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有孕
隔了幾日,打掃池子的下人來稟報朝煙,說池子里的魚莫名都死了,不知是什么緣故。
朝煙趕過去看了一眼,看見了一池子浮著的死魚。像秋日落在其中的樹葉一般,隨著水波微微起伏,無一點兒活動的跡象。
“罷了,去弄幾只吃肉的大元龜來吧,讓大龜把這些死了的都吃了,再買魚苗來養就是了。”朝煙道。
秦桑撓撓頭:“真奇怪,前幾日我喂它們吃冰雪元子時,它們明明還鮮活呢!”
朝煙緩緩轉頭,看向她。
秦桑:“嗯?姐兒?怎么了?”
朝煙又看向池子里頭的死魚,噗嗤地笑出來:“殺生要損害你功德呢。”
一旁的下人也笑,只有秦桑還不知道怎么了。
養魚匠說給她聽:“姑娘,那冰雪元子是糯米做的,魚可吃不來。”
“吃不來?”秦桑眨眨眼,“那日,它們不是都吃完了嗎?”
“所以才……”養魚匠伸出手,指了指漂浮了一池的死魚。
“啊!”秦桑驚了。
春日一直閑暇,到了六七月,天最熱的時候,朝煙才又繁忙起來。
翠玉和流霞都到了成親的年紀,朝煙在許衷身邊的一眾下人之中挑選了幾個,讓翠玉、流霞自己選。翠玉倒是大大方方,挑中了平東。而流霞卻扭捏,說是還不想嫁人。
朝煙追問了幾回,才曉得流霞與羅川交好。當下問了孟婆婆意思,直接便給兩人作了主,定下六月成親。
羅川是自家奴仆,流霞也是自家用人,兩人成了親,互相也不耽誤,照樣在家里做活。等將來生了子女,孩兒們便也是家生子,依舊留在家里。孟婆婆當初便是這樣嫁給了老羅管事。
流霞的婚事如是,翠玉的也如是。
請了個道士來,算了算六月的日子,前后把兩個姑娘都發嫁了。朝煙給每個都塞滿了嫁妝錢,叫兩人嫁得體體面面。而她兩人又是皇后宮里出來的,婚事需跟皇后說一聲。曹皇后知道后,也撥了賞賜下來。
羅川得意極了,大婚當日,喝得爛醉,摸進洞房里,卻倒在地上醒不來。流霞懶得理她,兩口子一人在床上,一人在床下,將將就就過了一夜,從此后就要搭伙過日子了。
忙過這一陣,朝煙實在也累,坐在院子里乘陰涼。
夏夜的城郊有流螢飛過,似點點星空在人間晃蕩,秦桑給朝煙搖著蒲扇。
朝煙往院門口張望,看著許衷是否回來了。
這幾日是山子茶坊一年之中生意做好的時節,那仙洞仙橋都備受東京仕女們的喜歡。涼風陣陣,伴著涼茶的清香,在山子茶坊中吃茶,就像神仙在天宮里一樣舒坦。
朝煙也想過去,可如今在這別院里避暑,更比在城里舒服。她也不似許衷那樣,每日都要為了生意而躬親奔忙,能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她根本也就懶得動一下。
只是許久沒去熱鬧的地方看看人煙,實在也有些寂寞。
許衷前幾日給她請了瓦子里如今最紅火的藝人過來,單獨給朝煙講小說、演儺戲,朝煙看得進去,只是終究沒有擠在人群之中看時地高興。
她坐在院子里久了,也想站起來走動走動,卻忽然頭暈。
秦桑扶了她一把,可朝煙竟然莫名干嘔起來。
孟婆婆趕緊趕過來,給朝煙端來茶水,又去請了大夫過來看。
許衷趁著城門還沒有下鑰,趕到了別院這里,正好大夫配完了藥出去。
孟婆婆眼中含笑地看著他,秦桑也是淺淺的笑意盈在臉上,只有朝煙一個低著個腦袋,雙頰紅紅的,不說一句話。
許衷問:“羅川來說你身子不爽,這是怎么了?”
朝煙看了孟婆婆和秦桑一眼,她兩個便退了出去,只留下朝煙和許衷單獨在屋子里。
朝煙拉了拉許衷的袖子,把他拉到面前,抬起頭仰面看著他。
他也低下頭看著朝煙。
小娘子雙頰粉紅,面容如剛出浴一般晶瑩,眼中氤氳著薄薄的一層霧氣,霧氣之中,他也能從她的眼中看見自己。這雙眼睛里頭有他。
許衷一時心動,捧著朝煙的臉又親吻她。
兩情繾綣之時,便是呼吸的細微聲響也能叫心跳得愈來愈快,朝煙被他親吻地渾身發麻,想伸手攬住他的脖頸把他拉下來。
倒是許衷及時止住了,回過神來問她:“大夫來過了,說了什么?”
朝煙還是不肯說話,但把目光垂了下去,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許衷愣了愣,隨即明白了。
“朝煙,你……有身孕了?”他的話語之中,是無可掩飾的驚喜。
朝煙亦然,點了點頭。
許衷興奮地抱起了她,將她摟在懷里,雙臂卻又不敢重了,生怕壓疼了她。朝煙傾在他的肩頭,安心地閉上了眼睛,聞著他衣裳上的熏香氣息。
朝煙有了身孕,住在城外便不是那樣方便了。
畢竟有身孕之人,在藥物、飲食之上都要多多調養,若是有點什么,城外連個當即能請來的大夫都尋不著。而京城最好的醫館、藥鋪都在馬行街北段,住回馬行街去,對她調養安胎也是好處。
如今月份還小,朝煙珍重胎兒,但凡是要入口之物,無論什么,她都要問過大夫這能不能吃、能吃多少。她本還和許衷說,這頭三個月便不要讓旁人知道她有孕之事,可大夫天天都往許家跑,便是個不曉事的也該猜到了朝煙的身孕。
梁氏隱隱有了猜測,就叫許衷到了佛堂,問了問他。許衷含笑道是,這可樂壞了梁氏。
朝煙入門已經將近有了一年,雖說朝煙年紀還不大,生育之事不必著急,但梁氏總擔心許衷的歲數太大了些。若是尋常的郎君,到了許衷這個年紀,便是孩子都有四五個了。許衷至今連一點骨血都不曾留下,她數度在佛祖前頭磕頭呢。如今總算知道朝煙有了孩子,她對許家香火之憂慮,終于可以放一放了。
八月份,魏國夫人也知道了朝煙有身孕之事,帶了足足一車的補品到馬行街,又帶了一位御醫過來,給朝煙把脈。
朝煙別的都還好,就是干嘔個不停,每次干嘔,又都會嘔出眼淚來。眼睛難受,喉嚨也生疼。那御醫是魏國夫人托了皇后請出來的,雖說不能像自家養的郎中那樣隨叫隨到,可他醫術高明,一脈下去便知道朝煙是哪里不好,配了幾副藥給她。
“吃個三天,便不會干嘔得如此厲害了。”
朝煙謝過御醫,又仔細地問自己能吃哪些酒菜,不能吃哪些。
御醫再三囑咐了名目,也說:“千萬不能飲酒。”
朝煙統統記下,要廚房的人都注意些。
魏國夫人看著朝煙與御醫說話,自己也插不上嘴,只是端著茶盞,看著外甥女。
朝煙送走了御醫,伸手摸著自己的小腹,魏國夫人還覺得頭腦暈乎乎的,有些不大真實。
妹妹當初懷朝煙的時候,她還記得一清二楚呢,怎么轉眼這么多年過去,朝煙自己也要生孩子了?
生孩子對女人來說是件難事,生產之痛,如去鬼門關走了一遭。就算是懷胎的九個來月,女人也是要每日輾轉難眠的,生怕自己吃壞了什么傷到了孩子,又怕睡得不好,讓孩子在自己肚子里也不舒服。每日醒來,頭一件做的事總是干嘔,嘔得厲害時,還會把前一夜吃的都吐出來。
這些苦,她當年經歷過,也看著妹妹經歷過。如今是妹妹的女兒要經歷。
她心疼朝煙年紀如此小,就要感受這份疼痛與難受,又喜悅著朝煙也將有自己的子女。
她的長女曹皇后不曾生育,兒子倒是前幾年剛生了一個,也算做了祖母。只是她私心里還是更期盼著女兒的孩子。女兒遲遲無孕,只好期盼外甥女的孩子。
朝煙和朝云兩個外甥女,于她而言,跟女兒也沒什么兩樣了。
魏國夫人走后,沒幾天功夫,朝煙有孕之事,王娘子也就曉得了。
王娘子和姜五娘都過來看了朝煙,帶了好一堆東西,說要給朝煙補補。
王娘子自己不曾生育過,對有孕的女子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只是聽別人說。她忙手忙腳在庫房里,挑了一壇泡了蛇的酒。
她想著朝煙往常愛喝薄酒,以為這是朝煙喜歡的,又以為泡了蛇,這酒就能補身子。
朝煙笑道:“多謝嫂嫂,只是有孕時不能飲酒。這酒,我就留到生產后再吃了。”
她從前在李家做姑娘時不大喜歡王娘子,覺得她蠢笨,說話做事都不大得體。
可如今再想想王娘子,卻不覺得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盡管性情愚笨了些,可好歹對身邊人都是真心的。對哥哥如此,對她如此,對姜五娘也算不差。
姜五娘也煩她,可她終究并不是什么會苛責妾室的主母,時常去和姜五娘說說話,不過是深宅之中解解悶罷了。
年歲逐漸增長,看著這位嫂嫂,朝煙不再討厭她。再怎么說,這也是在自己有喜事的時候,會高高興興上門來,拉住她的手說話的親人。
這輩子會遇到許多人,但真正的親人也就只有這幾個。
姜五娘看著她們嫂嫂和小姑子拉手,悄悄湊上去,摸了摸朝煙的肚子。
“誒?怎么不大呢?”姜五娘奇怪。
朝煙笑了,反問她:“你想它有多大。”
姜五娘用兩只手在自己肚子前比劃了一下。
“這得是七八個月的大小了。我這才幾個月,哪就能長到這樣。”
姜五娘又問:“那你能感覺到它嗎?”
朝煙搖搖頭:“還沒呢。”
“我聽說胎兒會踹人呢,到時候你別被你孩兒給踹了。”
“要是它踹我,我就當是你教唆的。”朝煙與她玩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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