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燁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想起剛剛在海市那邊，沈言突然在機場外面嘔吐。

他再猜到她懷孕了的可能性時，那時候他心里的想法明明比她更加堅定，就是沈言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一定不能留。

可到了現在，他卻不知道，他腦子里是在想些什么。

沈言最近的狀態很不好，接連出了這么多的事情，讓她心里承受的壓力一直很大，所以才會這么長時間下來，她失眠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關于這一點，蔚柏前段時間也跟司燁聊過，說她現在這個樣子，一定要特別提防抑郁癥的出現。

尤其是之前得過抑郁癥的患者，再一次遭受一些心理刺激時，很容易就會導致癥狀復發。

所以這段時間下來，司燁都特別擔心沈言會再出什么事情，尤其是像兩年前那樣，明明看著很正常了，卻突然就一個人偷偷出去再落海。

一回想起那些事情，司燁總忍不住會感到心有余悸。

而現在司夫人跟司董事長都照顧不到她了，他一個當哥哥的，也實在是不擅長跟妹妹進行心理交流溝通之類的事情。

也大概是這些原因，剛剛海市那邊的那個醫生，跟他仔細分析了利弊，再建議他勸沈言留下這個孩子時，他忍不住開始想，如果真的留住這個孩子，那沈言是不是也能有個牽掛和念想。

她這么喜歡小孩的一個人，如果真的決定要這個孩子了，那哪怕只是為了順利生下孩子，和陪伴孩子好好長大，她也該一定不會做出什么沖動傷害自己的事情了。

至于傅星寒那邊，這個孩子的存在，完全可以不讓他知道。

哪怕也不能一直瞞得住，至少可以設法不讓他得知，他是孩子的父親。

司燁冒出來這些想法，再又感覺，自己可能還真是被氣糊涂了，腦子出問題了才會有這些荒唐的打算。

他也一時打不定主意，但又并不想讓沈言現在就去放棄掉這個孩子，也就開口：

“孩子的事再說吧，你現在這幅模樣，還是讓醫生給你先檢查一下。哪怕要流產，也是要事先做個身體檢查的。”

沈言點頭，進了就診樓再跟著司燁往前面走。

到了婦產科樓層時，走廊上有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從她身邊經過。

她沒忍住多看了一眼，想起自己之前失去的那個孩子。

明明也是沒有見過面的，可這些年她經常會在夢里夢到，胖嘟嘟的一個小娃娃，黏在她的懷里，小胖手一晃一晃的，奶聲奶氣叫她“媽媽”。

沈言感覺眼睛有些酸澀，深吸一口氣繼續往前面走。

她不是一個負責任的媽媽，可惜了現在這個胎兒，也投錯了胎到了她肚子里來。

司燁帶著她進診室時，沈言身體有些發抖。

等進去后沒等司燁出聲，她先將海市那邊確認妊娠的檢查單遞給醫生，開了口：“我想，放棄這個孩子。”

醫生拿過單子，聽她這么一說，手上動作立刻頓住，再抬頭看了她一眼。

確認了沈言幾句后，她就給開了單子：“人流之前要先做檢查，先去做個B超，再做些常規的身體檢查，都檢查完了，再拿單子來我這里。”

沈言點頭，再拿了單子出去。

進B超室的時候，她甚至在想，這么小一個胎兒，大概還沒手指頭大吧，B超能照出什么來呢？

進去后，醫生示意她在床上躺下來，檢查到一半時，有些詫異地跟身邊另一個醫生說了一聲：

“這還挺早，不到七周就有胎心了，看來是發育得不錯。我上次檢查了一個孕媽，都八周多了還沒胎心，兩口子急得不輕，就怕寶寶不好。”

另一個醫生笑著跟沈言說了一聲：“寶寶這是怕你擔心呢，以后生出來一定也乖巧。都有心跳了，孕媽媽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哦。”

沈言躺在床上，喉嚨里跟塞了一大團棉花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不知怎么就想起，兩年多前流掉那個孩子時，她躺在手術臺上，面如死灰。

那時候給她動手術的那個醫生，就不忍地跟她說過一句話：“孩子會記得你這個媽媽的，它只是來得有點早，想晚些再來，以后等你身體調養好了，它會回來的。”

那時候她心衰竭，傅星寒也不要那個孩子，可她是真的好想留住那個孩子。

可現在，她不是無法生下這個孩子，只是單純地不想要，所以一個已經有了心跳的小生命，即將被她選擇放棄。

沈言抓緊了身下的床單，那句多年前的話，卻就是控制不住不斷在她腦子里回響：“以后等你身體調養好了，它會回來的。”

明明是她的孩子啊，就算有著傅星寒的一半血脈，但這也是她自己的孩子啊，是她自己的責任，她怎么就可以又放棄掉它呢？

她肩膀輕輕地顫動，身邊醫生也沒說什么了，她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濕了。

直到身邊醫生提醒她：“已經做完了，半小時后你去窗口取單子就好。”

沈言才回過神來，起身穿好了鞋子，完全心不在焉地出去。

一到外面，人擠人的走廊上，她再也忍不住，坐到座椅上，俯身將臉深埋進了掌心里。

兩年多前她做不到，兩年多后的今天，要狠下這個心來，她到底還是做不到。

已經被迫放棄過一次了，這么長時間以來，她一直覺得愧疚，甚至從來都不敢奢想和想象，自己還能有資格再有一個孩子。

她將臉埋在掌心里，如同將自己也完全藏了起來，想逃避這些，逃避不得不去做的一個選擇。

司燁在她身邊坐了許久，才拍了拍她的肩膀：“留下來吧，以后這個孩子是你自己的，是司家的，不是他傅星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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