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與人溝通一年后，長生漸漸了解到了這是個什么樣的世界。

        這個世界，生活著眾多的族群。

        大致分為三類。

        高等族群，也就是力量強大的族群，可以飛天入地，以龍族為代表。

        中等族群，力量介于強者和弱者之間，除了不能飛天，其它跟高等種族沒什么區別。以獸族為代表。

        低等族群，力量弱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又是世界上數量最多的族群，以骨靈為代表。

        高等族群有統治中低等族群的特權，其天生的血脈威壓可以令中低等族群完全臣服。

        站在所有族群頂尖的高等族群，不用說，就是龍族啦。

        龍族強大，又體型巨大，還會飛和吞云吐霧，是所有族群中，數量最少的一族。

        當然啦，這個數量少，是針對本世界的其它族群數量上來說的。在長生聽來，已經不少了。

        死亡沼澤里的死靈們，據他們自己說，生前是高等族群，也有少部分中等族群。但低等族群是完全沒有的。

        時常與長生溝通的老者，是一只生前活了十來萬年的老凰鳥，名叫朝。

        朝不同意自己老這個說法，按他們族群的算法，他現在正值青年期。

        朝生前是亡靈們的頭頭，死后也是亡靈們的頭頭，日復一日地勸著長生放棄活著的想法，“你注定活不長，不如少吃些苦頭。”

        跟長生熟悉后，朝就不拿自己那副特意壓低的老嗓音忽悠龍了。

        長生聽著朝的年輕聲音，十分羨慕道：“活得久也是一種幸福，見證山移海填，見證歷史的發展。”

        歷史不停向前發展，活著的人，見證歷史的變遷，容貌身形都不曾改變。

        這就是永恒的長生。

        朝沒跟往常一樣吐糟他幾句，而是念了幾聲咒語，對長生道：“你能安然無恙活上這許多年，全靠我等族類的庇佑。現在，我遵照我等族類的意志，撤走庇佑你的結界，你會如何，我等族類不會插手。”

        長生愕然，“等等，我們不是盟友嗎？”

        友誼的小船不能說翻就翻。

        朝溫柔道：“是盟友，只是在真正地履行盟約而已。三十余年來，我等族類一直庇佑著你，只為等你意識清醒，獻祭給我等族類。我等族類不是濫殺之族，你自求多福。”

        長生已經感覺到了寒風陣陣，他人在風中，不，龍在寒風中飄旋。

        救大命。

        朝在旁邊看著說：“你沒有氣運傍身，三十余年才生出些許意識，與我等族類溝通。沒了我等族類的意念庇佑，你會隨時隨地處于生與死的邊界。你現在承受的這些，只是皮毛之一罷了。現在你受不了，接下來的死亡體驗，你會更受不了。”

        別說了，長生都被快凍成速凍龍了。

        意識都凍僵了。

        “我還活著，就是最好的。”

        長生的意念斷斷續續傳進亡靈們的耳中，惹來亡靈們一陣無聲的大笑。

        長生看不見外面的情況，他們看得見。

        沒有氣運的長生，周邊結出厚厚的冰層，將他凍在最中央。溫度會隨著月神的升高，逐漸降低。

        他們亡靈即使被凍了一千萬年，被凍暈過去的也不在少數。

        等月神離開，日神升起，溫度就會不停升高，干燥一些的水草就會被點著。

        死亡沼澤的白天，是一片看不到邊際的火海。火焰燒到月神升起，才會停止。

        朝勸長生，“你現在放棄，還來得及。接下來你會更痛苦。”

        長生已經封閉自己的意念傳遞，將自己的意識縮小在一片小小的天地里。

        寒冷的風無處不在，浸入他的意識小天地里，肆意流躥。

        長生現在就像個沒穿衣服的人，寒冷從他每寸毛孔里鉆入，順著血液，流向心肺。

        即使這樣，長生也不想死。

        想凍死他，根本沒門。

        什么能驅除寒冷，是火。

        長生集中精神，想像出巨大一團火焰的樣子，想像著火焰的溫度，想像著火焰燃起的超強熱風，驅散走空氣中的寒冷因子。

        因著他這份強烈的意念，穿越千山萬水，來到了火焰族的領地，被一小團微弱的幾乎能隨時散開的藍色火焰聽到。

        于是，這一小團微弱的藍色火焰在月色的掩映下，飛速穿越了與離大陸，又穿越了廣袤的龍澤森林，飛向長生的蛋中，與長生的意識融合在一處。

        在龍族，吞吐火焰是龍族的看家本領。但是龍族大多數的龍，只會吐出紅色的普通火焰，燒燒水做做飯。

        藍色火焰是龍族少數精英，擁有的天資本領，其它龍學不來也召不來。

        長生想像著火焰的溫度，直到藍色的火焰變成巨大巨大的一團，將他的意識空間完全占滿，也沒有停止下去。

        他喜歡這樣的溫暖。

        朝又喊了他幾聲，長生沒有回應。

        亡靈們聚了過來，“王，他死了嗎？”

        “也是呢，沒了王的庇護，也沒有龍族的天資氣運加身，根本使不出龍族的傳承本領，召來火焰族聽從號令。

        朝完全感覺不到長生的氣息，遺憾地道：“是呢，死了。沒有天資沒有氣運，還妄想活著，真不知道現在的龍族，為什么會生出這樣倔強的孩子？”

        亡靈們感慨，“這個孩子有當年王的影子，可惜的是與王的氣運資質相反。不然，我等可以利用他要挾龍族解除束縛。”

        “往昔不值得回憶。”

        朝反悔道：“若不是我想打壓龍族，出個風頭，你們也不用跟著我受這等苦楚。”

        亡靈們安慰：“不是王庇佑我等，我等早化為飛灰，消散在天地間。能與王共進退，是我等的福氣。我等無怨無悔。”

        “王，你看。”

        有個亡靈離長生的蛋近，本來想看長生究竟死沒死，就看見長生的蛋殼上浮現出藍色的熒光。

        亡靈們腦袋上都掛著一個問號，看向他們的王。

        朝附身下去看了兩眼，長生蛋殼上的熒光，越來越強，漫延了一些到朝的腳上。

        朝沒有退開，他身為亡靈們的王，沒有退開的理由。

        只是一瞬間，藍色的熒光就爬上他的腳踝。

        朝在這一刻，怔住了。

        千萬年的歲月不曾感受到溫暖是何物的朝，居然生出了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他本體凰鳥，自帶火屬性。

        但在這千萬年的煎熬中，早把他的火屬性消耗的一干二凈。

        日復一日的咒罵與不甘，讓他的元魂，越來越怕冷，也越來越怕最為親近的火。

        可是為什么，他現在能感覺到暖？

        暖意順著腳向上游走，溫暖著他的四腳百骸，整個人就好像泡在陽光灑滿的浴池里，舒服的想伸一個大大的懶腰。

        “好暖！”

        朝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流下。

        亡靈們不知所措，“王，你怎么哭了？”

        朝睜開了眼睛，拭去眼角的淚，“沒什么，你們也靠近些。”

        他主動讓開地方，讓摸不著頭腦的亡靈們上前體驗。

        亡靈們圍成一圈，向長生靠近。

        以長生的蛋為中心，藍色的熒光，將三米以內的亡靈們納入了范圍內。之后不再擴張。

        被長生發散出來的藍色熒光包圍住的亡靈們，發出陣陣驚呼，“我為什么會覺得溫暖？”

        “有陽光照在我身上，不是那么熱，也不是那么冷。”

        “好暖，我感覺我還在活著。”

        “是穿越了時光嗎？回到了過去？”

        亡靈們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后，在下一刻，絕然轉身退后，并沒有長久地沉浸在這短暫的幸福里。

        后面的亡靈們有序上前，也體驗了一把被溫暖籠照的感覺。

        直至天亮，日神升起，長生的意識才清醒過來，“好熱！”

        “你醒了。”

        朝的聲音有些疲憊，長生問，“你怎么了，為什么聲音聽著這么累？”

        “沒什么。”

        朝看向龍澤森林的方向，問長生，“假如你能離開沼澤，你想回龍澤森林找自己的父母嗎？”

        長生奇怪道：“為什么問這個問題？”

        沒有父母緣，找了也是白找。

        朝提出這個假設，是不是可以論證，他可以活到百年以后。

        長生興奮道：“是不是看錯了我的天賦。其實我還是蠻有氣運天資的人，不，龍。”

        經歷了昨夜之后，朝承認自己看走眼了，“是，我看錯了你的天資和氣運。我與你的賭約，你贏的可能性非常大。”

        長生有一丟丟欣慰，“怎么說也是龍，龍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對了，朝，你想不想跟我一塊去外面的世界？我想找個地兒，蓋一個小宅子，養上三兩個寵物，過養老的生活。”

        朝算是朋友吧！

        兩個人生活，也有個說話的伴，這樣的日子比較有趣些。

        朝悵然，“我等亡靈被龍族下了禁咒，只能在這里不生不死地活著。”

        長生問，“有沒有解咒的辦法？你們的禁咒是龍族設下，我也是龍，應該可以解上一解。”

        不是朝打擊長生，而是長生現在連個殼都沒出來，“你想得太遠。等你能看見這個世界，再說這話不遲。”

        好吧，一切都要慢慢來，長生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長生想問這一會冷一會熱的問題，“這地兒是不是不太正常，熱的時候熱的要死，冷的時候凍死個，呃，龍。”

        當習慣了人，突然是個龍，還挺不習慣的。

        朝看著長生的蛋殼，才來這里的長生，蛋殼是一層失了光澤的金色，跟透明的灰色也沒什么差別，只是偶爾會冒出那么一點金色的光澤。

        經歷了昨夜之后的長生，蛋殼上已經有了一點淺金色的影子。

        朝失神過后回長生的話，“不然為什么叫死亡沼澤。我等族類已經在這里被冷熱交替了千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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