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麻木
大概到了傍晚的時候, 一行人就出了谷,而此時大部隊已經(jīng)在外頭等著了。
看到景文帝的那一刻,眾人當(dāng)即跪地, 三呼萬歲, 尤其是當(dāng)初負責(zé)大船安全的指揮使,如今更是兩股戰(zhàn)戰(zhàn)。
幸而他是皇帝的人,不然的話早被二皇子給咔嚓了。
現(xiàn)在景文帝脫困, 也就到了最終審判他的時候。
“卑職無能, 未能及時察覺刺客到來,致使圣上龍體受損, 還請圣上降罪!”
實話實說, 那群刺客來勢洶洶又悄無聲息, 指揮使未能及時察覺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沒辦法, 結(jié)果便是如此,當(dāng)初既然給了他這個差事, 他就一定要將這個差事給辦好,無論是不是超出他能力范疇。
故而景文帝沒怎么猶豫, 當(dāng)即就免了他身上的官職,換另外一個人頂上了。
這對指揮使來說, 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
皇帝受傷, 幾位皇子受傷, 自己能夠保全一家老小就不錯了, 剩下的這條命,算是白撿回來的。
指揮使幾乎是挺直了腰板, 結(jié)結(jié)實實給景文帝磕了三個響頭, 眼中滿是感激:“卑職謝主隆恩!
除了指揮使之外, 但凡是負責(zé)這一塊的其他人一個都沒能跑掉。
全部都跪在景文帝的前頭, 或忐忑或緊張的等候著景文帝發(fā)落。
而隊伍里頭的姚芷,乍一見到這樣的場面,立刻就被唬住了。
從前在藥人谷的時候她就只知道青年的父親氣宇不凡不似常人,如今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對方身為皇帝的那一面。
還有其他人也是,幾乎是在出谷的瞬間,就收斂起了全部的輕松跟玩笑,一下子就變得小心跟緊繃了起來。
這些說的就是七皇子跟八皇子。
姚芷本能的看向身側(cè)的青年,見他還是那副樣子,不知為何,莫名就松了口氣。
似乎看出了她的情緒,葉朔低聲安撫道:“不必緊張!
姚芷到底也是見慣了風(fēng)浪,很快就點點頭。
正好暗衛(wèi)們都在這兒呢,見便宜爹對著武一耳語幾句,再然后七八個暗衛(wèi)零零散散的消失于人群,隱約感覺到這些人應(yīng)該是去查當(dāng)初的刺客一事了,葉朔不由道:“最近幾天多在我身邊待著,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說,到時候我陪你。”
姚芷張了張嘴,片刻后輕輕“嗯”了一聲。
一旁馬車里頭的四皇子:“……”
他們兩個說歸說,能不能不要在自己面前說?
整頓完隊伍之后,景文帝一行很快又上了路。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xùn),這回除了南巡本身就帶的人,以及暗衛(wèi)之外,盛洲如今剛上任的知州聽聞圣上如今在自己的地界,當(dāng)即就派了駐軍過來。
景文帝來時身邊不過一千來人,回的時候浩浩蕩蕩,足足四五千之多。
看著隊伍之中的青年,之前的時候姚芷還以為他的出身并不好,所以才能那么隨便的說出來要娶她之類的話。
但是兩天時間過去,從周遭眾人透露出來的消息來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當(dāng)朝貴妃之子,皇帝最寵愛的兒子,鎮(zhèn)國公的外孫……
前梁州首富,就連近兩年來江湖名聲鵲起的總瓢把子也是他。
除了太子之外,出身最為金貴的九皇子啊……
整個隊伍里頭,所有人對他無不是恭恭敬敬,包括其他幾位皇子在內(nèi),都對他客客氣氣。
姚芷漸漸才對他的身份有了進一步的認知,然而跟他相處的時候,竟然完全都看不出來。
“這么看著我做什么?弄得我怪不好意思,跟人說話都不利索了!彼难凵裉^專注,葉朔又是個十分敏銳的人,沒一會兒就覺得后背開始發(fā)燙。
猝不及防,葉朔一張顛倒眾生的俊臉湊近,一下子就把姚芷鬧了個大紅臉。
“九皇子,請你自重!”
佯裝鎮(zhèn)定,但紅衣姑娘緋紅的耳尖卻還是出賣了她。
“我們兩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
“有什么的,這里又沒有外人。”葉朔不是那種不知分寸的人,在外頭的時候肯定不是這個樣子。
一旁的四皇子沒忍住,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咳咳!”
等兩人望過來時,四皇子有些無奈:“我這還在呢!
四皇子想要重新站起來的欲/望越發(fā)的強烈,不然遇到這兩個人跑都跑不掉,只能被迫聽他們說那些酸話。
自打姚芷從梅英卓手里頭接過給他治傷的活兒之后,九弟往自己這里跑的就越發(fā)的勤快了。
葉朔見狀,絲毫不顯得慌張:“這有什么的,四哥你又不是外人。”
幾個哥哥都不是喜歡到外頭嚼舌根子的人,嘴巴一個比一個嚴,葉朔才會要更放肆一些。
四皇子說是肯定不會往外說,但問題是就算是這樣,他對自己未免也太放心了一些。
四皇子無言以對,只能待會兒安排下去,讓身邊的人在九皇子來的時候多注意一下周遭的動向,省得被有心人瞧了去他還不知道。
今天已經(jīng)是出谷的第三天了,按照周期來說,是時候要給四皇子施針了,但問題是四皇子傷的是右腿,姚芷一個姑娘家,自然是不好親自動手。
不過這事兒倒也不難,施針而已,找個稍微有點水平的醫(yī)者都能夠勝任,不是什么大問題。
“我來吧。”
一旁的葉朔冷不丁的開口,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別的不說,認穴道這個事情葉朔絕對的厲害。
然而就是這短短三個字,卻讓四皇子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讓九皇弟動手,那自己還有活路嗎?
然而葉朔之后的話,就更是讓四皇子絕望。
“不過你得先教我怎么施針才成!
四皇子風(fēng)度盡失,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喊了起來:“我不要你來!”
“隊伍里的太醫(yī)呢,讓太醫(yī)過來!”
四皇子已經(jīng)做好了爬也要爬出去的準(zhǔn)備。
大約是他叫的過于慘烈,沒一會兒太醫(yī)就趕了過來。
姚芷將需要施針的幾處穴道,順序以及力道交代了一遍之后,太醫(yī)心里頭很快就有譜了。
“四哥,你就不能信弟弟一次么?”葉朔一臉的失望。
生怕晚一點他就直接上手了,四皇子恨不得把脖子搖斷。
“那好吧……”
見青年情緒有些低落,姚芷糾結(jié)半晌,最終還是開了口。
“你過來,我教你!
施針手法而已,算是一些基礎(chǔ)的東西,姚芷也就沒那么在意。
從前的時候像是遇到這種事,姚芷一般都是手把手教他,但現(xiàn)在畢竟不一樣了,她就只在旁邊指導(dǎo),碰都沒碰他一下。
小九也有今天。
四皇子不自覺的笑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因為腿部驟然間傳來的疼痛而扭曲了表情。
對比起葉朔跟四皇子這邊,景文帝那里的氣氛要緊張許多。
若是不能查到那么一大批刺客的來源,則景文帝寢食難安。
如今大部隊早已經(jīng)到了盛洲之中,又兩天過去,邴洲那里傳來消息,說是太子得知他們脫困的消息,無論如何都要過來。
見太子終于不再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景文帝的心情終于稍好了一些。
此時景文帝也想起來了,自己在梁州的時候讓人給太子送去的那封信,想必看完了那封信之后,太子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像之前那樣了。
一旁的二皇子見狀,眼神卻是倏的沉了下去。
父皇他表面看起來最為寵愛九弟,但這些寵愛最終只不過是浮于表面,他最看重的,到底就只有太子一人罷了。
這么多年二皇子總是想不明白,同樣都是父親的兒子,太子究竟有哪里好?對方唯一比他們強的,也不過是會投胎,投生到了元后的肚皮里罷了。
枉費父皇那樣疼愛他,這次太子恐怕是要叫父皇失望了。
二皇子低下頭來,掩去眼中已經(jīng)冒頭的怨憤與不甘,勾起唇來,諷刺一笑。
而景文帝的好心情,也最終止步于暗衛(wèi)那里傳來的消息。
將暗衛(wèi)呈上來的種種證據(jù)瀏覽過后,景文帝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一直以來寄予厚望的嫡子,竟然會做下弒父殺弟這樣的事情來。
所謂的父子之情,不過是一場笑話罷了。
景文帝心口發(fā)悶,喘不上氣來。
“什么?三哥要來?”同樣聽說了這件事,葉朔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已經(jīng)快三年沒見過太子了,想想還是挺想念對方的。
第二天一早,聽到外頭的動靜,葉朔特意起了個大早。
看到太子的一瞬間,葉朔不由得愣。骸霸趺词萘诉@么多?”
在葉朔的印象當(dāng)中,太子一直是君子端方,溫潤如玉的模樣,現(xiàn)如今卻是風(fēng)采不再,整個人形銷骨立,瘦的幾乎脫了相。
有那么一瞬間,葉朔險些不敢認。
看到是他,太子下意識的便露出了一個笑容:“小九。”
短短兩個字,不知為何,卻叫葉朔險些落下淚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看到弟弟健健康康,身體方面似乎并沒有什么大礙,太子不免松了一口氣。
端詳片刻,太子不由道:“小九似是又長高了許多!
太子遙記得當(dāng)年他離宮的時候,也不過就跟自己差不多高,現(xiàn)在可倒好,都超過自己小半個頭了。
“三哥如今算是徹底比不得你了!
沒辦法,在外頭見天撒歡,運動量大,可不就長得快么。
被對方調(diào)侃的目光看的有些窘迫,葉朔剛想說什么,卻聽到不遠處傳來通報的聲音——
“皇上駕到——”
“給父皇請安,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子下意識的跪下,卻不知上頭的景文帝再看向他的時候,眼神里頭先是憤怒,繼而便成了憤恨,手中握著的佛珠也不斷的收緊,神色極為陌生,仿佛第一天認識他一般。
“兒臣聽聞父皇遇險一事,極為的心焦,不知父皇如今可還安——”
太子見上頭久久未有聲音傳來,沉默了一瞬,繼而便開了口。然而他話都還未說完,景文帝已然是憤怒至極。
聽到那個“安”字,景文帝便再也克制不住,一腳便踹了過來。
“混賬東西!”
太子只覺得肩膀一陣劇痛,伏在地上喘息之時,眼中最后一絲亮光,也終于徹底變成了麻木。
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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