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司夫人急得眼前一黑,強撐著被司董事長攙扶著,急步跟著墨澤江一起去地下車庫。
車庫里,墨澤江過來時剛停過來的車子,現在已經不見了。
司夫人急聲開口:“趕緊,趕緊報警。現在立刻,讓別墅里的傭人和保鏢,全部去四處找人。”
警方跟司家四處的人脈全部都調動了,江城各個區域,都開始迅速展開了搜查。
這么多天來,自從那次被催眠后,沈言的狀態都表現得極其平靜。
她幾乎半點異樣的情緒,都從未泄露出來過。
她不哭不鬧、無喜無悲,就像現在,她突然走了,誰都不知道這一次離開,她在心里準備了多久,她這一次走,又能做出多么決絕的事情來。
她留下來也好,現在突然離開也好,一切都顯得云淡風輕至極。
身邊幾乎沒有一個人能預料到,她會在這樣大年三十的晚上,面色愉悅地在廚房里準備一頓年夜飯時,一轉眼間,她就突然走了。
出入江城的機場和車站迅速被封鎖和重點搜查,高速路口的負責人和工作人員,也很快接到了通知,仔細排查每一個出入路口的人員。
這江城甚至可以說,一只小貓小狗都跑不出去了,但卻偏偏,沈言就是找不到了。
墨澤江想到了江愉辰的墓地,等他趕去墓園那邊的時候,江愉辰的墓地前,一張很大的畫紙快要被燒干凈了。
因為雪天地面有些濕,還剩下了一角,混在一堆灰燼里,被夜風席卷著,在墓地上輕飄飄晃動。
那畫面一角上,留下的是江愉辰的眼睛和額角一塊。
墨澤江呼吸不過來了,他將那一片小紙片撿起來,他想起了之前沈言睡著時,迷糊說過的一句話:“還有一幅畫,我還欠他一幅畫。”
他再想起,這些天沈言突然重拾了畫筆,經常一個人坐在房間里或者露臺上,也不知道在勾勾畫畫些什么,她說那樣多少能解解悶。
原來,原來她早就表現出來了,原來她一直以來,都不是半點破綻都沒有的。
她半夢半醒時說的那些話,是不對勁的,還有總是喜歡一個人畫畫,也是不對勁。
可為什么,他之前就沒有發現呢?
他怎么就覺得,那些話只是她不清醒的夢話而已,她想畫畫,也是很正常很平常的事情呢?
他抓著紙片的手開始顫栗,一種巨大的類似恐慌的情緒,迅速如潮水般要將他淹沒。
他第一次有這樣強烈的感覺,這一切,他都知道得太晚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足夠關注沈言,足夠了解她了,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忽視掉了太多真正重要的瞬間。
他攥緊了那張紙片,迅速回身去了墓園的保安室,從監控畫面里,看到差不多半個小時前,沈言就從墓園里離開了。
半個小時,這個時間太久了,他又來晚了,他應該第一時間就找來這里的。
墨澤江回了車上,坐到車后座上,內心涌起不受控制的內疚和不甘。
“我怎么就,慢了這么多呢?”
一旁司夫人接了電話,打來電話的是國外的喬醫生。
那邊喬醫生急切的聲音傳過來:“司夫人,您女兒的催眠視頻和資料,我都仔細查看過了。
我必須嚴肅提醒您,她的情況絕不是沒有問題,而極有可能是嚴重的重度抑郁癥。
抑郁癥患者病情達到一定程度,是連自己都可能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的,從現在起您一定要……”
司夫人腦子里都是“嗡嗡嗡”的聲音,她只清楚聽到了那一句話:“重度抑郁癥,連自己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喬醫生要她從現在起,好好盯著沈言,可是現在,怕是來不及了。
司夫人絕望地看向前面的信號燈,空蕩蕩的街道上,有無數個十字路口,通往無數個地方。
這江城太大了,太亂了,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藏人,她能去哪里找,又該去哪里找?
就算有再多的警察,再多的保鏢,可一個人如果鐵了心不希望被別人找到了,別人又該如何能找到她?
司夫人滿腦子都是一片空白,茫然地喃喃出聲:“該怎么辦,去哪里找?警察跟保鏢都還沒找到任何消息。”
墨澤江努力想去猜,沈言能去哪里。
可直到現在他才突然意識到,他對沈言的了解,真的有些太少了。
他跟沈言真正相處過的時間,加起來也不到一年。
之前是在孤兒院里,沈言才十一二歲的時候,他們相處了半年。
再是幾個月前,墨澤江回國,再見到沈言,算是故人重逢,重新熟識了起來。
這段時間一直到現在,也還不到半年。
沈言喜歡什么,她會去哪里,現在在想什么,她會去做什么?
墨澤江發現,他想不太清楚。
想了很久,他才努力從腦子里找到了一點或許有用的記憶。
他想起沈言之前曾跟他說過一次,這些年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十二歲那年落到了清元海里,后來被救后,她跟著傅老夫人去了傅家。
一切的錯,好像都是從那里開始的。
所以如果能再選一次,她希望可以回到落入清元海里的那一天去,回到那個地方去。
無論是重新開始還是結束,都希望是在那里。
墨澤江猛地從記憶里回過神來,急聲開口:“去城郊的清元海。”
他話落又補充:“去山頂,再帶些警察過去,山下跟海邊也守著。”
小周邊開車,邊聯系了警察。
大家心里卻都清楚,清元海太大了,就算帶過去再多的警察跟保鏢,要圍住一整片海,看住海邊那么廣闊的深林,是根本不可能的。
沈言就算真去了那里,誰也說不準,她會在山頂還是海邊,或者別的地方,誰也不知道她可能會在哪個位置。
加之那一塊信號極差,幾乎不支持任何通訊設備,所以過去的人再多,一旦分散了,就無法第一時間互通信息。
更不用說,現在還是大晚上,光線昏暗,海邊跟山頂幾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可不管怎么樣,哪怕是大海撈針,也只能過去找。
墨澤江越來越覺得,沈言應該就是去了清元海。
海邊跟山頂的搜查迅速展開,人很快分散開來。
時間臨近半夜了,沈言就坐在山頂,她能看到遠處的燈光、星空和月色,坐得高,那一切似乎就在她身邊。
她坐了很久,直到開始在一片靜寂里,慢慢聽到了身后靠近過來的窸窣聲響。
有人過來了,那聲響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她回頭,一道手電筒的光打到了她的臉上。
黑暗里她看不到墨澤江的臉,卻能分辨出他的身體輪廓,在他的身后,還有腳步聲在靠近過來。
沈言從坐著的巖石上站了起來,她聽到墨澤江的聲音抖了:“沈言,別站在那里,很危險。
喬醫生說了,你只是生病了,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沒有人想死的,是疾病在控制你。”
沈言看著他,她身后是無底的深淵,還有懸崖下巨大的海。
她滿目空洞:“對不起,我還是做不到。”
做不到去無視胸膛里那顆心臟,做不到去無視那一條人命,更做不到理所當然活下去。
什么樣的借口和理由,都沒有辦法支撐她,拿著別人的命活下去。
墨澤江眼睛紅了,他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身體在發抖:“你聽我說,你別這樣。”
沈言像是什么都聽不到了,她一直搖頭,重復那一句話:“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身體慢慢往后退,隨即身后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在吸引她,她的身體倒了下去。
幾乎是剎那之間,那個巨大的漩渦,將她無聲無息間徹底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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