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研中最難的部分已經完成，接下來主要是參觀考察附近的競品項目，對比優劣。

        按照胡夢的話來說就是旅游。

        即便君茗要求嚴格，每天參觀完也布置了工作任務，但這一路好吃好喝，胡夢還是長胖了三斤。

        她將小型體重計收起來，放進行李箱里，唉聲嘆氣道：“唉，還以為出來爬山調研會瘦，沒想到這邊這么多美食。”

        蹲在另一旁收拾行李的君茗失笑：“挺好，沉浸式體驗了，到時候活動策劃的部分就你來做。”

        收拾完行李后，兩人早早入睡。

        明天一大早就要趕到市區搭乘高鐵，為期四天的調研結束，他們要回云城了。

        到達市區后，君茗先找了個提早開門的手機店買了手機，補辦了電話卡，候車時，她蹭著高鐵站的流量下載常用的軟件。

        即便心里早有準備，但打開微信時，她還是被一下翻不見底的消息給嚇到了。

        從兩天前開始，花淮清就一直在給她發消息，起初還只是試探性地搭話，但一直沒收到回復后，字里行間都帶著失落，似乎以為君茗把他拉黑了，凌晨發了一長段的道歉，表示如果君茗不喜歡的話，他不會再來打擾她了，后面發了好些話又撤回。

        第二天，他似乎是上網查了，被拉黑后的好友界面并不像他那邊顯示的那樣，解釋自己的心路歷程后，又小心翼翼地詢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消息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君茗能從字里行間感受到他的焦急與擔憂。

        花了好一會，她終于將花淮清發來的消息看完，也到了該檢票上車的時候。

        來不及打字，君茗只好拎著行李，發語音解釋道：“手機掉了，今天才買了新的，不是故意不回你。”

        剛準備把手機收回包里，就看見對方直接打了個視頻通話過來，被人潮推著往前走的君茗毫不猶豫地點了拒絕，又發了段語音。

        “有事，待會回你。”

        她的聲音在人聲鼎沸的高鐵站里有些模糊，花淮清使勁湊在耳邊聽，也聽不清楚。

        擔憂情緒堆積到頂點時，忽然收到君茗的消息，沖動之下撥過去的視頻被毫不猶豫地拒絕，那一刻的失望還縈繞在腦海和鼻腔中。

        直到15分鐘后，他接到了君茗撥來的視頻。

        熟悉冷漠的容顏出現在屏幕里時，在高空中懸掛了兩天的心，才緩緩落地。

        君茗將行李放好，等車緩緩起步后，才獨自一人走到兩節車廂中間的位置，撥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她原以為會收到對方的幾連問轟炸，畢竟這個小話嘮在兩天內給自己發了99+的消息。

        但沒想到，視頻電話撥通的瞬間。

        手機屏幕里那雙漂亮的臉蛋不像以往精神元氣，漂亮的桃花眼里閃著欣喜，但更多的是憂愁，眼下淡青色昭示著，一向睡眠良好的小朋友這幾天睡眠質量不佳。

        那張平日里嘰嘰喳喳的嘴唇緊抿著，一言不發，緊緊地盯著君茗，像是要把這幾天的份額補回來。

        倒弄得君茗有些不好意思，她換了個站位，撇開視線，轉而看向花淮清身后的墻面。

        僵硬地說著俗套的開場白。

        “早上好，吃早飯了嗎？”

        視頻那頭的人沒說話，輕輕點了點頭，依舊死死地盯著，盯得君茗渾身不自在。

        “咳”她清了清嗓子，問：“你…”

        話說到一半，突然聽到那邊有男生的對話聲傳來。

        君茗這才意識到他那邊過于昏暗的背景，問：“你這是在哪。”

        對方這才吭聲，聲線有些低：“廁所。”

        君茗忽然意識到，現在是八點十分，他不會在上課吧？

        “你是逃課出來的？”

        花淮清一本正經道：“不是逃課，我請了假。”

        看到君茗皺眉的反應，他補充道：“我跟老師請了假出來上廁所。”

        請假理由上廁所，實際操作給姐姐打視頻通話。

        君茗：……

        “我沒事，回去上課吧。”

        知道花淮清在上課，她也不想寒暄打擾，干脆地道別，想掛掉視頻。

        話一出，鏡頭那邊的花淮清眼睛睜大，連忙阻止道：“別別別！”

        君茗收回手，挑眉看著眉眼都耷拉下來的花淮清。

        “怎么？”

        花淮清嘴唇開合，聲音不大，被外面大聲的交談聲蓋過，君茗沒聽清，問：“你說什么？”

        視頻那頭的交談聲逐漸變小，衛生間里恢復寂靜，花淮清才開口道：“姐姐什么時候回來？”

        “下午就到云城了。”君茗剛說完，就見那雙暗淡的桃花眼瞬間亮起來，在昏暗的空間里熠熠生輝。

        君茗避開那光芒，將視線看向車窗外不斷變化的風景。

        “姐姐幾點到，我去接你！”花淮清聲音洋溢著驚喜。

        君茗瞥了他一眼：“好好上你的課，我還得去公司加班。”

        剛調研結束，還得回去整理和匯報資料。

        張揚的粉毛垂落下去，“喔…好吧。”

        沒過幾秒，那一縷呆毛又翹了起來。

        “姐姐。”

        “嗯？”

        “你今天幾點下班？”

        君茗粗略估計了下，回答道：“十點半左右。”

        花淮清點點頭：“你車在公司嗎？”

        他去車庫看了，君茗的車不在，想必是停在公司或者高鐵站了。

        君茗點頭。

        花淮清臉上揚起乖巧的笑容，軟聲道：“我們學校離你們公司很近，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所以？”

        “姐姐下班后能不能接我一起回家，天氣預報說晚上會下雨，我沒有帶傘。”

        因為說謊，他不敢直視君茗，睫毛也顫得飛快。

        君茗看了眼天氣預報，晚上確實下雨，她看著軟聲撒嬌的小朋友，奇怪道：“你同學不是開車了？”

        看了花淮清所有的vlog后，她才知道他那個身材健壯的同學比自己年紀都大，經常順路帶花淮清上下學。

        花淮清依舊低著頭：“他晚上跟女朋友出去約會。”

        君茗：“下午沒雨，早點回家。”

        花淮清：“想在學校復習功課，效率更高。”

        ……

        幾番拉扯后，君茗意識到，這小孩就是在撒嬌，天氣預報顯示晚上小雨，十點才開始下，既然他同學能出去約會，那就證明晚上沒課，作業也不是不能回家寫，他卻偏偏要在學校待到那么晚，不就是為了等她。

        還有剛剛那心虛的反應，壞小孩可不能慣著。

        她耿直且毫不留情道：“那你打車吧。”

        花淮清嘆了口氣，抬眸看著她，眼神郁悶，像是在看一個不解風情的“直女”。

        “深夜打車不安全。”

        君茗先是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下一秒又覺得奇怪：“你一個男孩子怕什么？”

        花淮清理所當然道：“可我長得漂亮啊。”

        君茗看著那張在黑暗中也燦燦發光，能靠顏值漲粉百萬的漂亮臉蛋，無言以對。

        別的男生，一被說長得漂亮、美就炸毛，他卻坦然至此。君茗想起網絡上那些惡評，強行裹上硬殼外衣的柔軟心臟還是露出了縫隙。

        “行，你漂亮。”

        “把定位發我，晚點去接你。”

        那張漂亮的臉蛋因為這一番話，更加耀眼，笑容滿得快要溢出來。

        君茗還記著這小孩是“逃課”出來的，連聲催促黏人的壞小孩回去上課。

        晚上十點半，她從公司出來，驅車前往熟悉的學校。

        花淮清讓她在校外等，因為外來車輛沒法進入校園。

        但天氣預報報道出錯，雨越來越大，君茗心里忍不住吐槽撒嬌要她來接的花淮清。

        真是嬌氣。

        她撐著傘，跟門衛登記后，迎著風雨往教學樓走，看見不遠處把書包頂在頭上，飛奔而來的花淮清時，眉頭緊皺。

        “你沒打傘，跑出來干什么？”

        花淮清一身衣服都被打濕，黏在身上，頭頂的書包完全不起作用，發絲都在滴水，看上去卻開心得不行，眼里閃著光。

        “姐姐！好久不見！”

        君茗皺著眉，從口袋里拿出紙巾，正想遞過去，讓他擦一擦，卻見他雙手都抱著書包，也不撒手，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她只好抬手給他擦拭糊了滿臉的雨水。

        花淮清一言不發，仰著臉蛋任由她胡亂地擦拭著，眼睛卻黑得發亮，他身上潮濕發熱，濃郁的木質調花香在雨水的浸泡下直往君茗鼻尖鉆。

        君茗蜷縮著手指，將沁濕了水和香味的紙巾包裹在手心。

        “走吧，回車里。”

        她往傘外看了眼，微蹙著眉。

        這雨也太大了，一人使用的傘還是小了些，花淮清雖然身型偏瘦，但到底是個男生，擠進來后空間有些不夠。

        兩人只能擠在一起，才能不暴露在雨幕中。

        但那香味著實惱人，君茗不敢靠太近，只能稍稍把傘往花淮清那邊傾斜，但這樣，她的肩膀就不免被雨水淋到。

        傾斜的傘柄被另一只手阻攔，剛剛還騰不開手，現在卻牢牢地握著傘的花淮清笑容燦爛道：“我來打傘吧。”

        君茗瞥了眼他單手拎著的書包，想把傘抽回，卻發現他力氣不小，一時沒抽動，只能作罷。

        傘往君茗這邊傾斜得厲害，花淮清那邊，大半個肩膀都露在外面，整個人濕得更厲害了，發尾又開始滴水。

        君茗抿唇，抬手握住上方的傘柄，用力往他那邊傾斜。

        花淮清側眸，眼神疑惑。

        君茗沉聲道：“扶穩點。”

        他整個人都要跑出傘外了。

        為了防止小朋友再作妖，她干脆也握著傘柄，卻避嫌地把手抬得很高，避免觸碰到他。

        但沒想到，原本刻意留出的空隙被填滿，花淮清側步挪近。

        “傘太小了，得挨近點才行。”

        雨夜，天氣悶熱。

        花淮清靠近時，身上的水汽和熱氣撲面而來，君茗身上的黑襯衫快要被他染濕了。

        他身上的白色布料被打濕后，像是一層紗，寬肩窄腰和流暢的胸腹線條一覽無余。

        明明是夏日，白雪之中卻生出了一株雙生粉色梅花。

        實在燙眼。

        君茗不敢低頭，加快腳步。

        借著夜色，掩飾染得發燙的側臉。

        不巧，一道閃電照亮夜空，赧顏無處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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