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一個大佬16
琴瑯其實是很討厭和人交流、接觸的。
這又要從幾百年前開始說起了,別人穿越都是穿成什么王公貴族,再不濟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少爺。
這個存在修道體系的世界雖然沒有皇帝、官府,但天道親兒子如主角受,還是生在了鐘鳴鼎食的修仙世家,又有箜潼塢的塢主當姑姑,是典型的仙二代。
琴瑯可就沒他那么好運,騎著小電驢急急忙忙往教書樓趕早課的時候,一個翻車,跌成了異世界里的一個小樂工。
地位低賤,微不足道,放在書中準是人肉背景板。
他一路摸爬滾打,咬緊牙關熬過來,才長成那個能讓“五陵年少爭纏頭”的清冷琴師。
再然后,獻曲時遇到些機緣,拜進了空蟬谷的琴苑。
他并不是一開始就是社恐,前前世高中大學和兄弟勾肩搭背的次數海了去了,而是在穿越后情況一點點惡化的。
彼時的琴瑯還是個快樂的男大學生,剛一得了“善才”的稱號就興沖沖抱著舊琴要跟好兄弟分享喜悅。然后那天,銷金帳暖,暗香浮動,在幾個少年放肆的調笑聲中,他隱藏在翻卷的帷幔后久久未動,聽他最信賴的朋友陰陽怪氣著。
“去了趟筵席而已,他還真以為他是上等人了啊,到后來不還是個賤籍,三天兩頭一頓打,遭人踐踏的命兒。”
少年曾經送過他一塊餅子,讓他撐過一個寒夜,此刻窩在椅墩上捧腹大笑,無意識抬高的聲音刺耳、難聽,活像一把尖厲的彎刀活活捅進他的心臟,引發一室的人的嘲諷譏笑。
“對對對!還說什么要給我們整理曲譜,嗤,誰稀罕啊。”
“就是就是!沖我們耍什么威風,要出風頭,拉開衣裳露個胸啊乳啊的不是更吸睛?”
“哈哈哈,別太過分了,人家如今可是‘善才’呢,春宵一度值千金啊……”
砰——
重物落地的悶響打斷了這場肆無忌憚、甚至要往黃色話題上拐的議論。
琴瑯沉默著看聚在一起的人,蹲下來,慢吞吞地撿起散落在地的曲譜。手指輕點,分類數了一下,起身逐一遞給他們。
幾個樣貌姣好的少年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雞,因為聲音的戛然而止,堵得啞口無語。面色青青白白,幾雙眼睛對視時神色中流露出忐忑和慌張。
好友接過曲譜,先是妥善地壓在胸口,等回過神來才訕訕一笑。“哇,是你特意記下來的嗎?真是有心了,幫我們大忙了。”
琴瑯將舊琴放在膝蓋上席地而坐,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只感覺喉嚨中有什么東西滾涌,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他忽然覺得對方離他太近,衣衫上浮動著的脂粉味馥郁熏人。裝作若無其事的臉更是讓他全身發寒,仿佛是在嘲笑他之前的主動交好有多么的自作多情、是多么的愚蠢可笑。
他抿抿唇,強忍住想要嘔吐的欲/望。
“不必言謝。”
——這是最后一次了。
養成系統的語音陡然炸開,硬邦邦的字句劈頭蓋臉一陣砸下來,吵得他腦仁嗡嗡疼:
【休眠模式結束!】
【維護更新已完畢!】
【檢測到“孟逢殃”的修為是練氣期,教學進程落后。】
【任務“一年之約”失敗,已嚴重偏離劇情線。】
【經過和“反派系統”的探討,一致決定給予宿主失敗懲罰。】
用“嚴重”這詞是不是太過了?!前傳原著可是壓根沒有提到過這場比試啊。
還有,綁定他的時候,可從來沒有說過有懲罰啊?!
琴瑯還沒來得及吐槽完,面色煞白。胸口劇痛無比,像是有數千只蠱蟲冒出來一同啃噬著心臟,又如上萬把尖刀插了進去狠狠地攪剜著。
他眼前一暗,強撐著低頭一看,這才明白過來系統們的懲罰究竟是何物。
——暗紫的雷電乍明乍滅,璀璨的亮色光弧閃爍流轉在周圍。像小蛇一樣,沒等他有什么反應就迅速鉆進他的心口,向他的五臟六腑蔓延開來,徹骨的剜心的疼痛。
琴瑯前前后后不知道挨過多少次這樣的滋味,熟悉得很:
是正正統統的天雷。
和他往常受過的渡劫天雷不一樣,這個時效性更長,是天道對高階修士的一種認可和約束。
如果該位修士違背了他立下的誓言,那么這九九八十一道驚雷便會剜心蝕骨,代行天職。
簡單地來說,就是電視劇里經常給自己洗白的那句,“如有違背,天打五雷轟”的現實版本。
冷汗浸透背部,琴瑯稍微定了定心神,出手推攘。趕在忍不住吐出低吟之前,沉聲道:“夠了,再這般下去成何體統。”
說著要去扯孟逢殃,誰知這雪衣少年瞧著清瘦,力勁兒大得嚇人,跟個白皮黑心芝麻湯圓似的,黏黏糊糊,撕都撕不下來。
我說!股票你ooc了吧,人設突然從釣系變成小狼狗了?!
琴瑯內心翻江倒海,咬牙切齒地暗自吶喊。
掰扯了一會兒感覺拿他沒轍就松了手,哪里曉得這人在下一秒便離開他的肩窩,歪著頭,瞇起眼睛,露出一個賣乖的笑。
這笑溫柔和煦,又暖洋洋的,分明和四年前的少年并無兩樣。看得讓琴瑯一下子恍惚了,立馬幻視成另一張面容。
來自三宗六派的修士本來交談甚歡,突然風起云卷,懸在飛檐下的描金銅鈴鏗鏘和鳴,銀杏樹下,重重灰白迷霧中,一襲賽霜雪衣的魔宗掌門微微欠身見禮。
天際的風呼嘯而來,攪亂了一樹婆娑,光燦耀目,在漫天的金葉中,只能看見青年含著點兒笑意的嘴角。
這是他前世看到孟逢殃的第一眼。
琴瑯不禁屏住呼吸。似乎天地間只剩下了那片飄飄忽忽的璀璨銀杏。他的文采不是太好,說不上來到底是一種什么感受,就好像心臟停止跳動了一下,只剩下耳膜加大功率在嗡嗡鼓噪。
“……松手。”
心底那股淡淡的追憶終究蓋不過和陌生人接觸時的反胃,他把頭又微微后仰了一下,頓了頓。聲音冷冰冰的,語調平淡。
被日光拉長的陰影中,孟逢殃的視線聚集在了琴瑯的脖頸上:沒有層層疊疊大氅中衣里衣的遮擋,那一節的曲線纖細脆弱。
身形頎長,便宛若一只孤高冷傲的鶴,從來都是垂著眼睛看人,端得神姿高徹,似乎對于自己如今的狼狽處境渾然不知。
是長達四年,未曾目睹過的風光。
手指的力道逐漸收攏加重,他略微帶著一點泄憤和不服氣的意味,生了微繭的粗糙指腹狠狠擦過皮/肉,燎起一小串細碎的火花。
后頸的肌膚微微發顫著,整根脊骨像通了電一樣。
懷疑是天雷余韻未消的琴瑯為了維護高冷師尊的人設,偏過頭涼涼瞥了他一眼,看著他松開手掌,腳下步伐隨著后退了幾寸,笑道:“師尊教訓的是,是逢殃唐突了。”
挨過幾道天雷的琴瑯在孟逢殃的房中休養了幾息,就恢復得差不多。
神識探入體內偵查過一巡再出來的時候,眼前突然彈出一個提示窗口。
跟病毒似的,關都關不掉,還會無限延生。
明晃晃的一個刻度條,左邊標注著“凡人(無修為)”,右邊標注著“大乘期”。
“這是?”琴瑯擱下墨筆,活動了一下酸軟的手腕。
他對股票的修為提升可謂是操碎了一片冰心,直到窗口突突突地快占據了他的全部視野之時,才停止了繼續寫教案,開口問系統。
維護過后的養成系統的語調,和以前的一樣,給出的回應卻讓琴瑯揉著腕骨的手指一頓,一雙看人仿佛時時刻刻帶了鉤子的漆黑眼眸,霎時直勾勾地投向虛空。
“不好意思,我剛才沒聽清楚,能再說一遍嗎?”
要是兩個系統具備了感溫的功能,就會發現空無一人的室內,溫度隨著琴瑯的問話驟然下降。
大乘期的心隨意動可不是鬧著玩的,世人都想修仙,為得不過是舉手間翻云覆雨,博成長生不死。修道者但凡過了心動,在金丹境界站穩腳跟,就會發現摧山蹈海不過一念之間。
區區降溫還是他有意收斂過的結果。
然而,兩個系統即便智能,也猜不透人類復雜多變的心思。死板地重復著:
【這是宿主的修為刻度條。從此之后,宿主的每個ooc舉動,都會導致自己的修為倒退一階。任務失敗,或是未能參與進重要劇情當中,則會使宿主的修為倒退一個小境界。】
琴瑯:“…………”
他沒吭聲,翻手從袖中帶出一張紋如臥蛇、木色醇舊的古琴,十指的指腹輕柔地壓在上面出了會兒神,然后才抬起眼睫,淡淡看過虛空中的刻度條。
事關自己的修為境界,任由哪個有志于長生大道的修士不會著急。
琴瑯拜入空蟬谷的第一件事便是跟著修習君子六藝,在瑯瑯書聲和瀟瀟修竹中浸潤出了一顆道心,自然知道越是找到癥結所在,便越要心平氣和。
要知道,兩個系統綁定他的目的都是為了股票們。依照原本劇情,孟逢殃本該用著原主給他的錯誤心法一條道走到黑,勉勉強強夠著心動期的天花板,之后才拿到他的金手指“蜃影”。
可是現在,孟逢殃的境界還是停留在了煉氣期,沒有動彈過。既然系統說過劇情一切正常,琴瑯也不好意思再指責,只好想法子加他經驗。
但是給股票投喂道書,和原主的反派人設大大相悖,這樣一來會ooc。
如果他像原主那樣放任不管……任務失敗掉境界,失敗著失敗著,指不定把四條劇情線都禍禍了一遍還不成功,到最后丟了重生的機會。
都說草蛇灰線、飛鴻印雪,琴瑯不知道其中的因果先如何,但也明白一只蝴蝶扇動翅膀時會刮起多大的颶風。
相比之下,犧牲小我,成就大我(劃去,是股票),才是正道。
他扯了扯嘴角,收起古琴,埋頭更加奮筆疾書起來。
——孟逢殃,你都不知道為師為你付出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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