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人字瀑下的秘密
黃山，光明頂，后山。
兩條瀑布從山腰墜落，在距離地面大約十丈的地方，飛流而下的瀑布被一塊凸出的巖石一分為二，這便是黃山有名經(jīng)典人字瀑。
深夜，清冷的月光如聚落無形的水銀，從蒼穹虛空之上婆娑而下，影影綽綽間，山上的竹林松柏隨風(fēng)飄曳，說不出的清秀雅逸。
民間有言：“五岳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
黃山山脈方圓百余里，大小山頭數(shù)十座。昆侖山的雄偉，泰山的渾厚，武夷山的險峻，峨眉山的奇秀，仿佛都凝聚在了黃山，乃當(dāng)世一等一的奇山名勝。
位于光明頂?shù)狞S山派，歷史悠久，幾乎不在蜀山、昆侖、迦葉寺之下，比起玄冰宮，還要早兩千年。
只是這百多年來，黃山派經(jīng)歷了幾次浩劫之后，人丁單薄，實力便遠(yuǎn)遠(yuǎn)不如昆侖等派。
最近整個黃山派弟子都在料理前任掌門觀霞仙子的身后事，這優(yōu)美安靜的后山，少有弟子有心情來此了。
今夜，卻有兩道光芒從前山方向飛過蒼穹，落在了人字瀑的下方巖石上，嘩啦啦的瀑布聲，雖談不上震耳欲聾，也十分響亮。
兩道光芒化作了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竟是楊招娣與韓雪梅二人。
今夜楊招娣路過前山的客房，見韓雪梅房中的燈火還亮著，就敲門進(jìn)入找她說說話，其實她是想打聽云小邪近年來的狀況，不料，自己的目的并未達(dá)到，倒是無意中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前山客房人來人往，不是說這種秘密的地方，于是二人就御空，輾轉(zhuǎn)便來到了后山。
韓雪梅見楊招娣引自己來了這里，表情忽然有些憂傷，默默的轉(zhuǎn)頭看向四周熟悉的景色。
多少歲月，這里竟沒有發(fā)生絲毫的變化，但身邊的人，卻已經(jīng)改變了。
當(dāng)年，韓雪梅就在人字瀑旁邊的山洞里，以鮮血解開了《天人五衰》的秘密，從而改變了一生的命運。
可以說，自己的命運，與云小邪三生七世糾纏不清的孽緣，就是從此處正是開始的。
從山腰流淌下來的水，形成了一片清澈的寒潭，站在寒潭邊緣，看著泛起漣漪的潭水，望著水中自己閃爍不定的倒影……
那一頭白發(fā)，是那么的刺眼，仿佛每一根白發(fā)都在無聲卻鏗鏘有力的訴說著“你回不去了……”
楊招娣看了一眼臉色忽然便的有些復(fù)雜的韓雪梅，似乎在韓雪梅的眼眸深處，還有一絲難掩的痛苦與辛酸。
她微微一怔，道：“韓師姐，你怎么了？”
韓雪梅身子放佛動了一下，回過神來，道：“沒什么，只是來到此處，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
楊招娣道：“是關(guān)于你和云小邪的事情吧。”
韓雪梅淡淡的，道：“我的事情你不必過問，你引我來此，是不是該說你的事？”
楊招娣眉頭一皺，似乎有些生氣，按照她以往的火爆脾氣，韓雪梅給她甩臉子，她早就轉(zhuǎn)頭離開了，但這些年來，楊招娣的修養(yǎng)似乎高了許多。
那種不愉快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道：“你這么關(guān)心我和云小邪的事兒，是不是到現(xiàn)在你還放不下他？既然你們是真心相愛的，那你十年前為什么又要接任玉女峰首座之位？難道你不知道，蜀山玉女峰歷代首座為了保持圣潔之身，都不得與男子有私情嗎？”
韓雪梅表情一沉，道：“我說了，我的事情你不必過問。”
楊招娣嘆了口氣，道：“你不愿意面對，我也不勉強，人各有志，自己的選擇路，就算崎嶇坎坷，也得自己走下去。”
韓雪梅望著楊招娣，道：“說你的事情，楊邪兒到底是不是你和小邪的孩子？”
楊招娣好不否認(rèn)，點頭道：“是。”
韓雪梅身子一顫，道：“怎么可能，你們……你們兩個怎么可能呢？我記得你們兩個都十分的討厭對方……”
楊招娣哭笑不得，幽幽的道：“愛上一個自己討厭的人，這才是最悲傷的。這個故事很長，你想聽嗎？”
韓雪梅道：“你說吧。”
楊招娣慢慢的抬起頭，看向蒼穹的朗月繁星，緩緩的道：“我和云小邪的事兒，要從三十七年前說起，也是在這個地方，我當(dāng)時在這寒潭中沐浴……”
楊招娣將三十七年前云小邪在暗中偷窺自己的事兒一一說了出來，然后又說到了二十年前在須彌山菩提谷幻境中自己看到了真相……
最后一直說到十年在死澤，由于自己的任性，擅自脫離正道同伴，結(jié)果在神樹峽遇到了黑水玄蛇的追殺，多虧了云小邪舍命相救，引開了黑水玄蛇。
當(dāng)她找到云小邪時，云小邪已經(jīng)中了金銀蛇的毒，眼看著云小邪就要爆體而亡，于是她犧牲自己的清白之身，為云小邪化解蛇毒。
韓雪梅一直默默的聽著，沒有說一句話，但她的臉色卻在這短短的一株香的時間里蒼白了許多。
當(dāng)年，她也在死澤，對當(dāng)年楊招娣任性離開、云小邪無奈追上的事兒一清二楚，只是沒想到，在二人消失的那兩天時間里，竟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兒。
這些事兒，云小邪從未對她說。
更加令韓雪梅沒有想到的是，早在三十七年前，云小邪就已經(jīng)與楊招娣種下一生都扯不斷、剪不斷的夙緣。
現(xiàn)在韓雪梅終于明白，云小邪當(dāng)年為什么從黃山回到蜀山后就生出了心魔，她終于明白，當(dāng)年云小邪為什么和宋有容不遠(yuǎn)萬里從峨眉山來到黃山。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楊招娣。
韓雪梅以前總是以為，云小邪第一個深愛的女人乃是自己，直到此刻，她忽然醒悟，自己不是云小邪的初戀，李鐵蘭也不是。
云小邪第一個動心且深深刻在他靈魂深處的女人，乃是楊招娣！
不知道為什么，想通了這點之后，韓雪梅感覺內(nèi)心空落落的，似憂傷，又似惆悵。
這些年來，如果不是自己的一味退避，只怕現(xiàn)在自己也不會如此痛苦吧。
李鐵蘭不會和云小邪成親，楊招娣更不會為云小邪連孩子都生下來了。
以前，韓雪梅總是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只有自己才是云小邪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女。
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自己以前不該那般的孤傲，不該那般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現(xiàn)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自己與云小邪終究再無可能了。
楊招娣說完之后好一會兒，韓雪梅都沒有說話，楊招娣將她瞬息萬變的復(fù)雜表情都看在眼里，心中忽然有一種與韓雪梅同病相憐的感覺。
韓雪梅這幾十年來一直在逃避這份感情，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當(dāng)年，李鐵蘭留書出走，所有人都以為李鐵蘭必死無疑，楊招娣確實無數(shù)次的想過，或許自己能成為云小邪的妻子吧。
可是，她終究是鼓不起這個勇氣，在她看來，是當(dāng)年自己和李鐵蘭說的那番話，李鐵蘭才選擇離開的。
后來李鐵蘭回來了，在自己臨盆的時候，一直悉心照顧自己。
這十年來，其實楊招娣內(nèi)心已經(jīng)徹底打消了讓楊邪兒認(rèn)祖歸宗的念頭，她覺得這樣挺好，自己一個人帶著邪兒，在山里過著與世無爭的隱居生活，再也不過問江湖之事，生活雖然平淡無奇，卻是讓自己心安理得。
沒想到十年之后的今天，此事竟被韓雪梅撞破。
她道：“韓師姐，邪兒是云小邪的骨肉，云小邪至今并不知情，而且當(dāng)年在死澤之事，也是我心甘情愿，我從沒有想過讓他對我負(fù)責(zé)。你可以罵我楊招娣不要臉，可以罵我楊招娣水性楊花，但我求你……我求你千萬不要將此事告訴云小邪，行嗎？”
韓雪梅緩過神來，轉(zhuǎn)頭深深的凝視著楊招娣，看著她懇求的表情，韓雪梅冰冷的心漸漸地軟了下來。
她道：“為什么，你為什么不去爭取？”
楊招娣道：“那你為什么又不娶爭取？”
韓雪梅搖頭，道：“你和我不一樣，在我和小邪之間隔著許多人，許多事兒，可你有了他的孩子，孩子是無辜的，他有權(quán)利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楊招娣淡淡的道：“你錯了，其實我和你的處境是一樣的，我不想去打攪他的生活。”
韓雪梅忽然道：“十年前，是我殺了云滄海。”
楊招娣道：“那有什么……等等，你剛才說什么？”
楊招娣開始沒有反過來，片刻之后，眼珠一瞪，愕然道：“你殺了云滄海？怎么會是你！云滄海云掌門不是在與時妖神斗法時身受重傷，不治而亡的嗎？”
韓雪梅慢慢搖頭，道：“不是的，不瞞你說，云滄海師伯當(dāng)年被我們蜀山派的逆轉(zhuǎn)法陣煞氣入體，沉淪魔海，迷失心智，被上官師伯所傷后就逃出了輪回峰，我奉家?guī)熤律矫孛茏窔⒃茙煵髞碓谧鎺熿籼茫俏乙粍Υ檀┝怂男呐K，現(xiàn)在你明白了吧，我和你不一樣，我殺了小邪的爹爹，此生再無可能……”
如果不是韓雪梅親口說出來，楊招娣怎么也想不到，十年前蜀山上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兒，就算是現(xiàn)在，她還是無法相信云滄海是被韓雪梅所殺。
這十年來，所有人都知道，曾經(jīng)兩次拯救天下蒼生與水火的云滄海，是在大戰(zhàn)女嬰之后身受重傷，兩個月后不治身亡，現(xiàn)在怎么變成云滄海沉淪魔海迷失心智，被韓雪梅所殺？
就在她震撼之時，忽然韓雪梅低聲道：“有人來了。”
此刻韓雪梅的修為已經(jīng)達(dá)到了神鬼莫測之境，遠(yuǎn)遠(yuǎn)高于楊招娣，雖然周圍瀑布水聲很大，但她還是察覺有人靠近這里。
楊招娣回過神來，道：“別讓人看到我們在這兒，我們躲一躲吧。”
韓雪梅也不愿多惹麻煩，想起當(dāng)年參悟天機圖時的那個位于地面十余丈的山腰小山洞，便道：“我記得這里有個山洞，跟我來。”
楊招娣自小就生活在黃山，這寒潭她經(jīng)常來此沐浴，對周圍的環(huán)境再熟悉不過，不用韓雪梅帶路，身子就無聲的飄向了瀑布旁邊的山洞的方向。
在二人剛剛離開寒潭旁邊不久，從西方的樹梢出忽然落在兩道光芒化作了一男一女兩個人。
赫然正是云小邪與妻子李鐵蘭。
隱身在古洞中的韓、楊二人，看到來者竟然是云小邪與李鐵蘭，兩人的臉色忽然都變的十分怪異，彼此對望一眼，都露出了淡淡的苦笑。
明天一早就要回峨眉，在李鐵蘭的提議下，云小邪便帶著她來到了人字瀑。
兩人都沒有發(fā)覺在不遠(yuǎn)處的韓雪梅二人，一落在寒潭邊，李鐵蘭就贊道：“這里真是一個好地方，山清水秀，靈氣充足，距離蓮花峰小靈云洞府也不過七八里的距離，想來楊招娣從小到大經(jīng)常來此沐浴，所以才被你瞧見了。”
云小邪道：“當(dāng)年我又不認(rèn)識楊招娣呀，還以為是黃山派的女弟子，結(jié)果我在黃山上找了好幾天也沒有找到，回到峨眉就生出了心魔。”
李鐵蘭白了他一眼，道：“那還不是你活該，思想不純潔，腦袋里都是齷蹉的東西，所以才生出心魔的？”
云小邪唯有苦笑，也不知道該如何狡辯。
片刻后，李鐵蘭問道：“那你后來又是怎么知道，當(dāng)年讓你生出心魔的初戀女子就是楊招娣的？”
云小邪聳聳肩，道：“心魔幻戰(zhàn)前夕，我不是在被噬魂老祖打的失去記憶了么，后來在天山腳下的十里平湖，無意中看到楊招娣從水中湖水里鉆了出來，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她，然后我的記憶都恢復(fù)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李鐵蘭道：“什么奇怪呀，那是你們兩個有緣分，既然如此，我看你還是找個機會和楊招娣說清楚，我也挺喜歡楊招娣的，你有本事的話，最好能把他給娶回來，我也好有個伴兒。”
云小邪道：“鐵蘭，你還別激我呀，你天天念叨讓我多娶幾個妻子，沒準(zhǔn)我哪天獸心發(fā)作，娶十個八個回來，氣死你！”
李鐵蘭笑道：“這你還真氣不到我，有本事你先把楊招娣娶回來！”
云小邪瞬間一個腦袋兩個大，道：“算了，懶得理你。”
說完，他就解開腰帶……
李鐵蘭道：“你干什么？”
云小邪道：“好幾天沒洗澡了，這寒潭如此清澈，泡個澡先，鐵蘭，你也一起吧！”
李鐵蘭左右看看，道：“這里不會忽然來人吧？”
云小邪笑道：“當(dāng)然不會呀，黃山派觀霞仙子剛剛過世，弟子哪里有心情來沐浴呀，再說了，就算有人也是黃山派的女弟子……來來來，我們好久沒有洗鴛鴦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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