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枝收到一封信。

        落款是柳青。

        “……皇后可能不知曉，陛下欲將令尊殺害。陛下是個什么樣的人，皇后比誰都了解，他可以一邊殺害您的父親，一邊告訴你令尊好著。

        皇后應知道，陛下最怕背叛，只要一個人對他有背叛之意，無論是否，陛下便是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

        想救令尊，懇請皇后明日午時后花園見。

        柳青。”

        寧枝收到這封信倒是沒有什么意外，既然有人會陷害爹爹，那必然有人找上自己。

        只是沒想到這么快便找上門來。

        誰信這個柳青，她只信李衣瀾。

        “小主人，你何時回去？我們在這呆一年了，【角色——李衣瀾】已攻略成功好久了。”系統打了個哈欠。

        系統的聲音在腦海響起，寧枝頓了頓。

        對啊，來這一年了。

        “要不，再玩玩？”寧枝試探問了句。

        系統：“……”

        都玩一年了。

        寧枝也不知道自己在舍不得什么，是舍不得自己游戲人物嗎？疼自己的女兒奴老爹，對自己嘴硬心軟的李衣瀾，還有讓自己注意保暖的丫鬟小碧。

        寧枝從來沒感受過家的溫柔，從小父母離異，沒人要她，只能與姑姑一家住一起。

        姑姑一家對她刻薄，寄人籬下本就很自卑。

        可是寧知不一樣，寧知很幸福，寧府的人都喜歡這個活潑開朗的小姐，從小漂亮，琴棋書畫，家庭美滿。

        畢竟寧枝不是寧知。

        李衣瀾喜歡的，說不定也只是傾國傾城的寧知，他又怎么會知道自己是穿越的呢？

        思緒飄回，她聽到自己輕聲答道，“黎魚，等爹爹沒事了，我們就回家。”

        翌日午時，柳青沒等來寧枝，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皇后，柳青姑娘求見。”

        “……”

        還挺頑強。

        “允。”

        寧枝倒要看看，這舊情敵能編出什么話來。

        柳青一席粉衣款款而來，“拜見皇后娘娘。”

        寧枝見柳青要起身，趕忙插了句，“你不說我萬萬歲嗎？別人來請安都會說的。”

        “……”

        柳青動作僵硬地跪下，“皇后娘娘萬歲萬歲萬萬歲。”

        “禮數就免了，不用這么復雜。”

        “……”

        寧枝也不說起身，就讓柳青這么跪著。

        柳青抿了抿唇，開口。

        “皇后娘娘，令尊昨日已被處刑，已逝。”

        “你怎的知道我爹爹死了？”

        “不要亂詛咒人啊。”

        “……”

        “昨日已在信中告訴您實情，想必您對寧丞相叛國的事已有了解。”

        “我爹爹沒叛國。”寧枝聲音堅定，精致的臉嚴肅起來。

        柳青卻站起身，輕蔑笑著，“寧知，你可真傻，陛下哪管你爹叛沒叛國，我說過了，陛下的性格，只要一有風聲，必殺。”

        寧枝：“柳青，你喜歡李衣瀾，對嗎？”

        柳青朝寧枝走進一步，“喜歡又怎么樣？我和衣瀾十年青梅竹馬，就因為你，奪走了原本屬于我的一切！”

        “……”

        這女的，挺剽悍。

        “算了，這是今日給皇后的禮物。”

        柳青轉身捧著一個木盤，上面的東西被紅布蓋著。

        寧枝心微微顫抖，她好像有種不好的預感。

        柳青面無表情地將紅布扯下，一剎那，寧枝的眼淚隨著紅布掉落在地上。

        紅布內，那是寧和的人頭。

        寧枝顫顫巍巍地走下去，“……爹爹？”寧枝聲音哽咽著，不可能，李衣瀾說了爹爹沒事就一定沒事。

        系統：“小主人，這真的是寧和的人頭。”

        系統掃描鑒定，就一定不會錯。

        柳青將寧和寫到一半并被動過手腳的假信遞給寧枝。

        “這是你爹的遺言。”

        “我爹怎么可能把遺言給你？”寧枝用剩余的理智說。

        “當時只有我父親柳棄在場，你知道的，我父親是指揮使，李衣瀾總是讓他殺人，除了他，誰會在場？”

        “再說，寧丞相和我父親關系好到什么程度，應該不用我說吧？”

        確實，柳棄和寧和是從小到大的玩伴，柳叔叔是個很好的人。

        寧枝接過信紙。

        確實是爹爹的字跡。

        “我的小知知”剛看到開頭，寧枝便落下眼淚。只有爹爹，只有爹爹會這么寫。

        “爹爹活到這把歲數，也得先走一步啦，知知要好好照顧自己。你半夜老是愛踢被子，冬天可凍，這個老毛病要改咯，以后可沒人幫你揶被子了。

        知知，糖葫蘆以后，讓丫鬟給你買，記得爹之前給你買的糖葫蘆嗎，那事王老二家的，爹都替你試過了，那家最好吃。之前老是不告訴你從哪里買，是怕有一天，你不需要爹爹了。”

        寧知記得，爹討厭吃冰糖葫蘆。

        一瞬間，淚水打濕信封。

        接下來寧枝讀到被人惡意修改的部分了。

        “知知，爹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遠離李衣瀾，他不是個好人啊”

        意思就是，李衣瀾害了他。

        不可能，李衣瀾不會讓爹爹出事。

        可是，再也不會有人給自己買糖葫蘆了。

        滿和殿內。

        “李衣瀾，我爹呢？”

        寧枝急匆匆地拽住李衣瀾衣袖。

        李衣瀾想起寧相的事，有些無力，“抱歉，知知。”

        “你說啊，我爹怎么了？！”寧枝見李衣瀾這幅模樣，有些慌亂。

        “對不起。”李衣瀾第一次向人道歉。

        寧枝知道答案了。

        也許李衣瀾真的有好好保護她的爹爹，也許李衣瀾盡力了。

        又或許，真的像爹爹信里寫的那樣，李衣瀾害了他。

        可是無論怎樣，她的爹爹，這次是真的回不來了。

        寧枝一瞬間，好像看清了深宮。

        ——沒有人能在皇宮守你的。

        朝臣利弊，文武心機。

        你永遠玩不過他們。

        “知知，我一個月前，和寧相演了場戲，我假意將他囚禁，試圖引出背后真正叛國的人。”

        “后來，確實引出來了，但寧相……”

        “李衣瀾，你休了我吧”寧枝聽見自己面無血色地熬出這幾個字。

        “知知？”李衣瀾嘴唇都在發抖。

        “你說什么？”李衣瀾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寧枝又重復了一遍，“李衣瀾，你休妻。”

        “不，你是我的皇后！”李衣瀾抱緊寧枝，低頭將唇對準她的。

        李衣瀾吻得很急，猛地用手扯開衣帶，將手探進衣服里，環住她的腰。

        嘴里喃喃重復，“你是我的皇后，只能是我的”

        理智將其拉回，寧枝試圖推開李衣瀾，但力氣懸殊，李衣瀾反而將寧枝壓床上。

        喘息間，寧枝帶著哭腔，“李衣瀾，你休了我啊。”

        李衣瀾將臉埋進寧枝頸窩，寧枝頸窩感覺到一絲冰涼。

        ——“好，我答應。”

        李衣瀾知道寧枝的顧慮。

        “知知，你休夫吧。”

        寧枝看向桌上的一紙休夫，愣了一下。

        “李衣瀾，你會被人笑話的。”

        你是皇帝啊。

        李衣瀾：“可我不想讓你被人笑。”

        李衣瀾自嘲，“沒事的，從陪你去元海開始，就已經要被人笑了。”

        他以為，只要他當了皇帝，就可以保護好他的知知了。

        沒想到卻是陷害。

        他算計一生，終還是算錯了一局。

        寧枝簽下休夫書，便準備離宮了。

        “李衣瀾，你不給我講講我爹怎么死的嗎？”

        “他叛國，理應死”李衣瀾隱忍的雙眼里充滿血腥。

        “你騙人！你不會殺我爹爹的，你不會！”李衣瀾的話正在一點點驗證爹爹信的內容。

        “寧知，是我殺了你爹”李衣瀾眼里充滿狠厲。

        “陛下，你不是這樣的人”寧枝全身都在發抖。

        “我是什么樣的人？冷血狠毒，不在意任何人的生命，這才是我。”

        寧枝帶著哭腔，“不是的，不是，，李衣瀾會爬墻來找我，他會后宮只有我一個人，他會溫柔問我有沒有生氣”

        “寧知，我是個壞人，沒有你想的那么好。”所以，你也不要內疚，休夫這件事情你沒錯的，你要好好過完后半生，我不希望你的以后會在內疚中活著。

        那就讓我來當惡人。

        錯的全是李衣瀾。

        就在那一刻，李衣瀾覺得，自己或許配不上這么好的寧知。

        連生著氣都為自己解釋。

        寧枝微微笑著，臉上還掛著淚。

        “今后，臣女不會再打擾陛下了。”

        我陪你從殿下走向陛下，才發現，你的身旁沒有我了。

        “臣女告退。”

        寧枝的聲線打著顫，李衣瀾不敢看她，轉頭看向窗外。

        黃昏落向里屋，暈染片片深秋。

        秋天了。

        李衣瀾知道，臣女這一退便是永遠了。

        寧知啊，她永遠不會回頭。

        臣女此后也不會有心上人了。

        寧枝離開后一天，滿和殿格外寂靜。原本后宮就沒人，深秋來臨，夜晚清冷。

        李衣瀾今晚獨自走回滿和殿，處理公務已有些晚。

        望著圓月，他回憶著三天前。

        寧和還活著的時候。

        寧和原本與自己演了一出戲，目的是引出背后搗鼓的人。

        李衣瀾發現真的有叛國賊，而這叛國賊急于將罪名壓在寧和身上。

        近幾日的文書，以及邊境地勢，都意外丟失。

        其實兩人已經懷疑著柳離，但沒有證據。

        李衣瀾與寧和計劃著先將寧和假裝囚禁，穩住軍心，再其暗中調查。

        李衣瀾千算萬算沒想到，柳青，這個名義上的青梅竹馬，會利用自己的信任，闖入地牢。

        柳青：“寧和，這樣吧，你把自己的命了結，我不會傷害你女兒。”

        寧和：“你對我女兒做了什么？”

        寧和一生不怕威脅，但此刻他卻強行冷靜。

        柳青：“不知道下了毒的冰糖葫蘆，她感覺味道怎么樣？”

        寧和：“柳青，你從小到大，寧叔叔待你不薄啊。”

        寧和輕哼了聲，“柳離呢？他指使你這么做？好你個柳離。”

        “當年柳離落榜，是拖了誰才能有用武之地？！”

        寧和嘆了口氣，“成，我們多年交情，你讓我女兒好好的，我這條老命不要也罷。”

        寧和死后，柳青從寧和的衣服間找到一張快寫完的遺書。

        ——原來寧相早就知道自己會死。

        可是他可能想不到，他最信任的兄弟，卻是殺死自己的那個人。

        而李衣瀾，怎么可能會讓寧枝知道真相，如果讓寧枝知道寧和是為了保護她而死，她會愧疚一輩子的。

        李衣瀾望向墨黑色的天，“知知，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我一定會親自殺了柳離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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