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明月吃完飯洗完碗,才看到手機里的信息。
她忍不住想,對面的【ns】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他長什么模樣,從事怎樣的職業,每天都在做些什么。
他是有多溫柔,才會每年往鄉下的學校寄錢寄物資,幫助一個聽不見也不會說話的自己。
才會在她的人生里,扮演一個從不出面又一直存在的守護神的角色。
才會告訴自己——“他會因為幫到你開心,這就是謝禮了!
這個城市那么多的人,是不是某個和她擦肩而過的人,就是他。
明月坐在小小的陽臺上吹風,開始思考很多問題。
她有一個小小的視頻號,會上傳自己做的食物,也會拍攝路邊不為人知的“蒼蠅館子”。
她的粉絲不多,但是是她和外界交流的最重要的渠道。
每周更新一次視頻,這周要拍攝什么,她還沒有決定。
她還是要謝謝那位醫生叔叔,和那個為她在酷暑天氣里準備酸梅湯的外賣顧客。
點開外賣平臺,明月找到她的id,發了私信過去。
【小月牙】:謝謝你,酸梅湯很好喝_
對方很快回了。
【滿意】:不用客氣!姐妹喜歡就太好啦!
【滿意】:請問荔城有推薦的美食嗎?今天吃到的串串味道一點都不正宗,料也給得好少,黃豆粉和花生碎一點都不香!大哭gif
隔著屏幕,明月好像都能感受到對面女孩濃濃的委屈。
【小月牙】:我知道一家店,老板來自蜀城,可是她們家沒有外賣。
【滿意】:這樣呀,好遺憾!
明月小心翼翼地回:【如果你想去,我下次去的時候,可以帶你一起!
發完,她又有些緊張,因為喜歡和她玩的人不多。
【滿意】:可以嗎?會不會很麻煩你?!
【小月牙】:不會的_
【滿意】:太好了姐妹!謝謝姐妹。!
月亮灑下如水清輝,落在少女安靜的眉眼。
她的臉頰圓潤、眼睛明亮、嘴角彎彎翹起,好像從沒吃過任何苦。
因為房東說新租客要來,雖然沒有說時間,但是飯后明月還是開始打掃衛生。
她租的這間房子在熱熱鬧鬧的老舊居民樓中,面積六十多個平方,每個月租金七百。
如果有室友,那她每個月只需要支付一半,剩下的錢全部可以存起來,加入“人工耳蝸”計劃。
而且一個人住會害怕也會無聊,多一個人可以一起吃飯一起看電視一起玩。
明月開心極了。
她很愛干凈,干活的時候動作利落,拿著抹布擦桌椅的邊邊角角。
她把小小的出租屋打掃得锃明瓦亮,連新室友房間的地板都拖了三遍。
最后,她把家里閑置的小黑板找出來,寫上“歡迎你”三個大字,掛到了新室友的門上。
明月站在新室友的門口,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彎彎亮亮的眼睛里都是期待。
-
翌日,明月還是起了個大早。
奶奶曾經告訴她,不要欠別人的人情,所以她還是要為醫生叔叔準備謝禮。
她欠【ns】的更多,想要好好謝謝他,可是那個人從不透露任何信息給她。
高中暑假為了賺生活費,明月在鎮上的蛋糕店當過學徒,顧客都說她烤的蛋糕很好吃。
這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卻不知道會不會合醫生叔叔的心意。
明月拿出雞蛋和牛奶,熟練地化開黃油,做了一個小小的冰乳酪蛋糕。
她在廚房忙忙碌碌,聽不見鍋碗瓢盆響動,也聽不見烤箱提示時間。
更聽不見門外女孩子的敲門聲,從早上七點持續到九點,聲音慢慢弱了下去。
蛋糕完工,明月把它仔細包裝,還在盒子外面加了一圈冰塊。
只是時間已經來不及,她顧不上吃早飯,拎起蛋糕盒子往外走。
門打開的瞬間,熱浪撲面而來,門口有一個陌生女孩子。
女孩長卷發,面容精致,及膝的連衣裙掐出細腰,像個小公主。
她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無精打采,有些蔫兒,聽見開門的聲音抬起頭。
這是她的新室友嗎?!
明月的眼睛一亮,笑成一朵太陽花。
她的腦袋上仿佛都長出了兩只毛茸茸的耳朵,如果有尾巴,現在已經開開心心搖了起來。
鐘意眉眼間的不耐煩,就這樣猝不及防被一個笑成太陽花的小圓臉給打敗了。
她早上七點就到了,在門口站了兩個小時,腿都快要斷掉。
打房東太太的電話,老太太還沒起,只說你室友在家有事你找她。
這幢居民樓熱得像蒸籠,鐘意腦袋發昏毫無力氣。
她明明聽見她在房間里乒乒乓乓,她卻不給她開門。
明月伸手幫新室友拿行李,新室友已經自己拎起來,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小聲嘀咕了句:“叫這么半天不開門!
明月聽不見,只知道她的嘴唇動了動。
她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鐘意指著那個掛著“歡迎你”小黑板的房間,有些不自在地問道:“這是我的房間嗎?“
這次明月聽懂了,很期待地點點頭,像只等著摸摸頭的小狗狗。
就在明月走近一步的時候,門已經被帶上了。
明月呆呆地癟了癟嘴角,她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呢……
新室友沒有和她玩的意思,明月怔了怔,抱著蛋糕噔噔噔跑下樓,嘴角輕輕癟了下去。
明黃色的小摩托車比這座城市先一步蘇醒,穿梭在綠樹如茵的的大街小巷。
想到今天要去醫院找醫生叔叔,她的心里有難以言說的期待,春筍一般等雨等風等待破土而出。
-
午飯時間,鐘意下樓拿外賣,被房東太太叫住:“小姑娘!”
她轉過身,禮貌問好:“房東太太!
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說話訕訕的:“不好意思啊,我忘了跟你室友說你什么時候搬來,你看我這記性,她給你開門了嗎?”
是這樣嗎?可是就算不知道,她明明在房間里乒乒乓乓,卻沒有給自己開門。
鐘意抿起嘴唇:“我在門口等了兩個小時!
房東太太壓低聲音:“那還算你運氣好了,跟你住在一起的小姑娘叫明月,是個聾子,聽不見的,但是人乖巧,現在在送外賣賺學費,小姑娘也是很不容易的!
聾啞人,聽不見,送外賣,賺學費。
房東太太輕飄飄的一句話,鐘意站在那里很久都沒動。
她回到家,再看她掛在自己房門上寫著“歡迎你”還畫著笑臉的小黑板,像是被人扇了一個耳光。
鐘意細細打量這間空間逼仄卻萬分溫馨的出租屋。
那應該是個很認真地在生活的女孩子,小小的房間從客廳到衛生間一塵不染。
床頭柜大小的冰箱里放著自己腌制的泡菜,陽臺上種滿花花草草甚至還有幾棵辣椒,她洗過的短袖t恤掛在晾衣桿上迎風招展、干干凈凈。
她的房門沒有關、毫無防備,房間正中竟然還有一個練習拳擊的沙袋,不是健身房的那種,而像是自己用沙子和布袋手工縫制的。
那張軟軟笑起來的臉在自己的面前晃。
她明明聽不見,小心翼翼捧出自己的善意,自己竟然因為等了太久心情不好沒有和她問好。
怎么辦……她有沒有難過?!鐘意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她咬著嘴唇,找出粉筆,在那句“歡迎你”的下面,認認真真寫上“對不起”三個大字,掛到隔壁的房門上。
-
解放軍x醫院。
結束一臺惡性腦膠質瘤手術,顧翊換下手術服。
周正推門進來的時候,顧翊身上只穿了條深綠軍褲,清白的肌肉線條沒有任何遮掩。
很多醫生因為工作原因疏于鍛煉,但是這位哥不一樣,那是真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周正靠在門口輕咳了聲,顧翊冷淡地瞥他一眼。
周正:“昨天我可都看見了啊,你開車送了一個小姑娘!
顧翊不說話,周正笑得不懷好意:“原來你喜歡比自己小的!
周正和顧翊是一個部隊大院長大的,少年時期的顧翊就是一不開竅只知道念書的冰山。
他一開始喜歡和顧翊玩的動機并不純潔,全是因為顧翊去哪兒、哪兒就有全院最漂亮的小姑娘,半個大院的女家屬都是他丈母娘。
顧翊把軍裝的腰帶扎好,身上的線條是真干凈,他皮膚白,一層肌肉薄而清晰,腹肌充滿隱而不發的力量感。軍醫在醫院不像特種兵在部隊,從軍校出來運動量驟減之后特別容易發福。
顧翊倒是沒,清瘦挺拔個高腿長,簡直就是哨所旁的小白楊本楊,也難怪他們大院最漂亮的那朵花現在還對他念念不忘。
顧翊整理好襯衫領口,骨節分明的手指打著領帶:“叔叔什么時候出差回來?”
周正:“怎么,你找我爸有事兒。康孟聜月吧,老爺子在邊疆部隊不想回來呢!
周正的父親是耳鼻喉科的權威,全國排的上號的那種。
最擅長的手術之一就是人工耳蝸手術。
顧翊“嗯”了聲,周正突然就反應過來了,眼里寫滿震驚:“那個小女孩,不會就是明淑華的孫女吧?”
顧翊沒有說話,周正沉默,別人不了解顧翊,他了解。
這哥們兒看起來有多冷淡心就有多軟,這樣的人適合當醫生也不適合當醫生。
“你不要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那根本不是你的錯,而且,這些年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吧?我聽說,那小孩高中成績可好了,一點都不輸給那些健全的孩子……”
顧翊長睫低垂沒有說話,手機響起進來一條短信。
【明月:醫生叔叔,你現在忙嗎?我做了一個蛋糕,想要送給你!】
-
醫院的幾幢高樓聳入云端,圍成一個“回”字型,“回”字中間有個小小的花園,開滿明黃色的雞蛋花。
盛夏的陽光被綠蔭過濾不再燥熱,拂面的微風里有淺淡的花香。
明月站在樹蔭下,看著那個清瘦高挑的身影由遠及近。
醫生叔叔沒有穿白大褂,而是一身軍裝、陸軍的夏季常服。
軍襯的領口彎折出挺括的弧度,扣子扣到喉結下方,領帶打得一絲不茍。
清冷禁欲至極,簡直就是長腿叔叔。
顧翊垂眸,被那道明目張膽的視線盯得有些無奈:“等很久了嗎?”
明月眉眼彎彎,在手機上打字給他看:“你穿這身衣服好好看哇!”
醫生叔叔瘦瘦高高的、還白,穿軍裝氣質很絕。
他的臂章上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肩章上是一杠三星,光亮灼眼,帥得要命。
顧翊輕輕揚眉,明月繞著他、把他三百六十度看了一圈,再次非常鄭重地表示:“太帥了!”
顧翊忍俊不禁,在樹蔭下坐下來,軍褲下的兩條腿是真的長。
明月把冰冰涼的蛋糕盒子放到他的手里:“是蛋糕,謝謝醫生叔叔!
清晨的光線把她的睫毛染得柔軟,那雙眼睛充滿期待、撲閃撲閃的,像只小狗。
顧翊的手指骨節分明,打開蛋糕盒子。
圓圓的蛋糕上,用巧克力醬畫上了卡通小人。
小人雙手叉腰,濃眉大眼、劍眉倒豎,身上穿著披風,披堅執銳、威風凜凜。
他的眉眼倏然一彎,蛋糕上的小戰士跟她倒是很像。
他把叉子遞給明月一個:“一起吃!
明月垂著腦袋在他身邊發呆,因為沒有看他,所以并不知道他叫她。
顧翊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明月抬頭,嘴角向下撇著,眉心都皺了起來。
顧翊看著她的眼睛。
明月聽不見,卻知道此時此刻他一定是輕聲細語的。
他在問她:“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明月微微訝異,醫生叔叔是怎么知道的呀?
她只是想到了自己的新室友,她好像不喜歡她,這讓她有些難過。
顧翊安靜等她的回答。
他的皮膚很白,眼瞳漆黑,眼尾的弧度像是利刃。
可當他眼底有笑、眼尾微彎,利刃就變成招人的鉤子。
她抿起嘴角,點點頭。
好奇怪啊……
她和他明明是第二次見面,卻有種奇妙的熟悉感。
就好像是已經認識很多年的朋友,還是可以坐在一起聊心事的那種。
顧翊放下手里的蛋糕。
柔軟的光線里,他一身軍裝,有棱有角。
“是因為什么?”
他嘴唇開合的速度很慢,讓她能讀懂他的唇語。
明月搖搖頭。
這樣的不喜歡,她不是第一次經歷。
所以她又扯出一個燦爛萬分的笑,笑給他看,告訴他都是小事兒。
她戴著圓圓的頭盔,微微汗濕的頭發粘在額頭,眼睛和嘴角的弧度都牽強。
顧翊放下蛋糕,他隨身攜帶紙筆,叩開筆蓋,在筆記本上寫字。
陽光、微風、青草地、雞蛋花變成背景,穿軍裝的他清冷出塵像是畫中人。
就在她努力想要看清他寫的是什么的時候,顧翊手里的筆記本轉了個方向,遞到她的面前。
濃密眼睫下,他微微彎起的眼睛好漂亮,清亮得像是浸過冰。
鼻梁窄而挺直,下頜清晰利落,耐心用唇語和她交流的嘴唇卻很軟。
明月低頭去看那行筆鋒凌厲的字跡。
那些字好像能自己發出聲音,溫溫柔柔在她聽不見的耳邊說——
“禮尚往來!
“你請我吃蛋糕,我來哄你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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