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表白
夕陽殘血,荒涼古村,兩萬具獸妖的尸體,遍布在方圓十數里的范圍,濃郁的血氣,幾十里外都能嗅到,宛如修羅地獄中的屠宰場。
在人類修真者脫離楊村戰場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從西北方向,飄來了一大片的黑云,遮天蔽日,黑壓壓的仿佛末日一般。
隨著那片巨大黑云的靠近,天空之上傳來了怪異的轟隆聲響,仔細一看,那黑云,竟是無數怪鳥所組成,數量不下十萬!
這群鳥妖飛抵到楊村的上方之后,并沒有追擊離開不久的人類修真者,而是在半空中緩緩的徘徊著,振翼的轟隆聲譽連綿不絕的怪鳥啼叫聲響成一片。
這些怪鳥,和世人認知中的鳥雀有很大不同,首先,每一只鳥體型都大的可怕,最小的也有磨盤大小,其中不乏張翼數丈、十數丈的巨型鳥妖,徘徊了一陣之后,這些鳥妖緩緩的從半空中落了下來,竟然如獅鷲一般,在啄食著地面上獸妖同伴的尸體。
夜幕降臨,大地顫抖,從東北,西北,正北三個方向,出現了三股數量龐大的獸潮大軍,數十萬體型巨大的獸妖奔跑起來,如驚雷陣陣,地動山搖。
這些趕到的無知妖獸,嗜血無比,也在啃食著被人類修真者殺死的同伴尸身。
兩萬獸妖的尸體,很快就被數十萬只獸妖與鳥妖啃的連骨頭都沒有剩下,只留下一片血紅的大地。
沒多久,獸妖大軍開始向南行軍,朝著京城的方向奔去。
云小邪等一眾人類修真者,趕回京城后,并沒有返回皇宮,直接落在了京城北面的城墻上,給傷者包扎傷口。
經過一個下午的苦戰,雖然全滅了深入楊村的那股獸妖,但人類修真者自身損失不小,死了一千多人,傷者幾乎過半。
沒有了先前對勝利的歡呼聲,所有人都悶不做聲,兩萬獸妖就已經如此難以對付,北路獸妖大軍有三十萬之多,還有十多萬的鳥妖,區區三萬修真者,能不能擋住他們第一波的沖擊都未曾可知呀,誰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看到明天的朝霞。
首戰告捷、全殲兩萬獸妖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京城實在太大了,常駐人口達幾百萬,這些日子來,隨時大部分人都向東轉移,可城中至少還一百萬百姓。
這些百姓,原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面對那窮兇極惡、戰無不勝的獸妖,他們連逃跑的**都沒有了。
不料,那些修真仙人竟然不遠萬里前來救援,今日剛剛趕到就全殲了一股獸妖大軍。
這個消息,足以振奮人間,大街小巷里煙花爆竹不時的響起,在歡呼慶祝著人類第一場的大勝。
云小邪有些疲倦坐在城墻上,依靠著堅硬冰冷的墻壁,看著城內的萬家燈火,他腦海中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李鐵蘭,但隨即,人影變化,李鐵蘭的模樣變成了韓雪梅,然后又變成了李鐵蘭。
他輕輕的嘆息一聲,心中暗暗感傷。
“打了勝仗,你怎么還不高興?”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想起。
云小邪轉頭一看,一身白衣的李子葉,站在月光之下望著自己。
下午的楊村大戰,李子葉與恩師上官云頓,率領兩千多蜀山弟子,坐鎮京城,并沒有參與。
是以,當云小邪等人都全身浴血、狼狽不堪,她卻依舊保持著往日的雍容華貴。
云小邪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就將目光收了回來。
李子葉卷起袖袍,從懷中掏出一只白凈的手絹,走到云小邪的身邊蹲下,輕輕擦拭著云小邪臉頰上已經干涸的獸妖鮮血。
她擦拭了幾下之后,云小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別擦了,血都干了。”
李子葉看了一眼云小邪握著自己的那只手,苦笑一聲,默默的收了回來。
道:“我認識你超過二十年了,你這個家伙雖然玩世不恭,貪財好色,卻絕不是好殺之人,你是不是不忍心了?”
云小邪默然道:“天生萬物,眾生平等,哎,如果有的選擇,我不會大開殺戒。”
李子葉目光中露出一絲的溫柔,輕輕轉身,也隨意坐在了城墻上,依靠著墻壁,低聲道:“我知道的,只是在這滅世浩劫之下,你我又怎能獨善其身呢?如果我們不舉起殺戮屠魔之刃降妖除魔,那天下生靈就要毀于一旦,我們沒有退路了,小邪,不論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在這生死危機之時,千萬不能心慈手軟。”
云小邪輕輕的點頭,道:“葉子,你變了。”
李子葉一愣,道:“什么?”
云小邪咧了咧嘴,道:“現在的你,和你以前的性格不一樣了,我感覺的到。”
李子葉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眼眸之中劃過一絲的哀傷。
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我以前犯下太多的罪孽,如果不是我的自私自利,你我這二十多年來也不會如此這般的陌生。”
云小邪低下頭,沒有說話,似乎想著什么。
李子葉繼續道:“當年心魔幻戰前夕,在壽云山慈云庵,我若沒有留書離開,你也不會和韓雪梅之間有多少瓜葛,更不會和宋有容、錢十三、石少貝交往甚密,我當年走錯了一步,輸掉了整個人生。”
“葉子。”
云小邪低著頭,借著不遠處的火盆里火焰的光芒望著手腕處的干涸血跡,輕輕的道:“都過去這么多年來了,你怎么又提起這件事了。”
李子葉哼道:“我不甘心呀!我這一生,能入我法眼的男子屈指可數,可我卻親手將你推給了別的女人,你說我能甘心么?如今鐵蘭過世,韓雪梅接了玉女峰首座信物玲瓏古玉,你我之間的緣分看來還沒有斷。”
云小邪愕然抬頭,望著一臉認真的李子葉。
前陣子在峨眉山,他向李子葉透露自己修煉七卷天書的事兒,當時李子葉就揚言要嫁給自己的,當時云小邪以為是她在開玩笑。
此刻,李子葉一臉認真,表情靜謐,不似在開玩笑,倒讓云小邪吃了一驚。
李子葉見云小邪錯愕的樣子,心中不由得一陣惱怒。
道:“你這臭小子,不會是想對我始亂終棄吧?”
云小邪奇道:“什么?始亂終棄?這話你可不能亂說呀,我們之間清清白白,要是讓別人聽見,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么呢。”
李子葉白眼一翻,道:“你忘記了么,二十多年前,你將我帶回輪回峰時,大家都說我是你從山下拐上山的雙修道侶,后來在七脈弟子大試中,我為了參加比試,就以云小邪女人的身份報名的,怎么,你現在想不認賬么?”
云小邪一個腦袋兩個大,李子葉說的不錯,當年還真有這么一段荒唐事兒。
他苦笑的道:“那時候我們兩個都很年輕呀,不算數的,算了,你勾引我,不就是想要學天書異術么?如果我們能活著渡過這場浩劫,我就將天書第八卷星辰篇教給你,這總行了吧。”
李子葉身子一震,并無歡喜,反而臉色蒼白,矚目望著云小邪,漸漸的,她的目光變的有些痛苦,直至兩滴清淚,從眼眶中奪目而出,如晶瑩的珍珠,緩緩的滑過她白皙的臉頰。
云小邪一看李子葉竟然流淚了,頓時間就慌了手腳。
急道:“葉子,你……你怎么了?”
李子葉慘然一笑,淚水忍不住是流著,道:“云小邪,你以為……你以為我真的在乎所謂他天書奇術么?六百年前我是很想得到,那是因為我需要天書上的異術給我改命。六百年是我做錯了,我有愧恩師,有愧蜀山。可……那都是我上輩子的事情,這二十多年來,我除了十年前錯手殺了矮人族大祭司之外,再無其他愧事。你說金蟬舍利煞氣太重,我就不修煉那七枚金蟬舍利了,你的話我一直放在心上,難道,在你的心里,我李子葉就是那種卑鄙無恥的小人么?別忘記了,當年蠻荒大戰,如果不是舍命相救,你早就死在蠻荒圣殿……嗚嗚……”
說到最后,李子葉身子劇烈顫抖起來,腦袋埋雙膝間,竟然失聲痛哭起來。
云小邪最怕女人哭,他還從沒有見過李子葉如此的脆弱,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實這些年來,他也隱隱感覺到李子葉對自己的心意,而他自己也對李子葉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如果不是這份特殊的情感,云小邪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過李子葉、
只是,當年韓雪梅闖進了他的生活,其后李鐵蘭又闖了進來。這二十多年,數次被情所傷,云小邪的內心之中,其實早已經不敢去面對任何一個女子。
聽著李子葉的哭聲越來越大,云小邪的臉色卻是越來越苦、
城墻上,還有許多正道與魔教的修真者正在修整駐防,看到李子葉抱著雙膝坐在墻垛處哭泣,不少人紛紛轉頭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云小邪大為尷尬,伸手輕輕拍了拍李子葉的香肩,道:“你……葉子,你別哭了,是我說錯了還不行么,我給你道歉,大家都看著你呢,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是欺負了你。”
李子葉抬起頭,淚眼梨花,哽咽道:“你難道沒有欺負我么?”
李子葉不是一般女子,六百年前就敢愛敢恨,只是這些年來,因為一些心事秘密積壓著,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
如今自己的秘密云小邪全部都知曉,而且,在這場浩劫之下,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未知數,加之云小邪現在已經恢復單身,她也不在乎什么別人怎么看自己了。
云小邪尷尬的撓撓頭,站起來,準備逃離李子葉的身邊。
不料李子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叫道:“云小邪,你站住。”
她的聲音很大,周圍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再度都看了過來。
云小邪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道:“我還有事兒,咱們改天再聊。”
李子葉不依不饒道:“不行,今天你必須把話說清楚,你喜不喜歡我?”
此言一出,原本嘈雜的北門城墻之上忽然之間一片安靜,上百道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云小邪與李子葉。
這二人都是名動天下的絕世人物,所有人都認得。
此刻,誰也不曾想到,在這個壓抑的夜晚,兩人還會上演一出真情大戲。
云小邪左右看了看,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頓時臉色一紅。
低聲道:“葉子,你說什么呢,你真是糊涂了……”
“我沒糊涂!我知道我心里有你,我也知道你里一定有我!如今浩劫之下生死難料,誰也沒有把握能活下去,如果你不明確的告訴,我死也不會瞑目。”
此刻,云小邪是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他心中雖然有李子葉,但分量遠遠比不上韓雪梅與李鐵蘭。
李鐵蘭生死未卜才幾個月,他不想,也不敢再去面對其他的女子。
當下狠心的道:“我……”
剛說了一個字,在所有人都等著看好戲的時候,忽然,巨大的城墻顫抖了一下。
云小邪一驚,似乎感覺到了,猛然轉頭,看向了北面的漆黑世界。
隨著時間的推移,短短十幾個呼吸,城墻從最初的輕微抖動,到后來,抖動的頻率越來越劇烈,就像是地震了一般。
與此同時,在城門外北部十余里外的黑暗之中,出現了一雙綠油的眼眸,散發著淡淡的妖光,緊接著又有無數油綠光芒從北面撕裂黑暗露了出來。
短短的時間里,油綠光芒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獸妖發亮的眼眸,比九天上的繁星還要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了北方出現的越來越多的閃亮綠芒。
“獸妖!獸妖!獸妖來了!”
一聲驚呼,如驚雷震天,打破了京城的寧靜。
隨著那一聲驚呼,京城北面的城墻上,一片喧嘩,呼喊長嘯聲不絕于耳。
萬里之外,荒野古道。
一堆篝火在古道旁靜靜的燃燒著,除了夜風之外,只有火燒木材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女嬰折了一節小樹杈,在枝干尖插著兩個青青的果子,然后將果子放在火焰上炙烤,片刻之后,怪異的燒焦問道就彌漫了開去。
當兩個青果子烤成了黑色之后,女嬰縮回手臂,將冒著黑煙的果子在鼻子間嗅了嗅,似乎覺得味道不太好,氣呼呼的丟到了一邊,然后又從懷中拿出兩個青果子在火焰上炙烤。
她對此似乎樂此不彼,不知不覺間,在她的旁邊已經有十多個果子被她烤的面目全非,可她一口也沒有吃,仿佛她只是在享受燒烤食物的過程。
當女嬰再度氣呼呼的丟掉了兩個果子之后,壬青終于忍不住道:“你在做什么?”
女嬰眨了眨眼睛,道:“怎么這果子烤不出野兔的味道?”
壬青為之啞然,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如果不是一路寸步不離的跟隨,她根本不會相信,眼前這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就是威脅人類數萬年的那個妖神。
許久之后,壬青仿佛苦笑一聲,道:“這果子無論怎么烤,都不會有野兔的味道的。”
女嬰道:“那可不一定,凡是總要試試才知道,你又沒試過,怎么確定果子就無法烤出野兔的味道?”
壬青道:“那你繼續試吧。”
女嬰伸手在懷里抓了抓,隨即懊惱道:“沒果子了。”
壬青道:“沒了就沒了,明天我去幫多摘幾個。女嬰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女嬰道:“什么問題?”
壬青道:“自從入關以來,算起來也有半個月的時間了,你將獸妖大軍分為兩路,主力放在麒麟山,用來對付峨眉山上的人類修真者,這我倒不意外,可那北路獸妖,你似乎從未過問過,聽說前幾日峨眉山上派出了數萬修真高手去對付北路的獸妖,你難道就不擔心么?”
女嬰奇道:“擔心什么?”
壬青道:“你不擔心人類修真者將北路那數十萬獸妖給殺光了么?”
女嬰忽然咯咯了笑了起來,道:“殺光就殺光唄,和我有什么關系?再說了,黑靈巫領著那些獸妖一路殺了多少人類?人類修真者殺了它們,也是應該的呀。”
壬青神色微微一變,道:“原來你將北路獸妖大軍交給了黑靈巫指揮!”
黑靈巫她是認識的,就是在南疆鎮守諸神封印上萬年的那個干瘦男子,從巫山出來之后,壬青一直沒有再見過黑靈巫,沒想到黑靈巫也隨著獸妖大軍入關了。
女嬰點點頭道:“按照時間來看,今夜黑靈巫應該已經將人類最大的城池的京城包圍的水泄不通,他要鬧就讓他去鬧吧,一個赤血尸王而已,還沒有資格讓我上心去管他的死活。”
壬青一陣默然,有時候她感覺女嬰就像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可有時候,她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女嬰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
女嬰歪著腦袋,眨巴著大眼睛望著壬青,道:“你是不是在擔心人間凡人的死活?”
壬青道:“南疆與西域的且不論,單單入關這半個月,繁華中土的半壁江山都被你毀了,死亡人數超過數千萬,整個西部方圓數千里范圍幾乎是十室九空,如今我們也快要到峨眉山了,一旦你擊敗了峨眉山上的那些修真者,人間你便唾手可得,至于普通凡人,還不是你想殺多少就殺多少?”
女嬰的臉色忽然變的有些蒼涼,將手中的樹枝丟在的篝火上,身子慢慢的站了起來。
她抬頭望著漫天的星宿,默然道:“有些事兒,你不會明白的。”
壬青道:“自從半個多月前你進入了大雷音寺后山的女媧古洞之后,一直就怪怪的,已經過去了十萬年,難道你心中的怨恨還沒有消散了么?難道你非要滅了整個人間,滅了三界六道,你才會罷手么?”
“怨恨?呵呵,我是怨恨,我恨女媧,是她給了我生命,我更恨四萬年前的那群修真者,是他們將我從女媧古洞釋放出來。這四萬年來,我在巫山山底被伏羲大陣壓制著,被六件神器壓制著,日夜飽受烈焰焚身之苦,我的恨比天還高,比海還深,我就是要毀滅整個人間!殺掉所有的人類!斬斷三界之中的六道輪回!”
“轟隆!”
一聲巨響,擊破長空,忽然之間狂風大作,將地面上的那堆篝火吹的七零八落,同時一道道恐怖的電蛇在晴朗的夜空上陡然出現,咆哮蒼穹。
越說越是憤怒的女嬰,烏黑的長發瘋狂飛卷,一股龐大如山的氣勢,從她的身體內爆發而出。
“砰!”
又一聲巨響,在女嬰的腳下大地,忽然開裂,出現了一條長數百丈,寬數丈,深不見底的深淵。
壬青臉色大變,她沒有見過女嬰真正的發怒,此刻,單憑女嬰憤怒的氣勢,竟令天為之崩,地為之裂,這份詭異道行,連壬青都心有余悸,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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