠慢這些人，更是讓他們看看自己兒子不比那個穆嘉差，這門親事也不能說是自己家高攀。

        吳山特地換上了新衣服，前年做的，就只在過年那幾天穿穿，也不過隔兩年，可不就是新衣服嘛。

        換上了新衣服，又把頭發梳的高高的，挺直了腰板，看上去真是一個帥小伙兒，俊后生。

        “嬸子，我給您倒上�！�

        吳山提著熱水進來，這一身打扮讓人眼前一亮，沒想到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吳家，也有這樣一個帥小伙，倒是自己一直沒發現。

        看到串門的嬸子夫郎眼底的贊嘆之色，吳阿嬸也暗自點頭，老大今天的打扮不錯，讓那些看不上他家的人后悔去吧！

        “不用，不用，我們自己來就行。”

        那人從吳山手里接過水壺，看吳阿嬸問不出個什么，干脆問問吳山。

        “山子，你和村尾那個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他還帶著一個四歲的孩子呢，就是那青磚瓦房再眼饞，也不能這樣啊�！�

        “你們和村尾那個說好了嗎，什么時候操辦婚事��？”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話趕話問得快，吳山也不知道怎么說，吳阿嬸接過話茬，“誰說我家是看上他的青磚瓦房了，我呀，就是看穆嘉那個人好，勤快，一天到晚不是上山摘果子就是挖野菜，可比請回來一尊大佛好！”

        這話說到這些人的話茬上了，這些做婆婆的，平時最看不慣兒媳婦的所做所為，沒錯也能挑出幾分錯來，現在有點湊在一起嘰嘰咕咕說自家媳婦的壞話來。

        “我家那個媳婦懶得很，也不幫著我做飯。”

        “我家那個也是，一天到晚不是這疼就是那疼的�！�

        “哎，哎，你們家的都沒有我家那個離譜，那簡直就是……”

        這邊聊的火熱，門突然被人大力踹響了。

        屋里氣氛一凝，吳阿嬸擰著眉頭，“大樹，快去看看怎么了？”

        “好！”

        沒等吳樹出去看，便聽到院里有聲音傳來，“是吳阿嬸家嗎？聽說你要和我家三兒結親，我這當爹的竟然是最后一個知道。”

        一聽來者是誰，吳阿嬸也顧不得生氣，趕緊走出屋門，“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親家，怎么發這么大火氣啊，趕緊進屋喝杯水�！�

        穆嘉站在一旁，這是他的事，不方便說話，穆阿么給了穆嘉一個眼神，示意他安心，開口道：“親家不敢當，茶水也就免了，我且問你這無憑無據的，你怎么毀我三兒名聲！”

        “就是，婚事講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家一沒來跟我小爹商量，二沒有請媒婆上門，怎么就跟我家成了親家�！�

        穆清在一旁快言快語，這些人不就是想定下來，逼他三哥就范。

        “我家窮，請不起媒人，我就自己上門同你家三兒問了問，”看穆清問道了點子上，吳阿嬸絲毫不慌，“我帶過去的禮他也收了，也給我回了禮，村里人都是見證。”

        但沒有媒人這事兒說不過去，吳阿嬸接著說道：“我打算過幾日找個媒婆去你家上門提親，商量商量兩個孩子以后的事，親家怎么先上門來了？”

        穆嘉冷笑一聲，“再窮也沒見過有人拿水里的泥鰍，山上挖的野菜做聘禮的呢�！�

        圍觀的嬸子夫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泥鰍野菜做聘禮也是第一次見，這十里八村找不出第二個，再窮的人家給的聘禮也是五斤豬肉呢。

        穆嘉接著說道：“我回的禮也不過是一些野果山蔬，正常人家的來往，怎么就成了結親�！�

        話都說到這份上，要是不能把穆嘉定死，他家老大以后的婚事怕是沒著落了，吳阿嬸狠了狠心，“那天山子送你兒子回家，你對他印象也還不錯，要不然我怎么可能與你繼續來往。”

        “嬸子們，聽聽這話吧！”穆嘉走到院中央，確保院子里的人都能聽到他的話，“你家孩子跑出去玩，被村里人看到送回來，發生了這個難道還要結親不成�！�

        吳阿嬸臉上有些掛不住，自己的心思被穆嘉完完全全捅了出來，吳阿嬸本來就是想把這個謠言坐實，結果自己剛開始說，就被這幾個大嘴巴的傳了出去，讓穆家人找上門來了，穆家就在鄰村，親戚朋友一大堆，可不是自己家情況能比的。

        穆阿么這次找上門也是挑的壯小伙，看上去就唬人，不打架最好，要是打架他們也不吃虧。

        吳阿嬸心里恨恨地想，他家這個穆嘉有人要就不錯了，一個寡夫，還在這里挑三揀四，竟然帶娘家人找上門來，不在背地里偷著樂。

        雖然她是這樣想，但還是扯出個笑臉，“要不咱們進屋說，你家三哥做了什么，也別讓其他的知道。”

        不等穆阿么開口，穆嘉搶先說道：“有什么事就在院子里說吧，我做了什么，讓我也聽聽�！�

        穆嘉做了什么，不過就是村里正常人家的來往，要真掰開說，吳阿嬸也說不出什么。

        吳阿嬸上前兩步，膝蓋一松跪在穆阿么面前聲帶哭腔，眼含熱淚的說：“親家，我是真喜歡穆嘉這個孩子，怕他不答應，實在沒辦法了才出的這個主意，你就原諒這一回吧，等他進了我家的門，我一定好好待他，對他跟親女兒一樣親�！�

        “娘！”聽著吳阿嬸委屈至極的話，吳山不由得紅了眼眶，都是因為自己，娘才要做到這份上。

        穆阿么不閃不避，對著吳阿嬸說道：“你要毀了我家三兒的名聲，逼迫他不得不嫁給你家，如果他真嫁過去，他和我的外孫指不定要受你多少磋磨，你要毀了他名聲，斷了他的后路，你這一膝蓋，我也是受的起�！�

        吳阿嬸雙目如刀，狠狠戳向自己面前站著的穆阿么，又看看他身后一副‘理應如此’的穆清，恨不得從他們身上扯下塊肉來。

        “我現在也不跟你說這些，你一無媒人二沒聘禮，只憑借野菜和泥鰍就想娶走我家三兒，我告訴你，做夢！”

        村里人聽了這么久，來龍去脈也聽了個清楚，吳阿嬸想空手套白狼，拿著一些不值錢的玩意就想娶穆嘉，還在村里大肆宣傳，被他知道了，叫上娘家人找上門來。

        前因后果如此清楚，串門的夫郎娘子看吳阿嬸的眼神不由得帶上幾分鄙夷，穆阿么接著說：“你說我家三兒干的事，我到要聽聽他干了什么事咱兩家就掰扯掰扯�！�

        吳阿嬸哪說得出一二三來，那都是平常人家的來往，就算自己真拿出來也沒人信，本來想一點一點讓村里人相信他們兩家定了親，結果自己這邊剛放出風聲，就被這幾個大嘴巴嚷出去了，自己不得已添油加醋編了一點，結果成了這樣。

        穆阿么看吳阿嬸支支吾吾說不出個什么，心里也有了定論，“行了，都是鄉里鄉親的，也不跟你鬧得太過，但你家要是再有這一出，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告到縣衙去，讓官老爺給評評理！”

        過來的路上穆嘉跟穆阿么說了前因后果，也商量出個應對辦法，農家人都怕見官，穆阿么怕，想必那吳家也是一樣，故而穆嘉想出了這個應對辦法。

        他們這畢竟只是村里發生的小事，就是去了縣衙也沒人管，但是拿名頭出來嚇唬嚇唬還是可以的。

        穆嘉拿住了農家人這個命脈，穆阿么按穆嘉教他的話原原本本說了出來，果然看到那賊婦嚇得面色發白，兩股戰戰，要不是她還跪著，只怕要趴在地下了不可。穆阿么心里痛快，心里只覺得自己的三兒真有本事。

        穆阿么在吳家院子里環顧一周，實在是破破爛爛，沒什么值錢東西，但他們都是打上門來了，也不能什么都不帶就回去。

        “老大老二，你們把他家的門拆下來，帶回去當柴火，我看以后誰還敢說我家三兒家里沒人�！�

        穆阿么一聲令下，穆大哥穆二哥連同幾個壯小伙子拆了吳家破舊的木門，抬著走了。

        吳山上前幾步，想要制止，但終究穆家那邊人多，不是他家能比的，他攥緊的拳頭一下子松了，背也佝僂了不少。

        “大哥，你看這……”

        吳樹義憤填膺，想抓住身邊那個人的衣領，只是他的手剛伸出去，就被吳山按住了。

        面對吳樹不解的目光，吳山苦笑著搖搖頭：“先去看看娘吧。”

        吳阿嬸看著眼前的場景，愣怔著站起身，腦袋晃了晃，像是突然承受不住一樣，眼前一片空白，后退兩步，扶住了小女兒的肩膀。

        怎么，怎么就鬧得要去見官了，不過是說個媒而已。

        “蘭芬，你糊涂啊，你找個媒人能花多少錢，就是他家不答應是個私底下的事，哪至于鬧成這樣�！�

        “就是，你家這……唉！”

        “小翠趕緊把你娘扶回去歇著，山子快去地里叫你爹過來。”

        “你說說，這叫個什么事啊！”

        穆家人走后，吳家的院子里又熱鬧起來，一些夫郎又尖又利的嗓門刺的人頭痛。

        吳家兩個兒子匆匆忙忙出門，一個跑去隔壁村叫郎中，一個去了地里找吳阿叔，亂糟糟的，不過這些都跟穆嘉沒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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