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茗很快就沒心思想這些。

        臨近下班時，張工把她叫去辦公室開會，會議持續(xù)近一個小時，她被安排成為新項目負責(zé)人，過兩天要去臨市調(diào)研。

        君茗帶著打印出來的衛(wèi)星地圖回工位時，引起一陣議論。

        同事胡夢摸了摸下巴，猜測道：“又來新項目了？”

        張苑搖搖頭：“看來是的，千萬別拉我，我可不想加班。”

        胡夢：“這次又是君茗做負責(zé)人么？”

        楊輝突然湊過來，小聲道：“好像是個鄉(xiāng)村旅游規(guī)劃的項目，張工讓我?guī)兔Υ蛴�圖紙時，我瞅了幾眼。”

        胡夢：“規(guī)劃的項目為什么不找許工？許工不是規(guī)劃出身的？”

        楊輝搖頭：“不清楚。”

        胡夢：“這次甲方是誰？又是歸途？”

        楊輝：“張工說，是之前跟我們合作過的某個安奚省的集團。”

        這話一出，所有人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楊輝。

        他茫然地摸摸頭：“怎么了，你們都看著我干什么？”

        剛剛還在說要按時下班的張苑起身：“你們說，我現(xiàn)在去跟君茗自告奮勇，能進她項目組么？”

        坐她隔壁的胡夢翻了個白眼：“你忘記你上次項目劃水，君茗氣成什么樣了嗎？”

        張苑又坐了回去。

        楊輝調(diào)侃道：“怎么，剛剛不是還說要按時上下班，君茗可是出了名的拼，你不是堅決抵制加班么。”

        張苑：“你才剛進邊際，不懂，之前那個甲方跟邊際合作了一個項目，給了這個數(shù)。”

        她伸出手比劃。

        楊輝皺眉不解：“不都是這個數(shù)么？”

        行業(yè)里針對項目款項收取，有專門的規(guī)定。

        張苑一臉你還太年輕的表情。

        “是這樣沒錯，但現(xiàn)在為了搶項目，至少要給甲方打8折，至少！不會收原價設(shè)計費的，但這個甲方很客氣，最重要的是，他們項目結(jié)束后打了尾款。”

        楊輝：“哈？”

        驚嘆一聲后，他把人體工學(xué)椅調(diào)近些，小聲問：“真有甲方打尾款啊，我來這一年都還沒見過…”

        除了室內(nèi)設(shè)計的項目，其他項目周期通常都能持續(xù)好幾年，中間多意外，回款很難收回。

        張苑搖搖頭：“別說你了，我來邊際四年，見到的都屈指可數(shù)，尤其是這兩年，項目越來越少，甲方越來越摳，回款就沒收回來過，年終提成一年比一年低。”

        楊輝表情一言難盡，“我現(xiàn)在轉(zhuǎn)行還來得及么？”

        他本科保研讀的研究生，沒實習(xí)過，剛畢業(yè)就進了邊際，對行業(yè)了解有限。

        張苑一臉憐憫地看著他：“晚了弟弟，不過你放心，邊際還算好，有些業(yè)務(wù)不好的事務(wù)所設(shè)計院，員工都喝西北風(fēng)了還得天天熬夜畫圖參加投標。”

        楊輝想到什么，忽然道：“那這個項目提成是不是很高？”

        胡夢睜大雙眼：“對啊，而且君茗肯定不會像許工那樣克扣……”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楊輝理了理衣服，拿出一面小鏡子，擠眉弄眼，不知道從哪拿出一支眉筆，描摹自己那雜草般的野生眉毛。

        胡夢：……

        張苑：……

        胡亂畫了一通后，楊輝起身朝君茗工位走過去，回來時他面帶笑容比了個ok的手勢，看來是成了。

        胡夢也連忙起身，往君茗工位走，毛遂自薦，只剩下某次項目劃水，跟君茗鬧得不太愉快的張苑坐在原地。

        張苑：……靠

        她搖搖頭，自我安慰道：算了，也不缺錢，沒必要為了獎金給自己加班找罪受。

        作為家里有房有車的本地人，她沒有經(jīng)濟壓力，上班純粹是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干。

        --

        君茗將項目資料拷貝給兩個組員，交代好任務(wù)后，開著她的二手代步車回家。

        她剛從電梯間出來，花淮清突然從刷了一層白色藝術(shù)油漆的防盜門里面蹦出來，笑容燦爛。

        “姐姐晚上好！吃飯了嗎？”

        君茗瞥了眼門口置物架上的電子鐘。

        19:00

        “還沒。”

        花淮清愣了愣：“誒，還沒吃嗎…”

        往常若是不怎么加班，君茗都會在公司點外賣，吃完飯再回家，他剛剛問這個問題，完全是在客套。

        花淮清：“姐姐餓了嗎，要吃蛋糕么，我新做了蛋糕。”

        君茗搖頭：“謝謝，不用，等會兒要出門。”

        說完，她徑直走回房間，將一身長褲襯衫褪去，從衣柜里拿出相親專用連衣裙。

        出來時，花淮清還呆在玄關(guān)，坐在換鞋凳上，撐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今天穿著一件淺藍色的t恤和白色短褲，粉發(fā)扎成小啾啾，束在頭頂，白嫩的俊臉略顯嚴肅，屁股下面卻坐著可愛的毛絨小豬凳。

        古怪又可愛，讓趕時間的君茗都停住了腳步。

        “怎么坐在門口？”

        花淮清從思緒中抽離，剛想問君茗今天去不去健身，就見她換了一身白色的連衣裙，正扶著鞋柜，穿著同色系的方跟涼鞋。

        桃花眼微微放大，一言不發(fā)。

        這副呆愣的樣子，讓君茗感到奇怪，她蹲下身問：“怎么了？”

        花淮清眨眨眼睛，眼神真摯，清澈的瞳孔里倒映著她的身影。

        “姐姐好漂亮。”

        君茗愣了愣，類似的話她聽得很多，像花淮清這樣滿臉真摯的卻很少，抿了抿唇，又忽然想起，這小孩平時沒少說過這種話。

        小區(qū)里一群大媽大姐被他那張抹了蜜的小嘴哄地一愣一愣的，見到他就面帶笑意地夸贊，時不時給他送特產(chǎn)水果。

        熱情得跟養(yǎng)小孩似的。

        跟嘴里很難蹦出幾句好話的君茗相比，他實在是太擅長與人打交道了，君茗都懷疑他腦子里塞了一本夸夸詞典。

        她回神起身，低眸看著一臉真摯的小朋友，扯扯嘴角。

        \"嘴這么甜，又喝奶茶了？\"

        中午休息時，君茗刷到了花淮清發(fā)的朋友圈。

        【從今天開始，挑戰(zhàn)30天不喝奶茶！】

        她想起每次從健身房出來時，花淮清眼巴巴地看著奶茶店的可憐樣，總覺得這個挑戰(zhàn)過不了幾天就會以失敗告終。

        花淮清突然坐直身體：“沒有！我想好了，我要開始戒奶茶，保持健康飲食。”

        今天早上健身時，他交代了平日里的飲食習(xí)慣后，被室友封舟嚴厲批評。

        “天天吃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你還想增肌？增肥還差不多。”

        君茗挑眉：“哦？燒烤也不吃了？”

        花淮清臉皺皺的：“燒烤…一周一次？得多補充蛋白質(zhì)”

        君茗靜靜地看著他，花淮清神情忽然嚴肅：“也不吃了。”

        見他這副下定決心的樣子，君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是么？那我上次答應(yīng)請客的事也作廢了。”

        小朋友老來送愛心，君茗只能時不時請他吃飯，當(dāng)作是回禮。

        前幾天剛答應(yīng)，有空帶他去一家比較偏僻，但味道很不錯的燒烤店嘗嘗。

        花淮清表情糾結(jié)。

        心里的天平，左邊是跟姐姐一起吃飯，被她“溫柔”投喂的場景，右邊是兼職健身教練的室友封舟一臉兇神惡煞地看著自己，還不斷增加重量的場景。

        兩者對比之下，他但凡多猶豫一秒鐘，都是對姐姐和美食的不尊重。

        他很快就將室友制定的苛刻飲食計劃和自己剛立下的flag拋之腦后，抓著毛絨豬豬坐墊的兩個豬耳朵，仰著頭，面露期待。

        “要的要的，我們什么時候去？今天去嗎？”

        君茗被他這幅沒有原則的樣子逗笑，剛想說話。

        “嗡嗡～”

        手機響了。

        她拿出手機看了眼，意識到自己耽誤了太多時間，飛速道：“過幾天，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按下電梯下行的按鍵，打字回消息。

        花淮清眉頭緊皺，他剛剛無意間瞥到了君茗手機左上角的備注。

        【薛陽輝】

        是那天健身房跟君茗搭訕的那個肌肉男！

        所以，君茗下班回家換了身衣服，是為了見那個肌肉男！

        他們是在約會？大晚上的約會？

        花淮清臉色一變再變。

        電梯到達，君茗走進去時，他腦子一熱，也跟著走了進去。

        按完1樓的按鍵后，君茗詫異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電梯里的花淮清。

        “你也要出去？”

        花淮清眼神閃爍。

        “嗯，我…出去拿個快遞。”

        君茗：“…你穿拖鞋出去拿快遞？”

        現(xiàn)在是夏天，在室外穿拖鞋并不罕見，但花淮清向來注意穿搭，很少穿拖鞋出門，至少也是雙運動涼鞋。

        更何況他現(xiàn)在腳上穿的，是他在家里常穿的那雙拖鞋。

        花淮清低頭看著那雙黑色貓咪拖鞋，一時陷入沉默。

        腦子一熱跟上來了，連鞋都忘記換了。

        他小聲道：“嗯…比較方便。”

        君茗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沒再問什么。

        小朋友跟著到了負一樓，她忍不住問：“不是拿快遞？”

        小區(qū)里有快遞驛站，只有要開車出小區(qū)才會到負1樓的地下停車場。

        花淮清：……

        正當(dāng)他絞盡腦汁也找不到借口時，遠方走過來一對情侶。

        他眼睛一亮：“找我同學(xué)有點事。”

        君茗往他視線焦點望去，看見封舟后，沒太懷疑，點點頭，邁步往自己的車走。

        中午時，薛陽輝問她有沒有時間，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

        君茗想著，可以先跟這人接觸試試，以為今天能按時下班，答應(yīng)了他，沒想到突然被張工叫去開會。

        她給薛陽輝發(fā)消息說在加班，今天大概率要鴿了，改天再請他吃飯。

        對方體諒她要加班，表示沒關(guān)系，但餐廳已經(jīng)訂好了，兩人約了晚一點再吃飯。

        君茗開車趕時間，也沒注意后方有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一直在跟著自己。

        --

        黑色的越野車內(nèi)。

        封舟瞥了眼副駕駛坐的花淮清，皺眉道：“我們現(xiàn)在偷偷摸摸跟蹤的樣子很像變態(tài)。”

        粉毛小變態(tài)雙手合十拜了拜：“舟哥，我的好室友，拜托拜托。”

        封舟無奈：“你們在搞什么，大晚上的在這里玩跟蹤。”

        他和女友虞秋從學(xué)校圖書館回來，剛準備上樓回家就碰到了花淮清，對方懇求他能不能開車送他出去一趟。

        封舟還沒來得及說話，虞秋笑容滿面地答應(yīng)了，催著封舟去送花淮清，自己先上樓回家了。

        昨晚太過分，又被戀人嫌棄的封舟神色郁悶，只好回到車內(nèi)兼職司機。

        他趕時間回家，冷聲問：“去哪，要多久？”

        花淮清一臉茫然地搖頭：“我也不知道。”

        君茗的車即將開出停車場，他連忙拽著封舟的胳膊。

        “快快快，舟哥快跟上！”

        封舟：……

        他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跟著車出了小區(qū)。

        “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花淮清緊盯著前方那輛車，解釋道：“沒搞什么，我剛剛不小心看到她手機聊天界面，她好像要出去跟別人約會”

        封舟沉默幾秒，問：“你這是要去捉奸？”

        還專門拉上他，是怕打不過那個男的，找他當(dāng)打手？

        這種違法犯罪的事他可不干。

        花淮清猛搖頭：“不是不是。”

        他們都沒在一起，怎么能用捉奸這種詞。

        封舟：“你去搞破壞？”

        花淮清繼續(xù)搖頭：“…不是。”

        正逢紅燈，封舟停下車，看了看側(cè)前方車內(nèi)，穿著白裙子，似乎精心打扮過的女司機，又側(cè)首，盯著一臉焦躁，手掌無意識握緊成拳的花淮清。

        封舟語氣中帶著一絲憐憫。

        “那你是去找虐？”

        花淮清：……

        他伸手扯散頭上的發(fā)圈，揉了揉頭發(fā)，一頭粉毛亂糟糟地耷拉在臉側(cè)。

        “我也不知道。”

        側(cè)前方的君茗手指正一下又一下的敲打著方向盤。

        花淮清經(jīng)常坐她車跟她一起去健身房，知道用手指敲方向盤，是她趕時間又撞上紅燈時心情煩躁的體現(xiàn)。

        他眼斂微垂，掩住那雙黯然無神的眼眸。

        姐姐似乎…

        很期待和那個肌肉男的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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