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越也是瓷秘走了之后，才從蟈忠那里知道。

        四十年前來了個人，說要什么斬殺山內妖物。還沒見到熾越的時候，半路碰見了瓷秘就動了手。瓷秘幾下把他打傷，最后他沒炁護體，被山內妖魂煞氣入體殺死。

        當時這事情，瓷秘連提都沒提，那群妖魂也沒當回事，那種傻子，哪兒沒有。

        只是當時瓷秘認出了那劍，就順手收了起來，也沒想著有多重要。只是沒想到，如今會有人來尋。

        熾越聽著十分郁悶，合著山內妖魂都知道，就他不知道唄。

        如今瓷秘拿出了劍和那群道人下了山，合著就他受著傷在這里修養唄。

        熾越讓說完事情的蟈忠先離開，他靠在樹上，心里對瓷秘也沒有什么真的不滿。相伴兩百年，能有什么真的恩恩怨怨。

        他有些惆悵的仰頭看著天，自言自語道：“瓷秘啊瓷秘，瓷秘啊，祝你…心想事成吧。”

        以后只怕，這載天山內，沒人和他拌嘴了。

        兩境道人下山的時候，弟子們已經自發的等在山邊，在隨時準備收到信號就沖進去。只不過他們沒等來信號，而是等來了他們的長老和師傅平平安安的下山。前面，還有個美艷的女子領頭走著。

        瓷秘走到弟子們面前的時候也沒停下，弟子們側身讓出一條路來，不過多少有些對瓷秘的摸不著頭腦。

        這女子，哪兒來的？

        自家的長老掌門也沒說話，只是跟在那女子身后，他們也就慢慢跟上。

        棠梨走在桑落身旁，小聲問道：“師傅，沒受傷吧？”

        桑落搖搖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在擔憂，那蛇妖知道青圭已死后，會如何做。

        兩境道人，除了沽清，其他的人，都沒見過瓷秘。

        那時的兩境真傳弟子都留在了境內坐鎮，那場混戰里，參戰的，有人族道人、練炁者、江湖客，妖族，暗中相助妖族的魔族，還有應龍瓶覗，以及她身邊的那個蛇妖。

        瓶覗聯手人族抵抗妖族，最后用神力封住了妖門瘴，那群魔才退入魔界。

        瓷秘在那一戰里，可謂功不可沒。

        瓷秘說，要先去歸墟境看人，不然他們就別想全須全尾的去妖門瘴那兒。他們也只得先去歸墟境，看看瓷秘找那人，有何事。

        “沽清長老，那蛇妖，真的可信嗎？”

        沽清有些猶豫，但還是說出自己的見解：“當年她和古神瓶覗的關系，極其密切。后來她受了傷，古神就將她送離戰場。只是沒想到，如今能在這兒碰見她。”

        “你們可有看見，那獅妖魂魄在用神力時，神力極不受控制。但是瓷秘在用神力時，神力，可是十分溫順。一個妖，怎可能用得了上古神力，除非……”

        沽清停下沒有再往后說，而是看著生凡絕，他一個人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境必須想法一致才行。

        生凡絕接下他的話，“除非，是神力的主人，愿意的。”

        沽清慢慢的點頭，又說道：“不如，先將她帶回歸墟境，我靈修境的人都會跟過去。妖門瘴那兒，先等此事了結了，再去也不遲。”

        “而且，瓷秘身上的神力，若是能注入那神墻，那妖門，就堅不可摧了。”

        沽清不只是想要鎮住妖門，他還想要妖門永遠被封住。不然群妖破門之日，那就是兩境被屠之時。上一次，十年才來了一個瓶覗，到人間助人族。要是還有一次，可不知還有沒有神仙下凡了。

        他不知為何當年無仙下凡，但或許，那十年，是他們的劫數吧。他不就是在那一戰里，入了化神境嗎。

        “生凡絕掌門，是有什么難處嗎？”

        凌江河看出生凡絕和幾個長老的面色不對，似是，有些擔憂。

        生凡絕搖搖頭，轉頭向筠霧說道：“五師妹，去將瓷秘姑娘找來，咱們，現在就回境。我與五位道友，再說說青圭的事情。”

        筠霧對他的話沒有什么疑慮，但是她對瓷秘倒是有些疑問，為何，瓷秘問她的時候，會問的那么奇怪。不管男女，不管琥珀狼眼，只問是否對她笑。

        她與瓶覗古神只見過一面，只記得是個十分貌美的人，不過在瓶覗走后，她竟是連樣子都想不起來。

        兩境之人，都只記得那琥珀狼眼，不過，古神之事，也不是他們可以懂的。或許，是神用的術法，讓他們忘了吧。

        筠霧心事萬千的走出院子，問門口的李驚鴻，“與我們一同回來的那姑娘呢？”

        李驚鴻拱手行禮道：“不知，我帶筠霧長老去尋吧，好似方才去了南面。”

        筠霧點點頭，在那李驚鴻起身的時候，看見她的面容的一瞬間，筠霧還有些晃神。

        這人，長得跟青圭兩分相似，不過只在側臉的一瞬間。

        瓷秘百無聊賴的坐在村里的楓樹樹干上，想著，她的神，還記得她嗎？她的神，終究還是自己去找人了。

        瓷秘低眼看見了筠霧和李驚鴻，筠霧也抬頭看見了她，李驚鴻識趣的停在一邊，沒有再往前走，給兩人留出了說話的空間。

        瓷秘縱身一躍，身形輕盈的落到地面，后倚在樹上，看著筠霧，玩味地笑著，不加掩飾的打量著她。

        李驚鴻自認出自大世家，看過的人不少，不過看見瓷秘，還是難免被驚艷到了。能美成這樣的妖，妖賦，得有多高啊。

        “即刻出發。”

        聽到這句話，瓷秘從樹上起來，沒了妖艷之氣，反而舉止有些端莊的端著手從她身邊走過，輕飄飄的說道：“走吧。”

        在走到李驚鴻身邊的時候，瓷秘微微偏頭看了一下她，不過也只是匆匆一瞥，心里毫無波動。

        房內的靈修境道人在聽到青圭已死的消息之后，還不確定的問了問，“命燈已無？”

        生凡絕堅定的點點頭，若是有變故，籍辛或是懷瑾早已傳來消息，但是恐怕，死難復生。

        凌江河面色凝重，沽清眉頭緊皺，這下，可不好辦了。

        凌江河轉身，在房內踱步來回幾下，無聲的嘆了口氣，道：“帶她回歸墟，倒是若是動起手來，我等，也是可以降伏的。”

        降伏倒也可以，瓷秘雖有神力，但畢竟是妖，且神力不多。只是，可能會兩敗俱傷。

        沽清無奈的贊同道：“只能這樣了，不過，可得留她一命，畢竟，她……”

        話不用說完，在內的人都知道，沒想到現在恩情未還，后代又死。到了如今，連恩神身邊的妖，都有可能與其為敵。兩境道人，也真是，羞愧難當啊。

        “筠霧長老可要來一同商議？”蕖語見筠霧不在，問道。

        桑落搖搖頭：“我師妹與那恩神之后頗有情分，我等，還未告訴她。等入了歸墟境，再一同告訴她罷。”說完沖著幾人拱拱手，“還望幾位，先莫泄露。”

        沐霖還禮，他知道那瓶覗后代就是那筠霧門下的弟子，感情深些，也難免，“自然自然。”

        也難怪青圭一個無炁弟子，能有靈獸認主，有的靈獸喜歡追隨強者。古神后代，身懷先祖上古神力，這些，足以引到靈獸了。

        “先前沒有告知各位，也是我歸墟境的不是。本以為恩神之后能在我歸墟境平安一生，沒想到如今，就這么沒了。諸位放心，我等，會好好查明此事的。”生凡絕賠禮解釋道，青圭的身份突然爆出，而人又沒了，他們，也實在說不過去。

        凌江河就事論事的說道：“那也還望，歸墟境能查出死因，再告知我們。”

        青圭的死，不止對于靈修境是個謎，對于歸墟境，也是個謎。

        沽清覺得有些可惜，他家玄孫，好像對那得靈獸的姑娘挺上心的。不過人沒了，也沒辦法了。

        瓷秘踩上筠霧的卻吾，筠霧有些慍怒的看著她。瓷秘歪歪頭，很是無賴的說道：“我在與不在的，你都得御劍，何不搭一程。”她這樣子，完全沒了在林子里那盛氣凌人的模樣。

        “瓷秘姑娘，若不嫌棄，不若，老道帶您一程。”沽清主動開口請人，瓷秘也就沒拂了她的面子，畢竟兩百年前見過，也算認識。

        瓷秘化作一道黑氣，從筠霧的劍上，到了沽清的劍上，十分隨意的說道：“走吧老道士。”

        筠霧覺得，瓷秘這樣子，像一個人，像……青圭。

        青圭，也很是能耍賴的一個人，還總是無理占三分。有時，真的讓她無可奈何。可在她要生氣的時候，青圭又會服軟的哄她。這樣的一個人，她也根本就氣不起來。

        想起青圭，筠霧心里也軟了幾分，青圭在她心里，跟個孩子一樣，她也許久未見了，倒是常常想起。

        “師妹，走吧。”

        桑落喊了下筠霧，她也不知為何這瓷秘，就是對筠霧有些，也不說是刁難，也不能算作親近。但就是，她最先愿意接近的，是筠霧，而不是認識的沽清，就有些奇怪。

        御劍半空之上，他們環著山走，雖繞了些，但也比帶著在瓷秘百姓里穿梭方便。

        白光在天上劃出一道道痕跡，劍上之人炁罩其身，連衣角都未被風吹動。

        劍上，瓷秘一次都沒有回頭看那載天山，她看了看前方她即將前往的方向，問道：“老道士，吾神之后，喚何名？”

        沽清心里懸著石頭，朗聲道：“青圭。”

        瓷秘微微低頭，嘴角揚起，眼底都帶上一絲笑意，看上去，是喜上心頭的表露。

        瓷秘看著遠方，似是在張望著等待的人。

        也不知，青圭，還記不記得她。

        不過，能見到，記不記得，也就不重要了。

        她說過不知歸期，或許永不歸來。

        如今，她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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