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佛了
時隔五年, 邢玉成終于見到九皇子的真容了,但是怎么說呢,跟他想象當(dāng)中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在邢玉成想象當(dāng)中, 皇子應(yīng)該是高貴的、文雅的, 但是現(xiàn)在……
邢玉成看著將自己裹成一個繭子的九皇子,總覺得有什么東西破滅了。
主子那邊決定的事兒,像他們這些做手下的和做奴才的那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小路子甚至都不敢向貴妃娘娘匯報。
雖說貴妃跟九皇子是母子, 但他既然是九皇子的奴才那就只能聽九皇子一個人的話, 分不清主次可是做奴才的大忌,小路子雖說還年輕,但心里頭顯然清楚這個道理。
故而他哪怕是急的撓墻, 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邢玉成之前還有些困倦來著, 如今可是一點都不覺得瞌睡了,整個人都精神的不行。
至于貴妃榻, 他沒有九皇子的膽子, 他可不敢上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卯時一過, 兩人總算是徹底絕望了。
完了,徹底來不及了。
漸漸的,月亮西沉了,天也大亮了。
貴妃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看向偏殿那邊, 安安靜靜的, 眼下已經(jīng)是辰時過半了,估計兒子早就到上書房里去了。
貴妃有些心疼, 甚至梳妝打扮的時候還走神了來著, 心里頭默默想著, 今日定要讓小廚房多做些好吃的犒勞他才成。
貴妃壓根沒想過, 這種情況下自己兒子還敢不去。
另一頭,上書房——
得知九皇子今年要入學(xué),負(fù)責(zé)上書房的岑大人很是心焦。
雖說他此前從未見過這個皇子,但關(guān)于這個皇子的傳聞卻是沒少聽說。
出于一個老師的職業(yè)本能,岑大人當(dāng)時就覺得不好。
畢竟當(dāng)初的小皇子,如今的九皇子“兇”名在外,周歲抓的是算盤、金元寶還有肚兜,一歲多就被圣上關(guān)在宮中關(guān)了整整半年……光是想象,岑大人都覺得頭大。
或許是圣上比較會生,此前岑大人可從來沒碰到過這種學(xué)生,包括太子這位唯一的嫡子在內(nèi)對他也都是客客氣氣的,所以九皇子的出現(xiàn)叫他感覺很是棘手。
索性九皇子上學(xué)比較晚,如今都九歲了還沒來,這不免讓岑大人松了口氣,可新的問題隨之而來,九皇子能過的如此放縱,想來貴妃娘娘那頭功不可沒,這么一來九皇子就更難管教了。
但是后來又想想,教導(dǎo)皇子本身就是自己的職責(zé)所在,貴妃娘娘那邊太過寵溺,皇上又政務(wù)繁忙,可不就剩下自己能操心了么?
伴隨著棘手的感覺之外,岑大人心里頭還莫名有那么一點責(zé)任感與使命感在。
尤其是皇上在小皇子入學(xué)前夕還特意讓王公公過來囑托了一番,岑大人就更是繃緊了心里頭的那根弦。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圣上將教養(yǎng)皇子的重任交給了他,足見圣上對自己的信任,他勢必不能叫圣上失望才是。
不過是個九歲的孩童,岑大人還不信自己教書幾十年,還治不了一個孩童。
岑大人暗自決定,當(dāng)九皇子踏入上書房的那一刻起就要對他嚴(yán)加管教,一定要讓他把那一身惡習(xí)給改掉不可!
于是今日一早,岑大人的表情格外的嚴(yán)肅,衣著也相當(dāng)?shù)那f重,換下了平日里舒適的衣袍,他直接穿了自己的官服來給一眾皇子們上課來了,為的就是叫九皇子見到他的第一面就被他震懾住。
不得不說,這招還是相當(dāng)有用的,起碼把同樣入學(xué)的小皇孫給嚇到了。
看著臺上沉著一張臉的少傅,以及他身上威風(fēng)凜凜的紅色官袍,原本還滿臉輕松,跟著皇叔常年廝混然后有些坐不住的他頓時一個激靈,然后下意識的把腰板挺的筆直。
好、好可怕…
跟外公一樣……
岑大人見狀,心下滿意。
知道怕就好,心中有畏懼,讀書的時候才不敢懈怠。
除了岑大人之外,其余幾個皇子也十分“期待”自己這個弟弟到來。
畢竟貴妃之子嘛,他們倒要看看,這個弟弟究竟高貴在何處。
尤其是五皇子,到現(xiàn)在還記得當(dāng)年貴妃羞辱他母妃一事呢,他動不了貴妃,還動不了這個皇弟?
若是皇弟在做學(xué)問的時候輸給了自己,就算是貴妃也說不出什么來。
老六當(dāng)初入學(xué)就被他好一番欺負(fù),后來是靠著自身的勤奮,勤耕不輟最后驚艷少傅,這才得了少傅的青眼,五皇子就不信他這九弟也能行。
別說是他了,就連八皇子也有些好奇,當(dāng)然,跟五皇子不同,他只是單純的對這個跟自己年齡差距最小的弟弟感到好奇而已。
一時間,眾人心思各異,但關(guān)注點基本都在葉朔身上。
結(jié)果他們這么一等,就是兩個時辰。
九皇子他…壓根沒來。
辰時一到,岑大人瞬間就坐不住了。
五皇子也有些凌亂,怎么回事?不是說今天就來報到么?難不成是記錯時間了?
因為五皇子沒見過自己這個弟弟,對葉朔完全不了解,只以為他是記錯了時間,于是變得有些幸災(zāi)樂禍。
看樣子,九皇弟今天這頓板子是跑不了了。
來上書房第一天就吃板子簡直是聞所未聞。
一旁的六皇子可是知道的自己這個弟弟的,所以心里頭當(dāng)即就咯噔一下。
糟了,他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就不該信他能安安生生來上學(xué)的,自己早就該想到的,自己來上書房的時候就應(yīng)該叫上他。
反應(yīng)過來之后,六皇子忍不住扶額。
老天爺啊……
所有人里頭,只有年幼的小皇孫比較單純,此刻他擔(dān)心的是九皇叔會不會生病了。
嗚嗚嗚九皇叔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另一邊,秋吾宮里——
葉朔跟平時一樣,幾乎是在同一個生物鐘醒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學(xué)而心中郁結(jié),他甚至還比平時多睡了兩刻鐘。
畢竟是三個手板換來的,不睡足的話不是虧了嗎?
葉朔伸了個懶腰,終于慢吞吞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然后小路子終于明白,昨個兒晚上小皇子為什么要叫人留水了。
因著房間里頭早就備下了水,故而葉朔洗漱的時候甚至沒有驚動任何人。
古代的衣服比較復(fù)雜,由小路子伺候著穿好衣服,葉朔伸手拍了拍蹲在角落里不停碎碎念,一臉崩潰的自己的伴讀:“喂醒醒,該走了!
現(xiàn)在去上書房,哪兒還來得及!
邢玉成一臉絕望的看著他。
不過話說收拾整齊的九皇子還真的挺像那么回事兒,帶著一身遮掩不住的貴氣,尤其是那一雙瑞鳳眼,跟剛剛裹著被子睡覺的完全就是兩個人。
這大概是唯一的安慰了。
就在邢玉成和小路子心里頭認(rèn)定了他們甚至出不了秋吾宮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之后,沒成想,九皇子竟然帶著他們兩個,轉(zhuǎn)了好幾個方向之后,他們一行竟然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甚至都沒能驚動任何人,簡直不可思議!
使得小路子不禁產(chǎn)生了懷疑,自己主子怕不是提前就已經(jīng)偷摸踩好了點。
為了逃學(xué),主子真的是拼了。
但其實還真不是,畢竟連了內(nèi)功之后,無論是耳力還是視力都要比之前好上許多,隔了老遠(yuǎn)葉朔就能提前知道有沒有人過來。
還有就是他觀察過武一的潛伏技巧,大概知道怎么做才更不容易被人察覺。
不知道武一知道了自己的技能被用到這種地方,會不會氣的哭出來。
邢玉成尋思,再怎么樣這回九皇子個該去上書房了吧,結(jié)果…九皇子一個轉(zhuǎn)彎,直接拐去了御花園那邊。
“走,帶你們?nèi)フ尹c吃的去!
早餐的重要性想必沒有人不知道,所以不吃早飯怎么能行呢?
當(dāng)趙充容和徐充儀看到葉朔出現(xiàn)在書蘭齋的時候,兩個人當(dāng)即就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嘴巴。
“老天爺啊,小殿下你怎么在這里??”
趙充容看了一眼外面的小日晷,整個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殿下你今天不是要去上書房報到嗎?”
“回趙娘娘的話,我這不是遲到了么。”輕描淡寫的將遲到的事說了出來,看得旁邊的邢玉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隨后葉朔厚著臉皮道:“趙娘娘,我好餓……”
一聽小孩兒說餓,趙充容回過神來之后趕忙讓小廚房去準(zhǔn)備。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吧,簡單的四菜一湯就做好了。
邢玉成如坐針氈,時不時看一眼九皇子,他如今哪兒還能吃得下去!
葉朔卻是半點不著急,一邊叼著塊點心,一邊道:“急什么,反正遲到一盞茶是遲到,遲到幾個時辰也是遲到,咱不差這點兒,來,把這碗粥喝了。”
要不是怕做的太過火把太傅氣出個好歹,葉朔都準(zhǔn)備每天快到放學(xué)的時候領(lǐng)一頓板子然后再走了。
趙充容和徐充儀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對,反正已經(jīng)遲到了,不如把早膳吃了。
趙充容甚至還跟著點頭:“對,太醫(yī)叮囑要按時吃飯,不然傷身。”
但邢玉成哪兒能接受的了這個,在他看來就算是遲到了也得早早去,哪兒能想到還有這種方式,整個人都快哭了。
倒是小路子接受良好,那什么,吃飽了挨板子恢復(fù)的才快。
似乎是看出了小路子胡吃海塞后面隱藏的悲壯,葉朔無奈的停了下來:“放心好了,那上書房的規(guī)矩我都提前看過了,牽連不到你們的!
有的是罰皇子,有的是罰伴讀,有的是一起罰,把罰皇子的單獨挑出來不就成了?
“三個板子而已,安心吃你們的就成了,出了什么事兒有本殿下扛著呢!
若是岑大人在此,聽到他研究上書房規(guī)矩研究出了這,怕不是要吐血。
雖然時機不對,但聽到這話,邢玉成莫名還是有些感動。
畢竟他在家里的時候他爹曾經(jīng)叮囑過他,雖說給皇子當(dāng)伴讀是一件極好的差事,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皇子身驕肉貴罰不得,基本上都是要伴讀代罰,原本邢玉成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為了前程計其實也不算什么,驟然間聽到這話,當(dāng)即就愣住了。
還以為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跟那個小太監(jiān)呢……
旁邊的小路子不知何時也放下了碗筷。
想到如今九皇子才七歲,而自己已經(jīng)十二了,肯定比他能抗些,于是脫口而出道:“沒關(guān)系的九殿下,到時候就讓少傅打臣好了!
“嗐,你跟我客氣什么呢,大不了咱倆一人一天,即使是打重了也好恢復(fù)一些!
邢玉成:“……”
邢玉成剛剛升起的感動剎那間就散了。
“合著殿下您以后還準(zhǔn)備遲到啊??”
“不然呢?”葉朔看也不看他,只專注眼前的燒竹蓀:“你難道不覺得三個板子換一頓安生覺真的特別劃算么?”
還、還能這樣的嗎??
邢玉成整個人都凌亂了。
另一頭,在王自全一聲洪亮的“退朝”之后,景文帝總算是下了朝。
想到今日便是自己兒子去上書房的日子,退朝之后景文帝第一反應(yīng)就是招近侍過來詢問:“九皇子呢,如今可到上書房了?”
小太監(jiān):“……”
他在上書房門口蹲了半天了,壓根沒見著人。
“回、回皇上,沒、沒有……”
小太監(jiān)和王自全本來以為圣上聽到這話必然會雷霆震怒的,結(jié)果等了半天…欸?好像沒生氣?
只是表情,雖然圣上已經(jīng)竭力保持平靜了,但還是能夠捕捉到隱隱的痛苦與無奈。
景文帝也以為自己會生氣來著,沒想到聽到這個消息后自己心里頭非但不氣,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早有預(yù)料的感覺。
此刻他的心里頭很平靜,真的,特別平靜,甚至有一點點想笑。
于是他真的笑了。
再然后,旁邊的小太監(jiān)和王自全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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