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甜，是因為你在里面。”

        ——《怦然心動》

        殊不知，這是雙向心動。

        夏季，冰淇淋店冷氣適度，窗外是陣陣雨，雨水順著玻璃點滴延成枝蔓，砸落窗沿，四濺玻璃。

        謝黎討厭下雨，但今天的雨，她一定喜歡。關于今天的一切，無論天晴與否，在遇見宴殊的那一刻，都不重要了。

        宴殊是宴家大少爺，平日吊兒郎當不成樣，手段陰狠不留情，從不多管閑事，無論合作伙伴與他關系多好，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忙他也不會幫，在a市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

        宴殊剛聚會結束，在冰淇淋店躲雨。

        一進店，鬧嚷嚷的人群瞬間安靜，見少爺笑，“看我做什么，我很帥么”

        是啊，你是真的很帥。

        謝黎在這個時候順著人群看向他，熟悉感襲來。

        這個宴殊，似曾相識。

        許是察覺到謝黎望來的視線，宴殊轉頭看向她。

        目光相碰，兩人都沒有移開。

        謝黎察覺到不對，臉上泛起燥意，事先垂下眼。

        謝黎屬于初戀臉，白襯衫百褶裙，一雙細長的腿白晃晃的，黑色圓框眼鏡架在鼻子上，乖乖坐在冰淇淋店。

        謝黎是個言情作家，修長的手指在黑色筆記本電腦上點擊，碼字。

        宴殊手指動了動，朝謝黎走了過來。

        “小姐，給個微信么”宴殊吊兒郎當地坐在謝黎面前，桃花眼深邃明亮。

        “啊？”

        “謝、同、學。”宴殊舔舔唇。

        他怎么認識自己？難怪覺得有些熟悉。

        “給。”鬼使神差的，謝黎給了微信。

        好奇怪，一般的話，謝黎不會給任何一個人微信的。

        ……

        【微信】

        不散的宴席：謝小姐，你明天有空嗎？

        不吃黎：？

        不散的宴席：想約你。

        謝黎將心中的疑惑連帶上午的事打出來。

        不吃黎：你怎么會認識我？

        不散的宴席：a市一中謝黎，我是你學弟，我叫宴殊。

        不吃黎：哦哦，我知道你。

        謝黎內心os：誰不知道你啊，宴大少。

        不吃黎：你加我有什么事嗎？

        不散的宴席：沒事不能加么？

        不吃黎：能的。

        不吃黎：我明天下午五點半下班。

        是在回應宴殊問她什么時候有空。

        不散的宴席：成啊，謝小姐這是同意和我約會了？地點今天那家冰淇淋店，請我們謝學姐吃冰淇淋。

        不吃黎：……

        謝黎蹙眉：怎么感覺有點奇怪？

        謝黎退出與宴殊的聊天界面，打開閨蜜林羽的聊天界面。

        不吃黎：我感覺，我好像喜歡上一個男生了。

        那邊很快回了消息，幾乎消息轟炸。

        羽絨服：你說!什么!!!你!!有喜歡的!人了!!啊啊啊啊!

        不吃黎：不是不是，準確點，是好像對那個男生有好感，就是可能他有點兒帥，可能就是單純好感吧，不是喜歡。

        林羽一陣激動后，及時點開另一個淡藍色頭像。

        羽絨服：宴大少，不能說我不幫你，剛剛黎黎說她對一個男生有好感，我總不能再幫你追她啊。

        另一邊的宴殊看到這微微勾了唇。

        第六感一般準確，他隱隱感覺是自己。

        不散的宴席：你覺得她喜歡的人能有我優秀么？

        羽絨服：也是哦，我們黎黎要最優秀的老公!

        -

        夏末的風怪涼的，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這會天晴，帶著股潮濕味兒。

        謝黎的房間正對陽光，她蓋著毛毯窩在沙發上碼字。

        《雙向心動》是最近謝黎最近連載很火的一篇文，已經快結尾了，謝黎爭取這周更完。

        主要講述了楚涵和李奕兩個青梅竹馬的愛情，兩人半世分別，卻又破鏡重圓。

        但破碎的鏡子又怎么能相合，楚涵和李奕終究沒能打破心中的芥蒂在一起。

        是謝黎寫出來紀念白月光的。

        -

        下午五點半，準時下班。

        冰淇淋店內。

        午后黃昏暖暖籠罩冰淇淋店，店內氛圍干很足，一派橙黃。

        “學姐，這!”

        謝黎進店時，宴殊已經到了。

        謝黎雪白連衣裙上點綴朵朵紅梅，黑色小皮鞋踏在地上，頭發呈小波浪卷披在后背。

        謝黎在位置上坐下，宴殊遞給她一杯果茶。

        超a芝士葡萄。

        果茶杯壁上泛出細小水珠，少年的手輕輕覆蓋在果茶杯上，虎口有一處明顯的刀傷。顏色很淺，明顯是被歲月沖淡了。

        謝黎撇了一眼，雖覺得熟悉，但也沒多想。

        “宴先生你好，請問你找我有什么事嗎？”謝黎有些緊張，畢竟被一個大少爺叫去談話可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她為什么要來，謝黎想見見他。

        但謝黎可能不知道，這種莫名的情愫是什么。

        宴殊想到昨天晚上林羽說謝黎告訴她有喜歡的人了，那時候自己恰好與謝黎停止聊天，宴殊自戀認為肯定是自己。

        “誒，姐姐，跟我談個戀愛？”

        ……

        一陣無言。

        “啊？”謝黎手有些顫抖，奶茶差點拿不穩。

        “姐姐，我在跟你表白誒。”

        “同意么？”

        謝黎緩了緩，雖然說自己對宴殊是有好感的，但可能只是單純覺得他帥，總不能剛見面就在一起啊。

        況且，謝黎有個藏在心里好多年的白月光啊。

        “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

        回家路上踩著夕陽，謝黎心情悶悶的。

        雖然擺脫了這位少爺，可是心情卻不是想象中的舒暢，謝黎的黑色小皮鞋輕輕踢著過路的小石子，路上手機響了都沒聽見。

        可是如果自己對他的好感只是一時興起，在一起會很傷宴殊的心啊，自己豈不是渣女了不可以玩別人感情，而且宴殊這么厲害，一定能知道比我更優秀的女孩。

        并且才認識一天，宴殊真的這么草率地喜歡上我了

        謝黎質疑宴殊對她的喜歡。

        謝黎一直是個硬心腸，雖然生的溫溫柔柔從小到大乖乖女，但她是個理智的人，并且從不會因為感情干擾她的生活。只要覺得這份感情不長久，她就不會開始。

        極其理智，極其無情。

        謝黎承認她是冷血的。

        連她心底的白月光，她都將喜歡藏起來，細水長流，安安靜靜，她也不奢望白月光能喜歡自己。

        哪怕五歲那年白月光一聲不吭搬家走人，留她一個人在原地，她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五歲的謝黎只是在被窩里偷偷抹淚。

        那是記憶里唯一一次哭。

        哪怕是父親喝醉酒打她罵她，說她是掃把星，說她是狐貍精，讓她滾出家門，不讓她參加高考后的畢業旅行，她都可以毫無表情地面對。

        她堅強，柔韌。

        記憶里沒有什么能讓她哭，更別說只是拒絕宴殊的表白而已。她拒絕過好多人的表白，比宴殊優秀的也不是沒有。

        只是，當謝黎看向那輪垂下去的暮日時，刺紅了眼眶。

        鼻尖酸澀著，想起宴殊最后說的一句話。

        “等著，小爺我遲早追到你。”

        腦海里宴殊虎口那熟悉的刀疤開始慢慢地慢慢地與記憶里重合。

        ——高二那年，謝黎被一群混混圍堵，算校園欺凌吧，混混頭兒是被謝黎拒絕過的男生。

        他們思想齷齪不堪入目，想拍謝黎luo/照，以此來威脅謝黎和他們老大在一起。

        謝黎當時就想，不會有人來救我了，父親無能酗酒，哪怕自己真的被他們做了什么，父親不可能會為自己討回公道。

        就在他們要得逞時，一個少年突然沖了出來，這里位置隱蔽，如果不是有心找，是找不到的。

        謝黎當時昏昏沉沉被灌了麻醉，她沒看清少年的臉，但她還是看清混混們持刀在少年的虎口上劃出一刀。

        那一刀，少年沒出聲，只是血濺了出來，噴在謝黎臉上。

        意識的最后一秒，是警車聲。

        有救了。

        謝黎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少年又消失在人海。

        -

        第二天清晨，也就是《雙向心動》完結日了。

        微博叮叮作響。

        【大大，透露下嘛，he還是be】

        【大大，楚涵和李奕在一起了嗎!】

        【我好喜歡李奕嗚什么神仙男友嗚嗚嗚】

        ……

        謝黎一早就準備開始碼字，恰時窗戶下有人喊她名字。

        “姐姐，你不請你的追求者上去坐坐嗎”

        “……”

        雖然昨天宴殊說要追她，但沒想到真追啊。

        謝黎還是把宴殊請了進來，她有問題要問他，關于虎口上的疤痕。

        謝黎刀槍直入，“宴先生……”

        “別叫我宴先生，太生疏了。”

        ……我們本來就不熟!

        謝黎調整語氣:“宴殊，你虎口上的疤痕，怎么來的”

        宴殊臉色變了變，但最后還是欠揍地回答:“這么關心我啊”

        “連我手上的疤痕都在意到了嗎，姐姐”

        謝黎:“……”

        謝黎抿抿嘴，“宴殊，你記不記得，你高中的時候，救過我”

        宴殊故作想不起來:“好像確實是救過一個人。”

        傻姑娘，不是我救你，還能是誰啊？那個地方可不好找，整個a城除了宴大少誰還有這個能力。

        謝黎:“一直沒能向您提出感謝，謝謝您，宴先生。”

        謝黎畢恭畢敬。

        宴殊:“……”

        “姐姐，一直您來您去，你不怕我折壽啊”

        “那天救你只是多管閑事，不過你要是真的想感謝的話，要不以身相許，做我女朋友，嗯”

        謝黎：“……”

        “宴先生，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我有喜歡的人了”謝黎再次重復。

        宴殊毫不在意，“沒關系啊，反正你遲早都是我的人，你現在喜歡誰都不重要。”

        “再說了，他能有我帥能有我優秀么”

        而且他絕對不可能有我還喜歡你。

        謝黎：“……”

        宴殊看她吃癟樣，故作輕松，“姐姐，他是誰啊”

        謝黎似是下定決心，輕呼一口氣，決定坦白，“他是我青梅竹馬。”

        宴殊聽到這，愣了一兩秒。

        六歲那年，謝黎站在榆樹下，緊緊握著一個小男孩的手，他們在這堆城堡。

        “姐姐，你等我長大，我娶你。”

        謝黎笑著摸摸比她小一兩歲的男孩的頭，“騙人，你才多大啊。”

        男孩卻不自覺拽緊謝黎的手，“姐姐，真的不騙你。”

        “等我長大，你就嫁給我”男孩一臉堅定。

        “好。”謝黎信了。

        可是那年冬天，男孩不吭一聲就搬家了，榆樹下空空蕩蕩。

        小謝黎安安靜靜的，假裝什么事都沒發生，偷偷在房間里抹著眼淚。

        我都記得呢，你說過你要娶我。

        于是他就這樣，成了謝黎心里藏起來的白月光。

        謝黎一直守著約定，等男孩娶她。

        頓了頓，謝黎又接著說。

        “奶奶說，他們家暴富了，去了a城，我就想，長大了我也要去a城。”

        要去找他。

        一定要親口問他，喂，你還娶我嗎

        于是謝黎熬了多么多次試，讀了那么多次書，勤懇踏實，終于從小城來到了a城。

        可惜的是，白月光再沒有出現。

        宴殊聽到這，喉結滾動，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低沉，“……那你，恨他嗎”

        聲音小心翼翼，卻又像在隱忍什么。

        “怎么會恨呢，我們當時還那么小。再說，我也來到a城啦，沒有等來他就算了，說明沒緣分。”

        我們沒有緣分。

        見宴殊情緒不對，謝黎以為是他心疼自己，連忙補充，“真的不恨，我都忘記他叫什么了，只記得他姓宴。說起來，他還和你同一個姓呢。”

        一片靜謐聲中，宴殊嘶啞開口，“其實男孩不是故意一聲不吭消失的。”

        “其實那天男孩死活不肯搬家，后來母親把他揍了一頓，男孩只能搬走。于是男孩寫了新家地址和聯系方式給女孩，只是意外發生了。”

        “男孩生病了，生了很嚴重的病。他沒有機會將手中的聯系方式給女孩了，他去國外治療了。”

        所以那封聯系方式和地址沒有機會給女孩了，我也一直沒有出現在你的世界。

        謝黎愣住了，“你……”話未說完，淚珠子像掉了線一樣往下墜落，砸向地板。

        謝黎記憶里第一次眼淚，是他們分別的那天，而第二次眼淚，是他們重逢這天。

        宴殊替她擦著眼淚，眼眶卻迅速紅了一圈：“男孩其實沒有離開你，他在你高中的時候，和你偷偷進了同一所學校。”

        “那時候，他已經在國外治療了幾年，但是他的生死就在一瞬間，他沒法承諾給你未來。”

        “他在走廊偷偷看別的男生和你表白，看你對著別的男生笑著。他很難過，可是他不敢，他不敢靠近你。”

        他不敢出現在她面前，害怕小姑娘有一天會因為他的離開難過。

        那時候的宴殊連自己是生是死都無法決定，又怎么能輕易給她一個未來呢。

        “我去年剛從國外治療回來，就想著來找你，我記得，我記得我說過要娶你。”現在我能承諾給你一個未來了。

        宴殊從來沒有忘記過小城里榆樹下的約定。

        “說好了，我長大了娶你。”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謝黎鼻子發澀，淚水順著臉頰滑到下巴。

        宴殊忽然拉進兩人的距離，將額頭相抵，鼻尖輕碰她的唇。

        “謝黎，當我妻子。”

        “好。”

        宴殊按住她的后腦勺，舌尖輕輕探進她的唇。

        纏綿一夜。

        “宴殊，我只會嫁給你。”

        《雙向心動》完結篇很快映入大眾眼簾，看得讀者流淚。

        結尾被謝黎臨時改變，由原本的開放式結局改成了he。

        “李奕，嫁給你是我一生的幸運。”

        這不僅僅是楚涵想說的，是楚涵代替謝黎對宴殊說的話。

        沉淀了好幾年。

        一個月后林俊杰演唱會在a城舉辦。

        宴殊拉著謝黎的手進了禮堂，兩人搶到前票。

        “喜歡林俊杰還是我？”宴殊摟著謝黎的肩問。

        謝黎沒有絲毫猶豫，“林俊杰。”

        宴殊：“……”

        “姐姐，說完不要后悔啊”宴殊將手伸進謝黎衣擺，借著演唱會此刻黑燈瞎火，沒人注意到他們。

        謝黎：“……這里是公共場合，你昨晚還不累嗎你你，你干嘛別動手動腳。”

        宴殊：“我體力好啊。”

        謝黎：“……”

        林俊杰嗓音獨特舒服，《將故事寫成我們》是謝黎最喜歡的一首。

        宴殊默默數著拍子，突然單膝跪地，顫動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戒指盒。

        謝黎：“……”

        “宴殊，你戒指盒拿反了。”

        宴殊：“……”你怎么真冷靜，我在跟你求婚誒。

        “謝黎，我喜歡你，從好久以前到好久以后，我想娶你。”

        謝黎眼前的少年開始倒退，與一個月前的宴殊重合，再接著倒退，與高中時沖出來救她的少年重合，再接著倒退，退到榆樹下。

        “你愿意嫁給我嗎？”

        “愿意，非常非常非常愿意”謝黎含著熱淚。

        “這故事開始一個人，我認真寫成了我們。”

        愿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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